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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远远避了开去,延晖这小子竟然订亲了,而且是个美貌的富家小姐,怎么就从未听他说过?唉,千不该万不该贪恋美色,冒用延晖名字坏了他的亲事,对了,香玉楼那个姑娘叫做什么来着?好像是凤仙,过几日回趟家,把那夜的银子给凤仙送去,赌债嫖债都是欠不得的。
万年一声喊惊醒三春,三春局促看着眼前的人,揪紧了衣襟不敢说话,这下不只丢人,只怕连亲事也丢了,早知道是他,自己说什么也不会跑出来,这下他该轻视自己了吧?
延晖瞧着她低垂着头,一瞬间又变成了温顺的小羔羊,娇羞的模样惹人心动,可谁知道她何时又会发作小姐脾气,自问是吃不消的,淡淡说道:“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在下一两银子也不要,三春小姐请放心回去吧,闺阁女子在街道上同男子说话,怕是会惹人笑柄。”
他的声音低低的淡淡的,三春听来却如五雷轰顶,脑子里一阵眩晕,就觉天空中的日头炙烤着,强自挣扎着说道:“我不怕在别人那儿落下笑柄,只要你不笑话我就行。”
延晖看着她倔强得咬着唇,双眸中如两簇火苗一般,一直探进他的心头,到了嘴边的话就是一滞,不忍心说出来,三春双眸中涌出泪花:“我就知道,就知道你轻视我。”
延晖刚想说没有,三春身子一斜,朝地上倒去,延晖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眼看三春昏倒在地,才蹲下身扶起她,玉郎在一旁看得真切,过来瞪了延晖一眼,抢过去抱着三春回了铺子里。
7辗转
延晖就站在街角看着,半天不见有人进出铺子,难道不用请郎中吗?或者她是羞不可抑装的?万一不是呢?这会儿醒了没有?大日头下晒了半晌,再加上又羞又急,会不会急出病来?有些后悔刚刚没有扶住她,害她摔倒了地上。
万年过来捅捅他:“既是惦记就进去看看,大不了把你赶出来,又不会要你的命。”
延晖手在袖子下捏紧了又松开,淡淡说道:“回去吧,耽误了半天功夫,今夜晚睡会儿补上。”
延晖每日早早完成训导交待的功课,自己额外另有安排,不完是不睡觉的,只有那次从河边回来睡得早了些,这两日也都晚睡早起补上了,万年撇撇嘴:“真是的,那一夜就是因为这陶三……”
延晖有些着恼:“你闭嘴。”
万年瞅着他笑笑:“急了?心里坦荡急什么?你抹不开,要不我帮着看看去。”
延晖头也不回进了县学大门,用过午饭在书桌前坐着,眼前的书读着读着就停了,忘了读到那儿,只能再从头来,一个下午过去,开头那段倒是滚瓜烂熟,后面的愣是一个字没记住,长长叹一口气看向万年,万年正在纸上专注得画小人儿,延晖趁他不注意,站起身一溜烟出了屋门。
到了铺子里,里面已换了人,一个掌柜和一个伙计,伙计热情迎上来,延晖眼睛瞟着一根毛笔,呐呐了一会儿才问道:“玉郎……玉郎可还在里屋吗?”
伙计笑道:“胡公子啊,刚刚和三小姐回府去了。”
延晖吁一口气,看来她没事,拱拱手走了,夜里在灯下坐着,万年看他发呆,凑过来说道:“喜欢就是喜欢,怎么还不肯承认呢?下午溜出去做什么去了?不就是胆子大些性子野些吗?哪个姑娘家不想看看未来夫婿何等样人,却没几个敢行动的,陶三小姐敢来,又想出法子要见你,我倒觉得勇气可嘉。”
延晖有些烦躁,万年偏不放过他:“再说了,以她的家境,能不看银子只看人,这样好的姑娘,长得又俊俏,上哪儿找去?”
延晖有些气:“你喜欢你要好了。”
万年站起身:“好,这就回去托人提亲,到时候别跟我抢啊。”
延晖笑了笑,愣怔着想着万年的话,倒也有理,自己不是还早起坐船去偷看她吗?看来她的心思也是一样,只是她一个女子竟这样大胆,想着三春那倔强野性的模样,觉得很有趣,有些象囡囡发脾气时的样子,听说刚过十五,是不是年纪小,家里又骄纵,许是过几年大些就好了,若是过了门,自己再教着她温良贤惠……
一回头万年真的收拾了包袱出了门,延晖拔脚追上,一把扯住他腰带:“你敢,敢回去就把你腰带扯下来,让你掉了裤子当街出丑。”
万年只好回头跟了回去,夜里睡得正香,被延晖晃醒,打个哈欠迷迷糊糊问了声干嘛,延晖凶巴巴瞅着他:“你真的喜爱她,真的想上门提亲去?”
万年缩了缩脖子:“我哪敢呀?不过你要是退亲我就试试。”
延晖咬了咬牙,上床后本就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又梦见万年成亲了,闹洞房时一掀盖头,新娘子竟是三春,他气不打一处来,明明跟我订了亲,怎么嫁了万年了,失魂落魄得想,都怪自己犹豫不决,她有什么不好,不过就是性子强悍了些,她都不嫌弃自己一贫如洗,自己怎么还挑三拣四,痛悔着醒过来就揪住了万年……
他放开万年:“我不会退亲的,除非她退。”
万年被子蒙上头:“想明白就好,睡吧睡吧。“
刚入睡又被推醒,延晖瞅着他:”她不会怨我白日没有扶她,害她摔倒在地,一恼之下就退亲吧?“
万年被扰了清梦,不耐烦道:”我那知道呀,你问问她去,肯定住在胡家呢。”
一句话说完,万年又进入了梦乡,延晖可就睡不着了,头枕着双手,一会儿想早起就去胡家,就说找玉郎,让他传个话不就行了,一会儿又想,这怎么行,再毁了她的名声……
早起昏沉沉起来,万年拿了一张字条进来,上面写着“无颜以对”,底下画着一个小人儿,延晖一看就笑,还真有些象她,也不问万年哪来的,回了一张字条“可以理解”,
过一个时辰,万年又拿进一张字条“却是为何”,
延晖回一个“人同此心”,
又拿来一个“吉日良辰”
延晖回一个“身无长物”,
又来一个“夜长梦多”,
回一个“衣锦还乡”,
又来一个“待君两年”,
延晖心花怒放,写了一个“定不负卿”。
一来二去的,玉郎和万年混熟了,夜里把臂喝酒去,三春容光焕发跟大春夫妇说了玉郎之事,大春夫妇一听她来管教玉郎,点头应了,都说放心。
三春坐在灯下,心里热辣辣的,两年就两年,两年后他有了功名再成亲,也不会折了大男人的面子,这会儿成亲的话,只怕下聘的银子都没有,自家拿给他,他定是不愿。
延晖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天空璀璨的星子真象她晶亮的眼眸,如果这会儿成亲,拿不出象样的聘礼,只怕委屈了她,两年后一定高中,回来娶她。
一双小儿女鸿雁传情拖泥带水不提,花二姐怕陶三春再生变故,不怕苦不怕累两头催促,裴延庆说:“等老娘病好了,要不家里操持不过来,也得攒点银子下聘。”
陶员外逗着画眉鸟捋着胡须笑呵呵说:“过阵子再说吧,不急不急。”
花二姐想给裴家探个底,试着问了句:“那裴家的聘礼……”
陶员外呵呵一笑:“聘礼就照着庄户人家的规矩来,该有的一样不能少,别人没有的也不用多,送嫁呢照着我们陶家的规矩,两个姐姐有什么,三春就得有什么,也是一样不能少。”
花二姐连声赞叹陶员外大度,说延晖有福,回家拿了二十两银子,到了门口折回去,一咬牙又拿三十两,她知道这成亲花银子有讲究,外人看着差不多,实则吃的穿的用的,如果挑来价钱便宜的,就能省下不少来,她送到裴家给延庆,嘱咐好就算照着庄户人家的规矩,也得样样都是好的,不能为了省银子让陶府三小姐受委屈。
延庆忙谢过花二姐点头说是,又安花二姐的心,说借的银子一定还,花二姐敷衍着笑了笑,我只指着成亲后陶府多给些银子,根本没指望你们还。
花二姐走后,何氏一看大大的两个银锭子就沉了脸,不依道:“当年娶我统共没花五两银子,这个可好,要花五十两,延晖只知道读书,没给家里赚过一文钱,娶个媳妇也要花这么多,这债他背吗?还是我们背?”
延庆由着她絮叨,收起银子到邻居家窜门去,何氏收拾着厨房,拍锅摔碗得泄愤:“就这么两下子,说到你弟弟,就一声不吭躲出去,有本事今夜别回来,指望他能做官吗?除非你们老裴家坟上冒青烟。”
裴老娘这些日子身子好多了,已能下床走动,哄小虎和囡囡睡了,出来关上房门,听到厨房里乒乒啪啪的,就知道儿媳妇又在发脾气,听到后面那句话心里老大不乐意,声音一沉说到:“淑芬啊,收拾好来我房里一趟。”
淑芬知道触了婆母忌讳,她一直宝贝着延晖,认定延晖能做大官,闭了嘴在心里嘟囔道,就他?书呆子一个,死读书的人能做得了官吗?
收拾好厨房却也没去婆母屋里,自顾回屋洗漱,婆母却不放过她,轻轻敲了敲门,待她应了一声进来坐下说道:“淑芬啊,晖儿和陶府三小姐结了亲,成亲多花些银子也是应该。”
淑芬扭身出去泼水,裴老娘就等着,你总不能不回来吧?淑芬又去了趟茅厕,回来一看婆母还坐着,气鼓鼓说道:“一个门里两个儿媳妇总该一样看待吧,也不能因为我娘家无钱无势就欺负我,这过得什么日子,厨房四壁透风,也不肯给添堵墙,都省给延晖了。”
裴老娘掳下手腕上的铜镯子递了过去,淑芬从嫁过来就惦记着这银镯子,高兴的发自肺腑叫了声娘,裴老娘笑道:“淑芬说哪里话,哪会两样看待,你为裴家添了一儿一女,是裴家的功臣,再说了,陶府三小姐嫁过来,陶家二老能看着女儿受委屈吗?过些日子说不定就住上青砖瓦房了,晖儿那么疼小虎和囡囡,娶了三小姐手头宽裕了,能亏待两个孩子吗?”
淑芬想了想,看来以后还得仰仗这位弟媳妇帮衬着,兴许就能过上好日子,脸上红了红说:“娘,是我糊涂了。”
裴老娘一笑起身走了,这大儿媳刀子嘴豆腐心,爱沾小便宜,偶尔耍耍性子,哄哄也就好了,这二儿媳是富家小姐,不知道性情如何,就怕性子骄纵,定要一过门就立好规矩,免得她仗着娘家势力在家里横行,更不能让晖儿在她面前矮她三分。
8喜讯
三春吃了定心丸,回到陶府第二日一早,玉郎被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揉着眼睛看着窗外说:“起得比公鸡都早,真是的,之前可没说过还要练习拳脚。”
三春揪着他说:“做生意自然要常往外跑,身子骨不行,到那儿都闹水土不服,还有就是万一碰上歹人,也得会两下拳脚不是。”
玉郎无言反驳,只好去院子里摆开架势,拳脚师傅本就严厉,三春又在一旁虎视眈眈,玉郎练得分外卖力,累得腰酸背疼腿抽筋,吃过早饭坐在书案前背珠算口诀,背着背着发了几句牢骚,三春嗤之以鼻,嘲笑他没有出息,他只得硬着头皮坚持啊坚持,夜里躺在床上瞪着屋顶,一十六年来从未这么累过。
日日如此,过了半个月再忍不住,哭丧着脸去跟外公外婆诉苦,外婆有些心软,说是让他回县府歇几日再过来,外公一捋胡子:“这就喊累了?年纪轻轻的,身子骨还不如老夫,这样好了,玉郎换上布衣,身上不要带银子,到城外破庙乞丐堆里呆几日,看看什么叫做不容易。”
玉郎嘻嘻笑道:“您老人家说笑的吧,那不是找罪受吗?”
身后有一个人说道:“爹爹这个主意甚好。”
玉郎就吓出一身冷汗,刚刚瞅见小姨在屋里凝神看一张纸,这才跑过来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跟了过来,认命得跟在三春身后,心里嘟囔着,那张纸定是裴延晖写的,当时用火漆封了,他偷偷看了又给封上的,写得什么“定不负卿”,自己再累,不过是忍两年,这裴延晖要和小姨过一辈子,想想真是令人万分同情。
三春听见身后一声叹,回头问玉郎:“叹什么气?打起点精神来。”
玉郎凑过去嬉皮笑脸说:“这回来也半个月了,小姨要不要我去县学送点什么,信啊吃的啊用的啊,要不口信也行。”
三春戳戳他脑袋:“想都别想,上次闹了那么一出,日后该做什么做什么,再不能做越矩之事,要不真该惹他生厌了,上次要不是……要不是我昏倒,他怕是就得跟我说退亲。”
玉郎心里一动,就觉得揪住了小姨一条小辫子,她的小辫子可是难找,万不能放过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小姨装得可真象啊,要不是在店铺门口朝我身后偷看那一眼,我也真的信了。”
三春想起延晖的手伸出来又缩回去,心里就不舒服,算了,后来不是又蹲下身扶了一把吗?冲玉郎一竖眉:“你敢告诉他?”
玉郎笑道:“我自然是不敢,不过小姨要应我个条件。”
三春杏眼一瞪,玉郎笑着寸步不让,三春就笑了笑:“玉郎确实有些辛苦,这样吧,每十日歇一日。”
玉郎高兴得跳起来去够游廊顶上的绘画,手指尖刚碰到“岁寒三友”中那跟竹子,三春闲闲说道:“前提是完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