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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茂侯门-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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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箭技。”卓昭节摇了摇头,就见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块雪白的丝帕,几下擦了手,随便丢给伊丝丽,笑着道:“简单得很,可要本世子教你?”说着再次出手,又射落了一只雀鸟。
卓昭节心想这些雀鸟也太可怜了些,好端端的遇见了这么个主儿,就道:“这些雀鸟打了也拿不到,又何必还要射杀它们?”
“取乐罢了。”宁摇碧不在意的道,“这船上能解乏的事情实在不多。”
“既然如此,世子怎么还要来呢?”卓昭节忍不住问。
这话问得宁摇碧脸色顿时阴了阴,片刻才叹了口气:“只因不出来更无趣。”
“世子为何不回长安呢?”卓昭节心道雍城侯即使因为月氏族不许他续弦,从而迁怒宁摇碧,但独子究竟是独子,这都大半年了,难为雍城侯还一直气着他吗?帝都长安长大的尊贵世子受不住江南的温婉,更习惯于自小长大熟悉的繁华地并不奇怪,可宁摇碧既然这么不喜欢秣陵了,为什么还不回长安?
宁摇碧闻言,露出玩味之色,忽然走到她身边,目光炯炯的盯住了她,卓昭节一怔,顿时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只是她想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宁摇碧逾矩,就微蹙了下眉,略退半步,沉声道:“世子这是何意?”
“本世子在想,本世子仿佛也没得罪过你罢?怎么你很盼望本世子离开吗?”宁摇碧认真的问,“可是卓八走之前同你说了什么话?”
卓昭节抿嘴道:“是我冒犯了——不过世子也想多了。”
“既然知道冒犯那就赔罪罢。”宁摇碧立刻宣布,“咱们去下几局棋解闷,记住你只能输!”
“……”卓昭节面无表情道,“我不会下棋!”
“那就投壶,你只能输!”
“我也不会投壶!”
“樗蒲,你只能输!射钩,你只能输!斗草,你只能输!”宁摇碧斜眼看她,“内中总有你会的罢?”
“不会!”卓昭节干脆的道,“你说的我一概都不会!”
宁摇碧问左右:“你们可见过如此不学无术的小娘?”两个昆仑奴都笑了起来。
卓昭节面红耳赤,恼怒的大声道:“反正只要我只能输的,我统统不会!”
“……”宁摇碧试探道,“那你只能赢的呢?”
卓昭节立刻道:“那我都会!不会的也可以学!”
“你想得美!”宁摇碧翻脸好比翻书,冷笑道,“下棋下棋!输赢各看本事!”
卓昭节啐道:“不下!”她棋艺一般得很。
“投壶!输赢各看本事!”
“不去!”卓昭节望天望甲板望杭渠……方才棋艺还能赌宁摇碧也一般呢,可见着了他射杀鸟雀的箭法,那准头怎么也比自己来得好。
“樗蒲!输赢各看本事!”
“……先玩一局看看!”卓昭节沉思片刻,才勉强道。
樗蒲是古时流传下来的搏戏,以黑白色的五木为骰子,可组六彩,按照所掷出来的彩数,于棋盘上移动棋子,彼此追逐,若是遇见,便吃掉对手棋子,先至尽头者为胜,其中掷出五黑为最高彩,即“卢”,四黑一白则是“雉”,次于“卢”,往下就是“枭”或“犊”这两种杂彩了,还有一种叫做“塞”——特别点的规则是掷出贵彩则可以连掷,或者打马冲关,杂彩则不能。【注】
卓昭节有两年是很喜欢玩这个的,如今又想宁摇碧既然将樗蒲放到后面才说,估计他把握也不很大,这才应允下来——她虽然也觉得船上无趣,但也不想参加个不拿手的把戏净输给旁人去开心的。
两人当下带人回了舱,命人拿了樗蒲来,猜拳是卓昭节胜出,得了先掷的机会,她心中默念“卢”字,放手一掷,就见五木散落下来,四黑一白,虽然不是“卢”,但“雉”也不差了,不觉面上笑靥一动,移了棋子。
因为“雉”也是贵彩,可以连掷,卓昭节再掷,这次却只掷出了“枭”,只得遗憾的停手。
轮到宁摇碧,他笑吟吟的接过五木,看也不看随手一掷,顿时案上一片漆黑,赫然是个“卢”!
卓昭节顿时瞪大了眼睛!
宁摇碧再掷,竟又是个“雉”,他接着连掷了三把贵彩,有颗棋子都恨不得要走到头了,才失手掷了个“塞”——五木才回到卓昭节手里,卓昭节原本的笑容已经全部收了起来,这回她凝神了片刻才出手,惜乎也只是个“犊”,只得郁闷的推出五木。
好在这次宁摇碧也只掷了个“枭”,一样是杂彩,倒是卓昭节接下来连掷了几把贵彩,将宁摇碧那堪堪可以达到终点的棋子恰好打了回去,不禁喜笑言开——只是她还没高兴多久,宁摇碧又连掷贵彩,同样将她的棋子送回家,两人这么你来我往,卓昭节早就将自己说的先玩一局忘记到了九霄云外,心神都放在了樗蒲盘上,宁摇碧更是脱了外袍卷起袖子,使女奴婢围看助威,呼卢之声不断。
一直到天色渐暗,船舱里就要点起灯火来,还是明合醒悟,推着卓昭节道:“女郎不是要观水上落日以悟《夕阳箫鼓》吗?这会仿佛已经黄昏了吧?”
卓昭节哎哟了一声,她这会身到中局,正是一片大好局势,哪里舍得放手?只是到底还惦记着观水上落日,当下就和宁摇碧商议:“这局暂停,待我观了落日继续罢?”
宁摇碧点头道:“你去罢,那落日有什么好看的?”
“拿罩子来罩了!”卓昭节却不放心他,吩咐明吉,“你在这里替我看着。”
“咦,莫非我还能动子?”宁摇碧不满道,“本世子是那等不守规矩的人吗?”
卓昭节因为这一下午樗蒲玩下来,和他倒是亲近了不少,此刻就认真点了点头:“我觉得还是不要太相信世子的好!”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宁摇碧索性也起了身,大方道,“那本世子并伊丝丽、这两个昆仑奴与你一起去甲板上看落日罢,你也不要特别留人在这里了。”
卓昭节觉得这样也好,当下一群人又拥到了甲板上——时辰正好,西面,一轮金乌敛了炽热耀眼,正沉沉落入天际,夕阳下,宽阔的杭渠、岸上才开始凋零的柳枝,都镀上一层明媚璀璨的金辉……
宁摇碧四下里一望,指点道:“你既然要感悟《夕阳箫鼓》,其实不该乘大船,尤其是甲板高于水面许多的楼船,应该用小舟才对,如今就要到舷边席坐,尽量近水,将这满船之人当作不存才好。”
若是换了昨日卓昭节还能完完全全沉浸在琢磨乐曲和水上落日的意境关联里,现在她却一半心思都系在了樗蒲局上,又听宁摇碧说楼船观落日与小舟不同,瞬间为自己寻到了一个好的理由——嗯,船选错了,即使自己静下心来观赏,效果也不好的……
既然找到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看着日头落尽,卓昭节觉得很有理由不去练琵琶了,自是回舱让人掌了灯,聚精会神的继续起来,只是仿佛她中间走开后手气也转差了,居然一把贵彩也未掷出,生生看着宁摇碧取胜。
若只如此倒也罢了,偏偏这局完后,苏史那使人过来通知要用饭了,两人只能意犹未尽的罢了手。

【注】樗蒲:简单来说,就是古代飞行棋,贵彩么,就是掷出5、6(某些规则只能6),可以继续掷。不过我看《割月如绛》还是某文时,仿佛与百科的解释不大一样,反正……我是没看懂啦,那个描写当然也仔细不了了,伊的棋盘看得我头晕。
至于六彩为什么只有五种彩名,因为……度度就只搜出那么五种,第六种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第六十九章 樗蒲盘上无昼夜(下)
次日一早,卓昭节下了楼,用毕早饭,游若珩与苏史那照例谈山论水,宁摇碧则命人在甲板上设了锦毡绣榻,周围摆了小屏挡风,点上熏香——最重要的是,摆好樗蒲之具,对卓昭节解释道:“如今虽然入秋了,但江南无深寒,你又要看落日,本世子觉得,不如索性在此对局,两不耽误。”
这番话说得卓昭节眼睛一亮,赞道:“世子果然聪慧!”
“小事罢了,来来来快猜拳!”宁摇碧挽着袖子吆喝起来。
两人这一番厮杀互有输赢,到了午饭时,因为游若珩与苏史那没有到船上的正堂一起用,索性让人把饭菜端到樗蒲盘边各自草草用了,中间宁摇碧见明合、明吉并伊丝丽观战之际也是蠢蠢欲动,就吩咐道:“你们若是也想玩,也去取一副设在旁边,别耽搁了伺候茶水就好。”
“谢小主人!”明合与明吉一喜,伊丝丽已经迫不及待的笑着应了。
于是……甲板上两副樗蒲盘,当真是无昼无夜,直到这一日,楼船进入明月湖了,游若珩与苏史那因此停了谈论,到甲板上来观望方才发现,游若珩见着自己平常好歹人前还能有个斯文贞静模样的外孙女,如今却俨然一派赌徒风范,那挽着袖子脆声呼卢、旁若无人专心致志到了连自己走近都毫无察觉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刚开始玩,面皮一抽又一紧,气恼的喝道:“昭节!”
卓昭节正专心摇着五木,猝然被这么一喝,吓得手一松,五木落案,她没先去看喝声来源,反倒先留意了下竟是个“卢”,面上顿时露出喜色,这才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见是游若珩,顿时一个激灵,乖乖的站了起来,垂手道:“外祖父!”
游若珩严厉的瞪了她一眼,欲要呵斥,见旁边的雍城侯世子也是面有讪讪之色,想着到底和卓昭节玩樗蒲的是宁摇碧,若是当众责骂卓昭节,少不得也将宁摇碧带了进去,只得恨恨一甩袖子,叱道:“你给我回舱去!”
苏史那拈着须上来劝说道:“贤兄暂请歇怒,船上无趣,莫要说卓小娘生长江南了,即使某家和小主人这些惯住北地的人,因为南下已有些时日,看惯了杭渠沿岸的烟水,这回出来,若无贤兄相谈山水志趣,某家也自觉得无事可做的,少年人一时贪玩,未觉长辈过来,因此失礼,不过是小儿女之情,一笑了之罢了,贤兄向来宽厚,何必为此动了气呢?”
听苏史那的话却是将自己生气的缘由直接归到了卓昭节没有及时给自己请安上去,游若珩因为这几日与他关系日渐交好,甚至到了称兄到底的地步,当下也不隐瞒,叹了口气道:“苏贤弟,我也非那等迂腐固执之人,但这孩子如今年岁渐长,不两年就要回长安父母身边,却文不成武不就,将来却何面目同她父母长辈交代?先前她学的琵琶倒是用了几个月的心,若非如此这回我也不带她出来,可现在你看,不过一副樗蒲,便将她引得把那琵琶丢到了一旁!如此心性,即使是女郎,将来也未免会贻笑大方啊!”
“贤兄这是一片苦心。”苏史那叹了口气,道,“却是某家小主人误了卓小娘了。”
这时候明合、伊丝丽那边也是满面通红的停了局,胡姬伺候着宁摇碧起了身——无论游若珩还是苏史那当然都不敢公然教训他,只是宁摇碧自己也觉得面上无光,索性学一脸委屈的卓昭节,目不斜视的也回舱里去了。
游若珩当然不敢让宁摇碧来全担了责任:“哪里,是我家这小娘太过贪玩,心性不定……”
虽然有苏史那宽慰说情,游若珩也没好意思在旁人船上对外孙女动家法,但到底不肯不罚卓昭节,明面上被苏史那劝说着没有多追究,私下里却让明合传话,要卓昭节从即日起不许出舱门一步,一直禁足到枫岛上为止!
这时候船才进明月湖,到那枫岛还须两日,卓昭节勉强还能忍受,但她很清楚重点不在这两日的禁足上——重点在回了游家之后,游若珩定然要将事情告诉班氏——天!卓昭节懊恼的趴在榻上,奄奄一息的道:“我当初怎么就没想到,留个人在苏史那舱外看着点儿外祖父呢?”
明合苦笑着道:“女郎越发的学坏了,在阿公跟前万万不能这么说,必得说往后再也不赌了才成!”卓昭节都猜出了这次回家没好事,她们两个使女的下场那就更惨了,而且因为宁摇碧的“好心”,主仆各设一局热火朝天的摇木呼卢的场景可是被游若珩亲眼目睹的,如今游若珩还没发作无非是顾忌着一来这是长公主的座船,二来卓昭节这回出来就带了她们两个伺候……
卓昭节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些话你们早不说,如今我却还惦记着那半副樗蒲,唉……”她这样沉迷不起,其实也不能说她一人心性差,毕竟樗蒲继六搏戏以来,久盛不衰,可谓是上至帝王,下至贩夫走卒,都有沉迷此道者,所谓“或有围棊樗蒱而废政务者矣,或有田猎游饮而忘庶事者矣”,是历代史书都记载过樗蒲之风的盛行的。就连本朝文宗,即先帝景宗之父就好此道,甚至还曾为此提拔过数名擅长樗蒲的臣子,后来为其时侍中跪宫乃止——即使文宗、景宗都是美谥,生前都算一代明君了,但即使今上,据说闲来也喜与皇后玩上几把的。
帝王都禁不住樗蒲的诱惑,何况卓昭节如今年少,正是贪玩的时候,从前没上瘾,无非是与她玩的只一个游灿,又在陆地上的游府,除了樗蒲还有旁的可玩的东西,兼之那时候早晚要请安,班氏又爱把她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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