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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慎之经过上回挨骂已经发现了这个姨母的泼辣,这会也不敢多嘴,只道:“是。”他习惯于沉默内敛,此刻回答时虽只一个字,却透露出一丝颤抖,显然也为游氏的维护而感动。
游氏又道:“我又要说你了,卓家在长安虽然不至于只手遮天,但也是有脸的。你不要以为君侯如今在翠微山中静养,咱们家就要小心翼翼的做人。更何况区区一个林家,卓家要为难他们,放出一番话去都能叫他们在长安站不住脚!你说你这些日子的委屈又是何必?”
任慎之尴尬道:“一来是觉得尴尬,二来当时姨母也忙……”
“再忙也没有看着你受委屈的道理!”游氏哼道,“何况一个林家也需要我专心花心思去对付吗?你看今儿也就是纪久跑了一回罢了。”
“是我糊涂了。”任慎之只能继续请罪。
游氏语重心长道:“你过来之前,你外祖母就写了信来,要我务必好生照拂好你,这事儿若叫你外祖母晓得,必然要怪我没护好你。你若是当真视我为姨母,往后有什么事情就直言,如今你住着水荭馆,我早晚也很难看到你,你若不说,我疏忽了,像这样事后发现,你受了委屈,我心里难道就好受?”
她叹了口气,“记着,你到长安来是读书考功名的,不是来受气的。不拘是府内府外,只要不是你无理在前,任谁要欺凌你,姨母都会向着你!”
任慎之低着头,轻声道:“是。”
游氏怕他被自己说得太过惶恐,又勉励了他几句,因任慎之请她帮着收起章老夫人的谢礼,游氏就让鹿鸣收下去——这才放他回水荭馆去。
等任慎之走了,早就在旁欲言又止的卓昭节就道:“母亲,照我说不如让任表哥搬出水荭馆罢?”
游氏一愣,道:“就因为花氏?”
“可不是吗?”卓昭节提这个却是因为蕊蝶别院之事,但那件事情实在是羞于出口,所以这两日思来想去的想着旁的理由,这会就趁势拿花氏说嘴,道,“这一次是咱们虚惊一场,但那花氏显然不是什么检点的人。不然,她一个正当韶华的侍妾,在五房里兴风作浪也就算了,到底是五叔的人,咱们也不好说什么。然而她能够独身出入水荭馆一次,焉知道没有第二次?可见其人轻浮——这么个人与任表哥做着邻居到底不妥罢?”
“但住到水荭馆去是他自己要求的,你也知道他与那沈丹古关系极好。”游氏皱眉道,“这孩子性。子闷,与沈丹古之外的人都不怎么说得到一起去。何况沈丹古功课好,慎郎与他一起住,也是有益处的。若是就这么叫他搬回来,恐怕这孩子会多心。不只是他,恐怕五房与沈丹古也要疑心……我倒不怕旁的,就怕你们祖父知道后难过。”
“……”卓昭节暗吐一口血,道,“咱们可以把任表哥这次受的委屈私下里告诉五叔和祖父,就说是怕再有下次,任表哥还是默默忍了,这才要他回四房来住,免得在水荭馆那边不便照顾的。”
游氏沉吟道:“如今正月里也不便搬动,等过了元宵我与他说一说,问问他自己的意思罢。”
卓昭节知道任慎之因为和沈丹古同病相怜的缘故,两人是极要好的,若是问任慎之自己,他肯定不愿意回四房。不仅仅是和沈丹古更有话说,也因为四房这边一起读书的卓昭粹、游炽、宋维仪等人,虽然没有公然的欺压他,然而这些都是有依靠的人,到底衬托出任慎之的孤苦无依来。
倒是沈丹古,虽然父亲还在,然而却护都不敢护他——相比之下,任慎之尽管父母双亡,然而父母在时都对他极为呵护的。
这样对比下来,换了卓昭节,她也更愿意住水荭馆。
第九十二章 铃铛
卓昭节听游氏这么说,就知道让游氏做主帮任慎之搬出水荭馆是无望了,蕊蝶别院的事情在唇边滚了几次,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只是游氏这边的路既然走不通,她略作思索,忽然又想:“我真是糊涂了,总这么避着沈丹古,侯府也才这么大。归根到底还是得空提醒任表哥防着点那沈丹古的好。”
又想到沈丹古手底下有那等高来高去的人,心里忽然一突,暗想:“糟糕了,先前我只道那晚的事情实在说不出口,所以一直忍着……这沈丹古手下既然有那样的能人,万一对祖父不利可怎么办?”
她心里存了这样的忧虑,思来想去,趁着这次任慎之的事情,私下里就和宁摇碧道:“如今虽然章老夫人亲自过来赔礼,但我想着林鹤望除非当真昏了头,才敢这样对任表哥。我倒有些怀疑沈丹古。”
宁摇碧道:“哦?难道是沈丹古欲对任慎之不利?我仿佛听说他们关系还不错?”
“谁知道呢?”卓昭节斟酌着说辞,道,“那回我和三表姐在水荭馆外撞见花氏悄悄儿出来,虽然她解释的倒也说得过去,但总觉得沈丹古到的也太巧了点儿。就仿佛是专门出来替花氏佐证的一样。”
宁摇碧不在意的道:“你若不放心那花氏,设法赶了她出府就是。”
“花氏是五叔爱妾,为了这个女子,五叔不但与五婶和离,连唯一的嫡女都不要了。”卓昭节斜睨他一眼,道,“这花氏可不好赶,投鼠忌器呢!不然哪儿还轮得着咱们动手,三伯母早就容她不下了。”
宁摇碧笑着道:“何必叫卓芳涯知道?使人觑着那花氏出门的光景,直接斩草除根不就是了?五房里总没个正经人出来主持后院也不是个事儿,这也是帮了卓芳涯一把。”
“你啊!”卓昭节点一点他胸膛,道,“若是可以,不如查一查沈丹古罢。我总觉得这人有点古怪。”
宁摇碧向来对她言听计从,闻言沉吟道:“那开年之后,选两个人去陇右走一趟罢。”
卓昭节还要说什么,宁摇碧却没耐心了,拨着她鬓发,似笑非笑的道,“咱们两个说说话儿,你怎么净提旁人?”
“不提旁人,那和你说什么?”卓昭节轻轻捶了他两下,嗔道,“见天儿的在一起,你还没说够呢?”
宁摇碧低头吻着她额角,笑道:“我和你一辈子话儿都说不够的。”
“这可是你说的。”卓昭节拿手点着他,道,“往后辰光长了,我老了,你若敢嫌弃我,我就拿了你今儿的话来问你,倒要看你认是不认?”
“你若是老了,我岂非更老?”宁摇碧笑着捏一捏她面颊,爱怜道,“我对你说的哪一句话不记得了?便是把我自己忘了,也不能忘记了你啊!”
卓昭节听得欢喜,扑进他怀里去……
章老夫人回到林宅,立刻拉下脸来,将意欲询问她如何了结此事的白子华打发回房。却将林瑰娘揽在身边,微合双目,脸色时阴时晴,变幻不定。
林瑰娘乖巧得出奇,任凭祖母搂着自己,安安静静的不作声。
祖孙两个这样异样的沉默良久,章老夫人终于定下了决心,命嬷嬷:“打发人去平康坊把大郎寻回来,他若是不肯回来,就说瑰娘想他了。”又摸了摸林瑰娘的头,叮嘱道,“一会你父亲回来,不要告诉他今儿个咱们去了敏平侯府。”
林瑰娘点头:“我听祖母的。”
一个多时辰后,林鹤望匆匆归来,进门的刹那,扑鼻来的脂粉香气叫章老夫人的心又更冷了几分——如今林鹤望的身子比之病中其实还要瘦削几分,这都是因为早先心情抑郁,还没完全恢复,就纵情声色的缘故。
章老夫人心中闪过后悔之念,那时候林鹤望脸上的伤虽然好了,疤痕却难以去除,他绝望之下,就时常流连烟花勾栏地。章老夫人体谅儿子的心情,再加上对白子华看不上眼,也就任凭他去了。
本来想着让勾栏里的女子宽慰宽慰儿子也好,年轻人么风流点也没什么,林家又不是开销不起。然而现在林鹤望一门心思的扎在了胭脂堆里,又被个勾栏女子迷得神魂颠倒,非但答应为那女子赎身,还想把人领进门。现下这大正月里的,他也是三不。五时住在平康坊,直拿青楼当家,倒把老母妻女撇在宅子里,竟是透露出来彻底沉沦的意思。
虽然这个儿子已经不能参加会试了,但章老夫人还指望着他支撑家业,怎么能看着他一个劲儿犯糊涂?
若早知道今日,早先她就会约束林鹤望,不使他太过放纵。现下却有点迟了,之前为了林鹤望想纳人进门,母子两个竟吵了起来,虽然后来林鹤望向老夫人认了错。然而究竟有了一层淡淡的罅隙。
亏得林鹤望虽然痴迷外头的女人,对亲生骨肉还有几分怜爱。接到林瑰娘想念自己的消息,到底赶了回来——看来还有救。
章老夫人在他回来时就定了计,此刻就和颜悦色的道:“你可是回来了,今儿个一早瑰娘就在念着你,方才还抹了半天泪。你再忙,这正月里,就不能留在家里陪我们一陪?”
虽然章老夫人说这番话的语气并不冷,但那个“忙”字到底透露出几分微妙,林鹤望尴尬的道:“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吗?”就招手把女儿叫到身边,从袖子里掏出个铃铛哄她玩。
章老夫人起初还道林鹤望是回来时顺手买的,未想林瑰娘接了铃铛,没摇两下,就扭开头道:“这个好香。”
林鹤望没听出女儿是嫌弃香味太浓,还以为她是欣喜,笑着道:“是呢,小娘子就该香喷喷的,这是沉水香,瑰娘喜欢么?”
“我想父亲,这个回头再玩罢。”林瑰娘看了眼祖母,想了想,道。她是一点也不喜欢这铃铛,本来沉水香就是极旖旎的香气,不讨小孩子喜欢的。如今冬日,长安天冷,屋子里都烧着地龙,门窗又紧闭着,这香气闻着就有点昏沉沉的。
若是依着林瑰娘自己,早就扔远了。但如今林鹤望一脸的高兴,林瑰娘不想逆着他的话说,思来想去就含糊过去。
林瑰娘这儿只是含糊过去,章老夫人听着却是止不住的怒气上涌了——沉水香珍贵,谁家卖给小孩子玩的铃铛的铺子里会舍得拿它来熏东西?想也不必想,这东西怕是林鹤望顺手从醉好阁的姘。头那儿弄来的。
她立刻给身边嬷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会就把那铃铛取过来远远的丢掉。林家怎么说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嫡长孙女林瑰娘要玩个铃铛,金镶玉的也不是买不起,如今却拿着个妓。女那儿来的,可不是脏了手?
心里将林鹤望这糊涂的儿子大骂了一番,章老夫人好半晌才定住了神,淡淡的道:“你这样总是往外跑也不是件事儿,不说如今是正月,瑰娘现下已经五岁了,她又没有旁的姊妹做伴,成日里在这宅子里闷得无趣。我想不如早点让她启蒙,宝郎现下三岁,得闲也好跟着姐姐耳濡目染些。”
提到读书,林鹤望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抱着女儿的手也僵了僵,片刻后道:“母亲考虑的是。”
“长安居,大不易。”章老夫人若有所思道,“何况现下宝郎还小,主要是教导瑰娘,但请的师傅太差,到底也不好,若是请好的呢,一来束脩太高,没有必要,二来人家嫌弃是教导小娘子,未必肯答应。所以我想,还不如你自己来。”
林鹤望如何肯答应?不说他如今根本就不想听到和学业有关的话,现下他一颗心都系在了醉好阁那叫云缤的女子身上,像今日这样临时回来陪一陪林瑰娘还成,叫他每日守着林瑰娘教导功课,可没这份耐心。
因此林鹤望就露出不情愿的神色,心不在焉的道:“儿子这两年都没怎么看书,从前会的一些功课也忘记了。”顿了一顿他想起了一直坚持来走动的江扶风,顿时眼睛一亮,道,“不如请江兄得空指点瑰娘些如何?就算他无暇,他的夫人也是识文断字的,左右小娘子粗通文墨就成了,江兄时常到咱们家来,我想他不会拒绝的。”
章老夫人听得半晌没有作声,对儿子真是越发的失望,从前江扶风因为经常来探望,在林鹤望这儿受了多少气,虽然没有记恨,但成婚之后,也许是忙碌,也许是卓玉娘的缘故,到林家来的一次比一次少了。这大半年来,根本就是只有年节才会亲自登门一叙,由于不总能碰见林鹤望,甚至年前只派了家里管家送了贺礼来。
而林鹤望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这最可靠的同窗亦与他渐渐的疏远起来。
至于另一个好友宋维仪,去年非常意外的落了榜——倒不是解元之名徒有其表,而是因为意外,下场前几日不慎染了点风寒,撑着进了场,结果次日被发现昏倒在地,发了高热。卷子自然也没做完。
本来宋维仪到长安后,也是几次三番的登门探望的,但林鹤望当时性情暴躁喜迁怒,宋维仪又是游家的女婿,没少受林鹤望的气。几次下来,宋维仪借口要下场,不动声色之间就来的少了。落榜之后,越发少到林家来,名正言顺的理由就是要专心学业。
这两个人加上那已死的麻折疏,在秣陵时,都是林鹤望的知交好友。结果麻折疏算计了林鹤望一辈子,林鹤望自己把剩下这两个好友弄得渐渐远去——他居然还毫无所觉。
章老夫人想到这儿,不能不对儿子的眼力叹息。
第九十三章 云缤
林鹤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