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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空蝉一愣,喃喃道:“你居然还要替她考虑?这种觊觎人夫的东西你有什么好心软的?”
然而她说这句话时,四周爆发出一阵哄笑戏谑,却是到了新人共饮合卺酒的时候,谢盈脉究竟女儿家,紧张之下喝呛了些,阮云舒忙不迭的替她拍背顺气,又急急的叫人拿帕子和水来——众人就取笑他们恩爱——一下子把慕空蝉的话声盖了过去。
第七十一章 心沉吟
温坛榕铁青着脸出了青庐,满心的愤恨与怒火,心里翻来覆去的一个念头:“九郎对她那么好,她竟这样不把九郎放在心上!”
又想起来卓昭节之前与慕空蝉还是有说有笑,见着自己过去赔礼就冷下了脸,若只是为了两年前温五娘企图为难谢盈脉,也没听说这小七娘气量小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么这番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吗?
“她这是告诉我,如今九郎已经娶了她,所以不拘她对九郎怎么样,都不用我多嘴吗?”温坛榕想到那句“这总是我自己府里的事情,是大是小难道不是我最清楚吗?我觉得温妹妹没必要这样整日里替我担心什么的,妹妹你说是不是”,只觉得心头犹如阵阵蚁噬,直似酸甜苦辣涌上心头,难受得没法说,几乎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抱头痛哭一场!
这么乱走了一番,不知不觉中,她竟是轻车熟路的穿过了阮、温两家的小门,今儿因为阮家办喜事,这门一直开着,留了两个婆子守在门上说笑,见着温坛榕过来,身后使女一路急急追着却不敢叫住她,都是一凛,垂手站好道:“六娘子!”
难得一向待下宽厚的温坛榕沉着脸,理都没理她们就甩手回了温府,直奔自己院子而去——她如今是怎么都没心思去阮家的婚宴上敷衍了。
回到自己院子里,温坛榕径自进了内室,使女正想着跟进去伺候,不想温坛榕一进去,头也不回的把门狠狠一摔,差点没撞着了使女的鼻子!吓得使女忙停在了外头,心惊胆战的道:“娘子有什么事儿好好的说,千万莫要生气,气大伤身啊!”
“闭嘴!”里头温坛榕心烦意乱的声音传来,怒喝道,“滚开!不许来吵我!”
喝走了使女,温坛榕一点也没觉得心里好过些,反觉得一颗心像在油里煎来煎去一样——
她一忽儿想着,九郎他左右对我也没什么意思,如今业已娶妻,就算他肯,难道我还要败坏家风的去给他做妾吗?既然是没指望的事儿,我很该听哥哥的话,彻彻底底的断了这份念想,另觅良人……卓昭节……她就是那么个人,半点儿贤淑都不沾的,我和她计较,没的自降家教!
一忽儿又想,我苦苦恋着九郎这些年,若非当年羞怯没敢与他说……这会子的雍城侯世子妇,也未必就姓卓。更何况这卓昭节能帮九郎什么?她又不贤惠又不温柔,九郎……九郎受得伤连许院判都惊动了,足足在府里养了那么久才能出门,她……她提起来一点都不心疼,今儿个过来赴宴,还若无其事的与慕空蝉有说有笑!这样无用恶毒的女子,留着她在九郎身边,怎么不是个祸害?
这两种想法翻来覆去,一会这个占了上风,一会那个占了上风,反复煎熬,温坛榕只觉得心里滚油似的……
这么过了半晌,她还是不能肯定,外头使女怯生生的道:“娘子,这会到了饭点了,因为今儿个阮家请了咱们合府去宴上……府里就没开伙……娘子若是不去席上,婢子给娘子取份来?”
温坛榕这会根本没心思去赴宴,听得心烦,正要呵斥,却又转念一想,又是酸楚又是绝望的低声自语:“席上也许能够看到九郎吧?”
她不是不知道这样只会越来越沉沦,终究有一日万劫不复。
可是起身在内室踱步了两个来回,还是忍耐不住赴宴时也许可以看到宁摇碧的诱惑——即使这个可能不大,毕竟男女的宴席是分开的,但他那么挂念卓昭节,也许宴终之后会亲自过来寻卓昭节呢?
“就一眼!”温坛榕走了几圈,在室中站定,喃喃的自语,“我就看一眼……然后就回来,卓昭节……唉,再说罢!”
提到那三个字,她一切的毅力决心与勇气,都如雪遇骄阳,消融的比什么都快。
冷静下来的时候,即使是自己,温坛榕也不能不悲哀的承认,宁摇碧仿佛是她命中的劫。
她一切的贤德恭敬矜持傲气大度冷静宽容,都在望见这位年轻世子的刹那崩溃,甚至于浑然不觉得装着五分满冻酪的银盏什么时候已经翻得顺着自己的胳膊滴到了肘下。
这一幕,有心人皆看在眼里,嘴角均挂上了意味深长的笑。
然而卓昭节并没有发现,她和温坛榕一样,看到宁摇碧的刹那,满心满眼里就没了旁的人,见宁摇碧大大方方的站在回廊上向自己招手,身边慕空蝉微笑着催促:“你快点过去罢,人家特意从前院来寻你,还不知道有什么紧要的事儿呢!”
卓昭节面上一红,就着她的理由胡乱点头:“是呢是呢,怕是有什么事儿……我去去就来。”
同席的几人都带着善意和促狭的笑声催她出去。
等卓昭节出了门,与宁摇碧站在回廊上小声说话,慕空蝉与下首的时兮墨交换了个眼色,时兮墨故意道:“五嫂可是羡慕了?”
慕空蝉嫣然道:“羡慕什么?”
“宁九这样舍不得初岁,过来吃一次酒的辰光都等不得。”时兮墨举袖掩嘴,格格而笑,吸引了附近好几席的注意,“这般的恩爱,今儿个五哥可没过来找五嫂呢,五嫂能不羡慕?可怜的五哥,回去了还不知道要叫五嫂怎么个罚法?”
“说得仿佛我跟母老虎似的,我几时罚过他来着?”慕空蝉嗔了小姑子一眼,目光似有意,似无意的瞥了眼温坛榕,见她心不在焉的擦着沾满了冻酪的手臂,明明半截袖子都湿透了,可目光还是盯住了回廊上人的身影,竟是不舍得去更换衣物。
见状,慕空蝉脸上露出一抹鄙薄和厌恶——本来慕空蝉与温坛榕相交在前,两人关系也是很不错的,但成婚之后,慕空蝉忙着与时采风招惹的那些花花草草斗法,不免与从前的好友都生疏了下来。
偏时采风又极风流,即使有了嫡长子,还是不肯收心,成日了拈花惹草的想方设法往后院里塞人。慕空蝉一颗心系在了他的身上,舍不得怨他那就只能怨那些女子了。本朝又有淳于皇后做榜样,慕空蝉遂把皇后的态度学了一半,认定了所有企图勾引有妇之夫的不拘良贱那都是罪该万死!
即使温坛榕是从前的好友,慕空蝉如今也看她不上——当年慕空蝉嫁给时采风,可不仅仅是算计了时采风一个,单是卓知润婚礼上那碗鹅肫掌汤齑的斗狠,慕空蝉是压上了容貌性命,才把同样出身公侯之家、亦对时采风满腔柔情的欧纤娘压下去的!
这还是明面上的一个,暗地里,慕空蝉这个时家五少夫人的位置根本就是踩着无数或身份与她相若、或姿容绝代、或风流入骨、或……的情敌上去的。
即使如今温坛榕什么都没做,只是透露出恋慕宁摇碧之色,但慕空蝉总觉得不代卓昭节敲打她一把不痛快。
当下嘴角微勾,笑意盈盈的道,“不过呢宁九待初岁是真的好,这会子找过来可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上两回,你们是没看到宁九那小子对初岁那殷切体贴,看得任谁都要眼红,谁能想到长安城里声名最坏的纨绔,遇见了初岁就化作了绕指柔呢……”
说着,就添油加醋,大肆的描绘起宁摇碧如何体贴卓昭节起来。
她说的声音极大,本来慕空蝉这一席距离温坛榕就不远,温坛榕想不听,也不成,越听,她心里越是难受,拿着牙箸的手也微微发抖——以她的聪慧,哪儿猜不到慕空蝉这是有意为之?
心里有一种奇异的冲动与愤懑——在卓昭节没有回长安之前,她就和慕空蝉认识且交好了,说起来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同伴……可如今这个同伴却当众这样敲打自己!
明明她认识宁摇碧与慕空蝉都在卓昭节之前……为什么如今这两个人全站在了卓昭节那边?
温坛榕不知不觉中,咬紧了唇。
而回廊上,卓昭节第三次要还席被宁摇碧拦住,她偷偷往里一瞥,恰好分心听见慕空蝉在笑容满面的说着所看到的宁摇碧的体贴之事,顿时面红耳赤,轻嗔道:“我不跟你说了,慕姐姐在里头胡闹呢!我得去阻止她!”
“她说的不都是真事吗?咱们是夫妻,恩爱有什么怕人说的?”宁摇碧素来厚颜,慕空蝉这会说的又没犯他忌讳,反倒是让他听了之后想起许多旖旎甜蜜,才不会想到害羞二字,反而笑吟吟的道,“趁她在里头唠叨,咱们再说几句话罢。”
“见天儿的在一起,你有多少话说不腻吗?”卓昭节斜睨他一眼,嗔道,“也就是个不要饮酒,你打发个人过来说一句,不就成了?这么大动干戈的亲自跑过来,你看着罢,今儿个,不对,这段辰光怕她们见了我都要取笑了!”
宁摇碧笑着道:“下回你不要离开我身边,任谁取笑,我帮你说回去!”
见卓昭节又推又说的真要回席了,他这才敛了戏谑,叮嘱道,“如今虽然快入夏了,但现下天晚,这屋里又搁了冰,总是寒凉的,你又爱吃冻饮,这会的酒都没温,还是不要喝的好。最好冻饮也少吃些。”
“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七八次了。”卓昭节笑骂,“还有你自己,伤才好呢,也不许喝酒!重口和不易克化的菜还是不要吃的好——回去我要问鸾奴,不许偷吃!”
宁摇碧摸了摸下巴,凑到她耳畔小声道:“若是问鸾奴晓得我听话,你打算怎么奖励我?”
“奖你今儿个不必挨打!”卓昭节听得心头微微一荡,面上却瞪他一眼,一本正经的喝道!
第七十二章 说破
卓昭节再回到席上,却发现不远处一席上没了人影,附近几席的人神态也有些诡异,她诧异的问慕空蝉:“怎的了?”
“哦,温六娘子方才不慎弄脏了袖子,这会去更衣了。”慕空蝉若无其事的道,“你知道她一向面薄,大约是咱们笑了她几句,这会恼了,过会怕是也不来了。”
她这么说了,众人也没人出言反驳,都转开了视线,彼此心照不宣——帝后扶持真定郡王,慕家如今正得意,时斓又是本朝重臣,没必要为这种不切己身的事情去替温坛榕说话。
尽管人人都看到是慕空蝉与时兮墨这姑侄两个故意一搭一唱的把温坛榕给挤兑得狼狈而去的。
卓昭节正要避着温坛榕,知道她走了就不回来,只觉得心头一松,道了一句:“原来如此。”接着就转了话题,谈论起谢盈脉今日的装扮来,“我打小就听长辈们说但凡新妇没有不好看的,谢姐姐本来就是美人儿,今儿个更是天仙也似,可惜坐帐就那么一会儿,早知道我今儿个就到屈家去了。”
“这么个天仙子似的嫂子,你还见外叫着姐姐,仔细你阮表哥回头听到了嗔你。”慕空蝉慢条斯理的笑了笑,拿眼角瞥了眼隔席的温五娘,温五娘本来就因为温坛榕被挤兑走黑了脸,如今听着这话怎么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好歹也是宰相孙女,当着人前被这样奚落,不回几句话,往后还怎么见人?
温五娘把头一扬,冷笑着道:“若没点儿姿色,又怎么高攀到表叔家里来呢?”
向来女子崇德,温五娘这话等若是说谢盈脉为人轻浮,等若是靠容貌勾引了阮云舒一样。
卓昭节立刻冷笑:“啊哟,我竟然不知道我大姑姑与大姑父是浅薄的只会看外表的?再怎么着,长辈也不是咱们晚辈可以议论的,五娘子你说是也不是?”
温五娘一噎,她光顾着嘲笑谢盈脉高攀了阮家,倒忘记阮家求亲在前,若是这个媳妇不好,岂不也等于是在说阮致和卓芳华没眼力?就算当真没眼力,那也不是她这个表侄女好议论的。
正思索着要怎么回,偏慕空蝉轻轻扑着罗扇,笑意盈盈的道:“五娘你别怪初岁,这也是你说话不当心呵!你想咱们初岁是满长安出了名的美貌,当初她嫁与宁九时,那起子嫉妒小心眼的,私下里可也没少说她是靠容貌迷倒了宁九,这会子你在她面前说这话,岂不是要叫她疑心你这是在指桑骂槐吗?”
下头时兮墨也转过身来,笑着道:“五弟妹你这话说的,初岁才没有这样小心眼呢!叫我来说,天赐一幅好相貌,那也是自己命好。所谓心慈则貌美,那起子小人自己心肠狠毒,生就一副不能看的粗鄙之形,说几句酸话,大风吹过就是了,何必放在心上?”
温五娘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嘴半晌,怒拍了一下长案,恨道:“拉帮结派的说嘴算个什么本事?阴阳怪气的惹人讨厌!”
她这么一拍一骂,堂上顿时静了下来,如今这堂上饮酒的多是各家贵女,年长些的夫人们另坐了一堂,这儿的虽然不乏已经出阁如卓昭节、慕空蝉等人,但都还年少,既然年少,难免好事。
而且温家两次意图与阮家结亲不成,最后倒是阮云舒的同科同窗屈谈的小姨子正经的嫁进门——这件事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