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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出事的时候我们都在，那‘咣当’一声，可吓人了，”一个年轻的工人说，“这些年都是刘师傅在带我们几个的，他老是跟我们说千万要小心、要仔细，没想到自己却出了事。”
“你们都是刘师傅的徒弟？既然你们昨天在场，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胜凌说，“说真的，我都不相信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师傅会这么大意出事。”
“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语。
过了很久，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我们老板不是都说了，刘师傅是因为自己违规操作才受伤的，就是老师傅也难免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对不对？我们还得干活，就不陪你唠叨了，你也快走吧，看你这一身也挺干净的，这儿这么脏，犯不着的！”
这样一来，胜凌更坚信绝非他们说得那样简单，凭他的经验，那些工人很有可能是被人收买了。
88。八十七。
从工地出来，胜凌直接回了医院，他必须把刚才的发现的情况告诉思悯，顺便跟她们商量一下之后该怎么办。
加护病房不让家属随便进，思悯和妈妈就一直在病房外的监护室陪着他。胜凌将刚才在工地上遇到的事讲给了她们听。
“就是说，很有可能有人威胁或者收买了那些工人，所以，他们咬定爸爸出事是自己的问题而不是他们的责任？”思悯说。
“是谁，是谁这么狠毒？”刘妈妈激动地说。
“应该是负责这个工程的项目经理，”胜凌说，“工地上出了事，不仅他们要赔一大笔钱，而且会严重影响声誉，这些做大项目的，还是很忌讳这个的。所以，他们会尽量推卸责任，宁愿花些钱收买人，也不愿意承认本身存在安全问题。”
“那可怎么办，”刘妈妈伤心地说，“我们哪来那么多钱给他们啊！”
“妈妈，有些事并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胜凌说，“况且收买证人本身就是犯法的。”
“那你有什么办法？”思悯问。
“我只能尽量去试试，我相信人都是有良心的，”胜凌说，“思悯，你陪妈妈回家去歇一会儿吧，你们很久都没休息了。”
“那，这里……”
“我留在这里。”
“不行，我不走，我要在这守着。”刘妈妈极力反对着。
“妈！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要是爸爸醒来，你却病倒了怎么办？我们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过来，好不好？”
总算还是说通了，思悯扶着一步三回头的妈妈离开医院，一路上，她还是不放心，不停地问思悯：“让他在医院陪你爸爸行不？我还是不放心。”
“妈，”思悯安慰道，“你就是不放心他，也有医生在，你要是再不休息，可真的吃不消啊。”
思悯仍然照常在上班，离期末没几个星期了，她实在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家里的事抛弃她的学生。其他老师知道了她的情况都争着帮她管理班级，让她可以有时间抽身去医院。好在她那班学生都很听话，从不让思悯操心。这样一来，思悯下了课就能去医院。
刘妈妈跟单位请了长假，天天待在医院。怕她们太辛苦，胜凌特地请了个经验丰富的护工来，这样一来，她们至少能睡个觉。
刘爸爸好转了不少，医生说他脑子的淤血块逐渐在变小，同时也没有其他的并发症出现。他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恢复，有时候思悯和妈妈跟他说说话，他的手指会微微动一下，医生之前就说过，这是好现象，说明病人已经开始恢复意识，而且自己的求生意识也很强，也许，再过些时候就能醒过来。
胜凌这几天则在不停地查找资料。负责这项工程的大庄建筑公司是一家规模较大的的建筑公司，之前也负责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建筑工程，虽然偶有小纠纷，但一直没出现过大事故。这项工程的项目经理张博从事这个行业也有些年头了，胜凌打听了一下，据说他很会经营，这么些年也没有做过赔本的项目，不过人也比较攻于心计，在他手下做事的人活得并不是那么容易。工地出事的案子并不少见，胜凌也找到不少类似的案例，他发现，不少案子的根本原因都是因为安全上存在问题。不是建筑公司为了节约成本长期不维修、不更换设备，就是豆腐渣工程，质量上存在问题，也有部分是因为工人自身安全意思不强造成的。他在现场看过，那些建筑质量并不差，应该不会是“豆腐渣”工程，这是个很大的项目，想必他们也不敢乱来。难道，问题是出在那辆叉车上？出事的叉车已经报废，胜凌又不是专业的，从外表上根本没办法看出问题。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决定再去一趟工地找那几个工人问问。
“怎么又是你？”几个工人原本在工棚里休息，看到胜凌多少有些惊讶，他们还认识他。
“我想了解一下那天的事发经过。”
“我们不都说了吗？你就别问了，走吧，走吧！”他们有些不耐烦地驱赶他。
“实不相瞒，”胜凌说，“我是律师，出事的刘师傅是我的岳父。”
“原来是来打探消息的。”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胜凌说，“我现在手头已经掌握了些资料，我有理由怀疑你们那天说的话。”
众人有些沉默。
胜凌又说：“我知道你们出来工作也不容易，不过我也有必要提醒你们，做伪证是要负刑事责任的。我相信大家都是善良的，现在，我的岳父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我的岳母和太太整日以泪洗面。我想，就是旁人也会有恻隐之心，更何况他还是带过你们的师傅。”
几个工人开始窃窃私语，终于有人站了出来，“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昧着良心赚那些钱，刘师傅从不嫌我们笨，手把手教我们，现在他出了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大不了，以后不干这份工了。”
“对，做人要讲良心的，我们也愿意。”有人复议。
“那天出事的叉车有问题！这辆叉车已经用了很久了，按理说早就该报废了，可老板非但没报废，连基本的检查维修都没。之前我们已经觉得这辆车的刹车有问题，可老板说没事，现在工期紧，没时间修，叫我们自己小心点就行了。那天本身我们去做就行了，可刘师傅知道车子不太灵光，就执意要自己上，他说自己经验丰富，不会有事的，可没想到，还是……”
“那是谁叫你们那样说的？”
“老板呗！他威胁我们不听他的话就可以准备卷铺盖走人了，他说他上面有人，没人能告倒他，他还跟我们承诺，事成之后每人给我们5000块的红包，5000块啊，抵我们两个月的工资领了。”
“可恶！”胜凌捏紧了拳头，“如果要你们作证，你们愿意不？”
“愿意！”大家都说，“跟着这样的老板迟早要出事的，给再多钱我们也不安心。”
回事务所之后，胜凌便以代表律师的身份出了律师信给大庄建筑公司的负责人张博，要求其为自身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89。八十八。
大庄建筑公司那边很快有了回应，张博带着律师过来的时候依旧是趾高气昂的样子。“别浪费时间了，你以为你们能轻易告倒我吗？”
“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
“笑话，单凭几个工人的口供，就能扳倒我们公司吗？要知道，老家伙现在躺在医院还没醒，可是做不了什么证的！”
……
他们走后，胜凌陷入了沉思。本来与大公司抗衡就并非是件容易事，更何况自己手头的证据又那样单薄。他们之所以敢这样嚣张，必然是因为其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胜凌想到求助傅成，他曾经处理过类似的案件。
“还在为那件案子烦啊？”傅成关心地问。
“是啊，虽然有人肯帮我做人证，但是我突然发现，想要赢这场官司并不是那么容易。”
“怎么说？”
“对方那么大的公司，有金钱、有精力，再长的时间也耗得起，可是我们……要打持久战并非是件容易事。”
“你说得很对，”傅成说，“这样的案子关乎到他们的声誉，他们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打。即使花再多的钱，再多的时间，只要是打赢了就算是成功。而我们不同，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耗，而且时间拖得越长，我们失败的可能就越大。”
“其实，说白了最终对我们有利的还是对方的赔偿，如果对方能给出合理的赔款，庭外和解应该比上庭更有利，”胜凌说，“只是……”
“你说的很对，我之前的案子最后也是庭外和解的。我想，你现在应该只是在担心怎样才能说通她们。”
“是啊，她们并不了解实际情况，如果我跟她们说不上庭，他们未必能理解。”
“确实，当时我也是花了很多时间才说服我的当事人的。”傅成说，“要不我帮你？毕竟类似的案子我处理过。”
胜凌摇摇头，“这次我想自己来处理。”
“也对，还是你自己处理比较好。那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
思悯和妈妈正在病房里陪着爸爸说话，医生说了，目前看来他恢复得很好，苏醒的机会也很大，而来自亲人间的鼓励和交流，往往能刺激病人苏醒。
胜凌到了医院，叫了思悯到病房外。
“爸爸怎么样了？”他问。
“还好，医生说恢复得不错，苏醒的机会很大。”
“那就好，”胜凌说，“我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
“是不是爸爸的事有了进展？什么时候能开庭？”
“其实我是想跟你们商量，我们不打官司行不行？”
“不打官司？你这是什么意思？”
思悯的声音有些大，病房里的刘妈妈也听到了，她快步走了出来，说：“你把话说清楚，为什么叫我们不打官司。你要是没能力打就趁早说，我们找别人去！”她有些激动，不停地大口喘着气。
“妈妈，别激动，”思悯扶着刘妈妈说，“我相信他是有原因的，先听他说好不好？”
这样的结果一早就在胜凌的预料之内。于是，他把所有的情况跟她们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这件事我特地跟我师兄讨论过，他处理这类案子很有经验，他也赞成我这样做，他之前的客户也是庭外和解的，如果你们要是信不过我，可以找他来帮忙。”
“我们怎么会不信你呢！”思悯赶紧说，“妈妈，你也听到了，他这么做还是为了帮我们争取最大的利益。”
“那好吧，”刘妈妈说，“法律上的东西，我们也不太懂，就听你的吧！”
“快去叫医生，加护病房的病人醒了！”值班护士叫了起来。
“爸爸醒了！”思悯第一个反应过来。
他们赶到病房的时候，医生正在为刘爸爸检查。他们焦急地等在门外，刘爸爸已经睁开了眼，正随着医生的指令做些简单的动作。
医生走了出来，他们赶紧为了上去。“病人怎么样？”
“恭喜你们！”医生笑嘻嘻地说，“病人已经休息了，我刚才替他检查过了，肢体活动应该没什么障碍，只不过身体还比较虚弱，还不能说话和下床，需要再休息一段时间。”
“太好了！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家属也很坚持啊，你们天天陪他，他自然恢复得也快些。”
胜凌又一次约了张博他们面谈。
“上一次你们走之后我也仔细地考虑过了，你们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想打赢这场官司，也许并不是那么容易。”胜凌说。
“哈哈……”张博大笑起来，“算你们识趣！老早就好说不告了，省得我们上来浪费时间。”
“张先生，我们可以不上庭，但前提必须是要达成庭外和解。”
“庭外和解？就是要钱对不？”张博说，“你凭什么问我们要钱？”
“凭你们公司的设备存在安全隐患，致使操作人员在工作中受伤，”胜凌说，“当然，你要是不同意庭外和解，我们就只能法庭上见了。”
“法庭上见？你有机会赢我吗？”张博冷笑道。
“我敢这么说，就必然是有证据。”
“就凭那几个工人的口供？”
“那只是一部分。也许你还不知道，伤者昨天已经苏醒了，这可是最关键的人证。还有，那辆损毁的叉车我可以申请司法鉴定，我们看不出问题，可专业的人看得出。”
张博的脸色渐渐有了变化，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下来。
“你放心，我们也不会狮子大张口的，”胜凌说，“所有的医疗费都根据医院的清单，精神损失费参照相关法律。另外，我们还要你们出具一份书面道歉。”
“我需要跟我的律师商量下。”张博说。
“那好，我先出去下，你们慢慢商量。”胜凌很有信心，这回他们应该是会接受和解的。
半个小时后，他们再次在会议室坐下。
“我们同意庭外和解，”对方律师说，“稍后我们将就细节问题再次详谈。”
胜凌微微一笑，“好，我们稍后联系！”
这一回，他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