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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锦囊-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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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梦麟心乱如麻地应了一声,此刻身逢剧变,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五十九章 杀威棒

接下来的日子在悲伤和忙乱中显得暗无天日;齐梦麟一连几天在家治丧;一时也顾不上出府去见罗疏。

这天午后;连书找到忙得昏天黑地的齐梦麟,在他耳边小声道:“公子,罗姑娘来了。”

齐梦麟听了他的话这才如梦方醒;连声自责道:“该死该死;这些天都没顾得上她,竟是我误了。她在哪里;你快领我过去!”

连书立刻带路,将齐梦麟引到灵堂外,只见罗疏穿着一身男式的素服;此刻手里正拎着赙礼,静静地站在前来吊唁的人群里。

齐梦麟慌忙走到她跟前;紧紧握住她的手道歉:“对不起,这些天我正乱着,没顾得上去找你。”

罗疏摇摇头,一双眼睛只顾盯着齐梦麟不放,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吧?”

“唉,别提了,再怎么伤心难过,也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做事,”齐梦麟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凝视着罗疏,忍不住开口相询,“罗疏,我这阵子只怕都走不开,丢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也不放心,不如你先随我住进多喜园,好不好?”

罗疏面对齐梦麟期待的目光,不忍心让他在这种时刻陷入为难,便点头答应下来:“好,只要不给你添麻烦就行。”

“哪里会麻烦呢,”齐梦麟见她答应,不禁松下一口气,展眉道,“我让连书给你安排。如今府上不少事都落在我和二哥身上,等我爹从太原赶回来,说不定我就能喘上口气,好好地陪你了。”

齐梦麟拉着她的手一径说话,这时前来吊唁的客人却上前打断了他。罗疏看到齐梦麟忙得焦头烂额,打心眼里疼惜他,于是乖乖地听从了他的安排,这天午后便悄然住进了多喜园。

当天晚上,齐总督的人马也终于赶回扬州,紧急料理因为长子病逝而带来的一系列后事。

齐总督毕竟久经官场,不是喜怒随性、目光短浅之辈。因此第二天一早他将两个儿子召进堂中时,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厉声质问齐梦麟:“谁让你辞官的!”

齐梦麟万万没有料到,父亲在这种时候还能有空关心自己,措不及防之下只能支支吾吾地回了一句:“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齐总督两眼一瞪,气得差点想把手里的茶杯砸过去,“做官不是儿戏,由不得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好这事已经被我压下来了,等丧事结束,你就给我回临汾继续当职去!”

齐梦麟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不”字,这时齐总督已经下达了第二个令他崩溃的命令:“我要你尽快和浙直总督府的千金完婚。”

“为什么?”齐梦麟大惊失色,怀疑父亲从临汾听见了什么风声,却又不敢多问,“如今大哥刚刚过世,尸骨未寒,我挑这种时候成亲,只怕不合适吧……”

“怎么,你难道还要替他守孝不成?”齐总督冷哼一声,瞪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无奈地叹气,“你以为我愿意催你?若是凤洲他还活着,我随便你怎么胡闹都行。如今他过世了,你也就不能再任性了。”

这时齐梦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双手忽然紧紧握成拳头,憋了好久才低声开口:“父亲,是不是朝中近来有什么动静?”

“哼,你懂什么?总之听我的安排就对了。”齐总督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敷衍了一句,随即又转头面向一直坐在一旁不吭声的二儿子,问道,“雁锦,你哥哥的醮祭法事全都安排好了吧?”

“都已经安排好了,父亲只管放心。”一旁的齐雁锦恭敬地回答,说话时一双凤眼微微挑着,却看不出其中半点心思。

“很好。”齐总督点点头,这时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忽然感到有点疲惫,“你们先回吧。”

齐雁锦便依言起身向父亲告辞,哪知齐梦麟却依旧坐着不动弹,如同中了邪似的发了一会儿呆,最终鼓起勇气抬头道:“父亲,我不能娶浙直总督府的小姐。”

“你说什么?”齐总督像是没听清似的又问了一遍,好容易放松下来的精神,这时候又因为他突兀的拒绝而绷紧。

“父亲,我不能娶浙直总督府的小姐,因为……我已经另有喜欢的人了。”齐梦麟惶惶睁大双眼,望着父亲露出哀求的眼神,“儿子不孝,父亲您就原谅我吧。”

齐总督看着小儿子忽然跪在地上向自己求情,一副唯唯诺诺的脓包样,气得脸色铁青,横眉怒斥:“你不要颠三倒四的说话,你倒说说,你喜欢的是谁?”

“我……”齐梦麟忽然噤声,意识到此刻说出罗疏的名字会造成可怕的后果,于是只能拽着父亲的衣角,申明心志,“我喜欢的那个人虽是平民出身,却是世间最难得的女子。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再娶别人了。”

“好……好……你倒是把一辈子都赌上了,”齐总督听罢儿子大逆不道的话,气得浑身颤动,从牙缝里发出几声冷嘲,跟着猛起一脚就把齐梦麟踹倒在地,“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站在一旁的齐雁锦立刻冲上去护住弟弟,心疼地为他求情:“父亲息怒!”

“你别拦着!”此时齐总督雷霆震怒,谁的劝也不听,疾步冲到堂外唤来几名小厮,就要对齐梦麟用家法,“来人啊,今天就给我把这个小畜生的腿打断!我看他还怎么造反!”

齐雁锦眼见事态不好,立刻抽身退了出来,指使连棋和连书分头去搬救兵:“三爷要出事了,我拦不住,快去请夫人和老太太过来!”

此时人在多喜园中的罗疏浑然不知齐梦麟已落难,等到浑身是血的齐梦麟被小厮抬进来的时候,园中的婢女这才慌成一团。

一时多喜园里忙得人仰马翻,惊惶的哀泣声此起彼伏,不断有太医在屋子里进进出出。众人手忙脚乱之际,罗疏好不容易拉住连书打听,就见他脸色煞白,如丧考妣地冲她哭诉:“罗姑娘,你可知公子他为了你,差点被老爷打死!”

罗疏惊得浑身一震,颤声道:“我和他的事,他都对老爷说了?”

“嗯……不过公子没对老爷招出你来,你可千万别声张啊,”连书吸吸鼻子,红着眼叮嘱罗疏,“现在公子就剩下一口气,没法照顾你,你撞进老爷手里可就完了!”

罗疏脸色惨白地点点头,望着连书转身跑远的背影,一个人独自站在庭中一言不发,心如刀割——她到底还是害了他。眼前惨烈的一切让她忽然心生迷惘,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如果自己的坚持会为他带来这么深的伤害,那么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她可以头撞南墙心不悔,可是换他去撞就不行——因为她舍不得。

罗疏就这样躲在僻静之处,一直忍耐到傍晚,急救的太医终于开始陆续离去,可见人总算是救回来了。她正琢磨着如何能与齐梦麟见上一面,这时连书却忽然跑进园子里找到她,小声知会道:“公子他醒了,要见你。”

罗疏瞬间精神一振,迫不及待地催促:“我也要见他,求你快领我去。”

连书便在前方替罗疏引路,领着她悄声走进一间静室,此刻室内寂然无声,只有一个小婢女正坐在面目全非的齐梦麟身边,轻轻地帮他打扇。

连书从婢女手中拿过扇子,将她支开,临走前又把扇子交给罗疏,只留她单独与齐梦麟相处,好方便二人说悄悄话。

罗疏便在齐梦麟身边坐下,刚想替他打扇,一看见他的样子,眼泪却先涌了出来。齐梦麟此刻躺在竹床上,眯缝着两只肿眼泡,冲罗疏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逞强地安慰她:“我没事……”

他的鼻梁骨已经被齐总督给打断了,脸中央乌青乌青的一大块,肿得老高,疼得只能张着嘴嘶嘶地喘气,却还不忘苦中作乐地自嘲:“这下你以后……可不能嫌我是娘娘腔了……”

罗疏忽然发出一声哽咽,双手捂住自己的泪眼,这一刻终于泣不成声。

齐梦麟静静地凝视着她,俊秀的一张脸因为破了相,倒显得一双眸子分外明亮。他的目光柔柔地落在罗疏颤动的肩头,一想到眼前这个总是机智冷静、不苟言笑的女子,竟然因为自己变成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人,眼里就充满了骄傲。

可见严父的棍棒再粗,也别想把无聊的齐小衙内揍得有点出息。

“梦麟,算了吧,你别再这样了……”这时低着头的罗疏断断续续地对齐梦麟开口,绝望地抽噎着,“我不嫁了……”

“嗯?”这一刻齐梦麟怀疑自己的耳朵也被揍聋了,疑惑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嫁了。”罗疏咬着牙重复,逼自己硬起心肠,“今后随你是八抬大轿,还是明媒正娶,我都不嫁了。”

说罢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与齐梦麟对视,目光中透出无比的决绝。

于是齐梦麟不再说话,只默默注视着泪流满面的罗疏,看着她明明脆弱却假充倔强的傻模样,一颗心疼她疼得又软又烫。

“好,不嫁就不嫁吧。”沉默许久之后,齐梦麟终于再度开口,却说出了让罗疏无比错愕的一番话,“反正你一天不嫁,我也一天不娶,咱们俩就这么孤男寡女一辈子,也还是一对儿。”

第六十章 儿女情长


他这么荒诞又无赖的说法;瞬间又把罗疏给气哭了;叫她忍不住伸手想捶他;偏又找不着一块好肉下手,只得嗔道:“冤家,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正经说话!”

“我嘴巴都被揍歪了;还怎么正经说话?”这时齐梦麟故意嘟起肿胀开裂的厚嘴唇;眯着眼冲罗疏撒娇,“你亲亲它;说不定管用。”

罗疏看着齐梦麟那一张鼻青脸肿、五颜六色,仿佛开了彩帛铺的脸,实在是哭笑不得;却还是伸出手温柔地替他拢了一下鬓发,弯腰低头吻了下去。

这一吻轻如涟漪;却余韵悠长,极尽旖旎柔情。齐梦麟偏又不干了,觉得自己此刻形象尽毁,简直糟蹋了如此难得的一个吻,不胜扭捏道:“娘子,为夫我现在不幸像个猪头,只能委屈你了。”

罗疏终于被他这副滑稽相逗得破涕为笑,笑过之后,两个人却又同时陷入沉默,在一片静默中深深地凝视着彼此。这时罗疏望着齐梦麟的双眼,很认真地开口:“梦麟,刚才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能再这样看着你挨打了。”

“我说的也是真的,”齐梦麟吐出一口气,望着房梁幽幽道,“我不会娶浙直总督府的小姐,我不想害了别人一辈子。”

罗疏目光一动,瞬间明白了齐梦麟的心意,于是悄悄握住他的手,黯然道:“你要吃苦,有我陪着你。”

齐梦麟努力挤出一丝笑,刚想说话,这时房外却忽然响起连书略带惊惶的声音:“公子,锦二爷来看您了!”

罗疏闻言微微一怔,连忙松开了齐梦麟的手,退到一旁替他轻轻地打扇,冒充屋里伺候的人。她从没见过传说中的齐府二公子,只知道他是一位道士,不过在如今这个连天子也崇尚神仙方术的世道里,一位名门公子出家修道,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就在罗疏低头沉吟间,一丝南苍术的香味飘进屋中,清雅的香气让她瞬间醒过神,不自觉地抬起头,便看见一位身穿道袍的男子走进了屋中。

这人身量高挑、行止优雅,五官细看之下,比两个兄弟稍显逊色,然而胜在比例匀称、神态悠然,于是在三兄弟中别成一派,竟能与凤、麟二人平分秋色。

罗疏第一眼看见他时,便猜出此人与齐凤洲和齐梦麟并非同母所出,这一点从他的名字“齐雁锦”三个字中也可窥见一斑——齐梦麟还没出生之前,他上头两个兄弟乃是一凤一雁,老二与老大一比,硬生生被压成了一只凡鸟。这样想来,如此出挑的一个人为何会去修道,倒可以看出几分端倪了。

只见那齐二公子走到竹床前,淡淡瞥了罗疏一眼,便在齐梦麟身边坐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梦麟,你这又是何苦……”

齐梦麟没说话,只冲他吐了吐舌头,从眼神中流露出无尽顽皮,看得出他与自己二哥的关系极为亲密。

一旁的齐雁锦果然拿他无可奈何,径自掀开搭在弟弟肚子上的薄绸,将他遍体的鳞伤细细玩赏了一番,感叹:“我从前就想过,你这性子终究会为女人惹祸,却没想到你惹出的大祸,竟是最蚀本的那一种。”

齐梦麟听见哥哥如此评价,嘿嘿一乐,并不拿他的感慨当一回事。这时却听齐雁锦又问:“那个把你害成这样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你不肯对父亲说,难道连我都不能告诉吗?”

齐梦麟默默看着自己的哥哥,还是不肯吐露一个字——二哥的确很关心他,可严厉的父亲又何尝不是?一旦牵涉到他的婚姻大事,再不同的两个人也会沆瀣一气的。

所以齐梦麟决定不招,打死也不招。

齐雁锦见弟弟死鸭子嘴硬,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我看你是真中邪了。”

齐梦麟照旧躺在床上纹丝不动,一副死猪不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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