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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宁摇碧开头一句“昭节吾妻”,虽然平直朴实,卓昭节却看得一阵甜蜜,盯着这四个字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看下去。
宁摇碧先是洋洋洒洒的倾诉了一番相思之情——他本来就是个什么话都敢说出口的人,如今两人又是正经的夫妻,措辞越发直白和缠绵。卓昭节看得又是甜蜜又是害羞,脸上一时间烧成一片。
虽然跟前的使女都不能看到信中所言,但卓昭节还是觉得不自在,索性把人都打发出去,这才重新拿起了信,定定心心的看了起来。
宁摇碧足足写了近万字思念的话儿,这才转到了正事上。
只不过,他对于卓昭节巨细无遗的描述诸事的处置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让卓昭节先不必多事,等他回来再议。
卓昭节再接下去……
于是又看到宁摇碧精心推敲之后写的一篇赞扬自己美貌、贤德、娴静、淑雅……的赋文。
再看……就没有了。
卓昭节捏着厚实的信笺,好一阵发呆,半晌才失笑道:“这人……回来非与他理论不可!怎么什么事情净想着自己做完了,难道我就这般不争气吗?”
她嗔了那不在跟前的人一句,跟着却又翻到前头,从“昭节吾妻”这四个字,认认真真、翻来覆去的重新看了起来。
这么看到晌午冒姑在外头几次咳嗽都不见人应,只得敲门进来,问她是不是用饭,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了手,道:“拿上来罢。”
用过了饭,卓昭节重新捧起信笺,将宁摇碧信中的甜言蜜语再三回味,这才笑吟吟的命阿杏研墨,亲笔回信。
信中少不得要将宁摇碧再三嗔上几句,责他藐视自己,跟着却又忍不住诉说一番衷情。如此耗费了两个多时辰,一直到晚霞漫天,才把信写好,打发人趁着城门还没关送到翠微山去。
因为游灿即将北上和宁摇碧回信这两个消息,卓昭节这日心情极好,几乎是含着笑入睡的。
次日却又有了一个好消息传来——古盼儿有了身孕。
这样的喜事,同在长安,又无舅姑在堂需要请示,自己当家作主的卓昭节自是没有不回去探望和恭喜嫂子的道理。
匆匆收拾了贺礼赶回敏平侯府,这时候大部分道贺的人刚刚散去,古盼儿因为知道有孕所以格外容光焕发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疲倦,更多的却是欣喜与忐忑。
见到卓昭节,正在叮嘱儿媳一些孕中禁忌的游氏与古盼儿一起嗔她:“你才过门,如今雍城侯与郎子都去了翠微山,整个雍城侯府上下都指着你安置呢,你跑回来做什么?”
卓昭节才跨进门就吃了一顿训斥,也不着恼,笑着道:“那边所谓合府上下,还不都是些下人?又有什么打紧?”
说着就挨到古盼儿身边,道,“八嫂你可真坏,我是为了贺你回来的,你不帮我说话也就算了,却还与母亲一样嗔我。往后该叫你坏八嫂才是。”
“你怎么叫都成!”古盼儿把手往她额上轻轻一点,道:“如今这儿没有外人,我可和你说知心的话,虽然那边府里如今没有正经的主子需要你操心,但那些个积年的下仆,狡诈起来,可不比正经亲戚还头疼呢!”又低声道,“比如五房里的那一位,虽然身份不怎么样,可是个省油的灯么?咱们在府里也听说了,雍城侯的侍妾,虽然去了两个,但如今还有几位罢?你就这么跑了回来,就不怕她们再出妖蛾子?”
“有什么好怕的?到底不过几个妾。”卓昭节不以为然,笑着道,“之前为了一副耳坠子闹起来的那两个,已经被祖母发落了去。这两个前例放在了那里,再有在这眼节骨上惹是生非的,那就是不长眼了——我是回来了,可祖母可就在隔壁,何况来回也就这么会儿功夫,哪儿就能出什么意外?我还把冒姑姑留在府里盯着呢!”
古盼儿闻言,好奇的问:“纪阳长公主待你如何?这位长公主我虽然在宫里见过好几回,但也一直没机会上前问安过,瞧着可不像是好说话的样子呢。”
游氏也关心的看了过来:“上回回门,你说长公主待你是好的,但那时候有九郎陪着你,长公主殿下宠爱九郎,难免对你也高看一眼,如今呢?”
“九郎不在,祖母自是要严厉一些。”卓昭节对着母亲和嫡亲嫂子,自也不隐瞒,如实道,“不过之前父亲侍妾的事情,祖母到底是接过去了的,可见也是疼我的。”
游氏见女儿语气之中对纪阳长公主并无怨怼之气,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长公主殿下乃是金枝玉叶,圣人与皇后娘娘都礼让几分的贵人。又是你与九郎嫡亲的长辈,这样的长辈,只可哄只可恭敬,不可懈怠。纵然长辈有些许不快,对你发作,你也不可怨怼,毕竟出嫁为妇,与在家为女是两回事儿,知道吗?”
卓昭节抿嘴笑道:“是。”
因为古盼儿也在,之前那番话在古盼儿听着倒仿佛是敲打了,所以游氏又道:“当然,长公主殿下也是明理的人,你好好儿的守着为妇之道,也不怕她会不疼你,如今你才过门,她待你还只是看着九郎,天长日久的,你好生守着规矩,到时候长公主殿下自会因着你自己好怜恤你的。究竟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不是自己家的骨肉,乍然进了门,总归要熟悉些日子,才能够亲如一家的。”
古盼儿正好接话,笑着道:“我记得我才过门时,见着母亲,总是不大敢说话。其实那会三嫂一直说母亲是极好的人,我也这么想,奈何啊就是不敢开口。还是过了些日子后,这才自然起来。”又娇嗔着道,“母亲可不要笑话媳妇小家子气呢!”
游氏含着笑道:“新嫁妇嘛,总归是三分羞三分怯三分忐忑加一分疑惑的,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这么说了会子话,游氏因见古盼儿脸上疲色渐深,担心她的身孕,又想单独和女儿说话,就道:“你先歇着罢,八郎过会也该回来了,这个消息我叫报信的人瞒了他,只叫他先回来,正好你亲自与他说呢!也叫他乐一乐!”
古盼儿没想到游氏孙儿都有了,也有这么促狭一把的时候,又惊讶又好笑,道:“媳妇听母亲的!”
游氏就站起了身:“你们好生伺候好了八少夫人!”
众侍齐声领命,游氏遂带着女儿离了朗怀轩。
到得念慈堂上,母女两个打发了侍者,说起私房话来。
游氏当先就轻责女儿:“虽然有长公主殿下帮你看着点儿侯府,但次次都劳动长公主,岂不是显得你无能?你想一想白子华的例子,叫夫家认为无能的冢妇都是个什么下场?章老夫人那是得罪不起白家,尚且要迂回的给林鹤望纳个妾支撑门户呢!长公主有惹不起的人吗?”
“母亲。”卓昭节忙道,“母亲说的这些,我哪儿不知?之前白姐姐的事儿,我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但之前尤氏、吕氏的事情,祖母接过去,可不是因为一副耳坠子那么简单!不然我又怎么会闹到祖母跟前去请祖母评定?左右不过两个妾罢了!是因为……这件事儿,不但涉及到了宁家大房那边,甚至……还和延昌郡王有关!”
游氏一惊,道:“什么?”
“闻说近日圣人精力衰减,已经将许多国事直询太子、真定郡王,并有命太子监国之意。”卓昭节轻声道,“母亲请想,虽然如今真定郡王俨然已经坐稳了皇太孙之位,真定郡王妃又有了身孕。但太子对绿姬,可是盛宠至今不衰!一旦……那太子怎么肯亏待了延昌郡王?”
游氏一点就通,脸色立变,道:“若是太子仍旧坚持立延昌郡王,那么雍城侯乃是真定郡王一派之肱骨……是首当其冲之人!”
“九郎去翠微山之前,曾与我说过,大房那边的宁四娘子,尝为婚事求过父亲。”卓昭节将宁瑞婉的祈求之事大致说了,“后来苏史那提醒我,道是此举怕有诡诈。前两日皇后娘娘果然也是这么疑心的,又把我召进宫里问了。”
游氏听得一阵阵心惊,道:“原本以为雍城侯既然只得九郎一子,大房那边关系再不好,总也是单门独户的,又不天天见面,也没有公帐。怎么说,你过去之后就当家,上头也没有婆婆日日盯着,这日子料想不至于艰难。不曾想就赶上了这朝斗!”
卓昭节倒不怎么在意:“朝斗就朝斗罢,就算没有现在这一场,一旦太子登基,延昌郡王这派总归是会起心思的。”
游氏叹了口气,道:“只望皇后娘娘如今就担心上了这一点,有万全之策才好!”
话是这么说,但到时候太子做主,前人遗诏,他不承认,又能怎么样?
卓昭节道:“日子还没到那里呢!如今圣人只是精力衰减,再说,咱们忧心到的,圣人与皇后娘娘哪里会考虑不到?”声音一低,“我却更怀疑,圣人的精力,未必这么两年就衰减到了需要太子代为监国的地步……”
游氏顿时警觉起来:“难道是……引蛇出洞?!”
第三十九章 新人
卓昭节点一点头,慎重的道:“圣人与皇后娘娘都是极精明的,本来当初择真定郡王,虽然有皇后娘娘的偏爱在里头,但更多的却是为了不至于手足相残。这两年来,圣人与皇后娘娘俨然已经坐实了真定郡王皇太孙的地位,若是将来真定郡王不能继位……”
游氏会意,道:“若是这样,真定郡王与太子妃都难保得性命,连慕家、雍城侯,前途也是莫测……圣人与皇后……尤其是皇后娘娘,是决计不想看到绿姬得势的。”
“但圣人与皇后娘娘如今年事确实已高。”卓昭节低声道,“若圣人当真……届时太子登基,可就说不准了。所以,我想圣人与皇后娘娘既然这两年一直公然抬举着真定郡王,以这两位的睿智,岂能不为真定郡王铲除后患?”
“两年前咱们家就被波及到了,这一回但望不要再被卷进去才好……”游氏闻言,对女儿和女婿的担心少了些,却为自己和儿子们担忧了起来,苦涩的一叹,道,“这两年你们祖父独自一人在翠微山别院,怕的大约就是这个……可现下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去?”
卓昭节安慰道:“祖父都避到翠微山去了,这两年连侯府都没回,我想皇后娘娘大抵是不会追究咱们家了!”
“不一定的。”游氏摇头,道,“你们祖父曾任太子詹事,又教导过延昌郡王,延昌郡王对你们祖父一直执着弟子礼——这些也还罢了,最紧要的是你们祖父处政有方,打理户部这些年来,竟是滴水不漏!两年前,你道圣人与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拿你小姑姑说事?无非就是户部那边连圣人都挑剔不出什么,你说圣人与皇后娘娘能放心么?”
卓昭节闻言也是微微变色,敏平侯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也就意味着一旦他起复,立刻就能为延昌郡王帮上手。
这样的人,对于一心扶持真定郡王的帝后来说当然是能除则除了。
母女相对沉默了片刻,卓昭节振奋精神安慰游氏:“怎么说祖母在圣人跟前也是极有体面的,祖母又最疼爱九郎不过,回头请九郎从中转圜。延昌郡王这边,到底不可能靠着祖父独自支撑的,毕竟祖父年岁也是长了,总归操劳不了几年,必然还是要致仕。其他人家6和咱们总归关系不很大了。”
游氏叹了口气,道:“但望如此罢。”
卓昭节回门之后头一次回娘家,又是古盼儿有了身孕的时候,她不想只说这些叫人心绪沉重的话。想了想就转了话题,道:“我听说三表姐就要随三表姐夫赴京赶考?”
“不错,我这几日已经在打发人收拾屋子了。”游氏点一点头,道,“约莫十天之后他们就要到了。”
卓昭节沉吟了片刻,道:“可是有什么缘故?”
游氏闻言,赞许的看了眼女儿,道:“你这两年倒也没有白学,着实比从前精明了许多!的确,灿娘和那白子静这么早就北上,确实是有缘故。”
“我想莺娘这才多大,三表姐自是不好带着她上路的,那就是留在白家——虽然伏舅母是莺娘的嫡亲祖母,断然没有亏待了她的道理,然而三表姐未必舍得的。”卓昭节微微一笑,说道。
莺娘即是游灿和白子静的嫡长女白闻莺,去年夏末落地,算起来到现在还没满周。在这样的时候游灿离开女儿——而会试却还有足足两年,显然是有内情。
游氏点头,道:“是兰陵坊那边,白子谦写了信回去,伏夫人不放心,特意把你三表姐打发来的。究竟白子谦虽然是白子华的堂弟,但总归男女有别,他又要备考,委实没功夫三天两头到林家去给白子华撑腰的。若因此耽搁了他的功课,白家二夫人也不会同意!所以伏夫人就把主意打到了你三表姐头上,让她先陪着白子静上京,一来早点寻个地方住习惯了,好安心备考,二来也是你三表姐便于出入后宅,可以时常到林家后院里走动,免得白子华再吃亏。”
卓昭节诧异道:“之前那个樊氏,不是父亲和弟弟都捏在了伏舅母的手里吗?难道她不要她父亲与弟弟了?”
林鹤望纳了亲家建议的樊氏后,后院里章老夫人着实省了不少心。
这樊氏不愧能干之名,虽然出身贫门,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