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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竟是掩面要走。
下面仆妇顿时脸色大变,纷纷劝道:“小姐,切不可为了个贱婢这样糟践自己。”
方雅心还要再说,院外忽然传来一声苍老而怒气冲冲的声音:
“雅心,你自是一副菩萨心肠,可你的福寿,这起子贱人还当不起。”
盛仙玉脸一白,仓皇无比的抬头,却是方家老太太和方宏的正房夫人崔玉芳正冷冷的瞧着自己。
顿时吓了一跳,忙强笑着迎了出去:
“怎么劳动的老太太和姐姐一块儿来了,有什么事,让人喊仙玉过去伺候就好。”
哪知刚走了几步就被人拦住。
老太太厌恶的瞥了一眼盛仙玉:
“我这老不死的,怎么敢劳动你的大驾?还不给我跪下!”
“啊?”盛仙玉愣了一下,已经被人摁倒在地,膝盖狠狠的磕在青石板上,顿时疼的脸都变了,“老太太,仙玉做错了什么,还请老太太明示,打坏了仙玉没什么,老太太可别气坏了身子。”
“别气坏了身子?”老太太的龙头拐在地上捣的“笃笃”响,显见的是气的不轻,“你这贱人是巴不得老身死吧?老身身体还好好的,你就已经让你那好姐妹的女儿把孝都给戴上了!宏儿真是瞎了眼,怎么会把你这么个心如蛇蝎的毒妇娶回家中。”
“什么?”老太太一向吃斋念佛,平日里虽对自己冷淡了些,可还是第一次当众这么给自己没脸,盛仙玉很是无措。
“让她自己看。”老太太又高声喝道。
一旁早已摩拳擦掌的仆妇上前,叼小鸡一般提起瘦弱无比的霁云往盛仙玉面前狠狠一摔。
霁云噗通一声趴倒在盛仙玉面前,头发中那抹刺目的白色一下映入盛仙玉的眼睛。
盛仙玉瞳孔猛地一收缩,知道自己是上了方雅心的当了。亏自己这么大个人了,竟被挤兑的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
伸手一把揪住霁云的头发,扬手照着脸上就是狠狠的几巴掌:
“死丫头,亏我看你们母女可怜,才容你们在府中住,你竟然联合外人来害我。”
说着转身,冲着老太太不住磕头:
“老太太,我冤枉啊,我也不知道这丫头竟然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晦气事。老太太,您知道我的,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就是再混,也不能指使个外人害我们自家人啊!”又回头冲霁云厉声喝道:
“死丫头,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指使你做的?”
霁云被打的头一阵阵发懵,鲜血顺着嘴角就淌了下来,却仍是强撑着磕了个头道:
“老太太恕罪,霁云戴孝,和,姨母,没有关系。是,云儿的娘,昨儿个,殁了——”
“什么?”老太太呆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瞧着霁云,“你是说你的娘,人已经没了?”
“是。”霁云垂泪道,“娘昨晚,归天了。霁云就是想来禀告姨母,娘亲临死时嘱咐霁云,一来,让霁云谢过姨母收留之恩,二来,说是还有一个包袱托了姨母保管,让霁云取了来,然后送母亲回乡。”
知道方老太太一向心软,方夫人崔玉芳哼了声道:“即便你没了老子娘,府里尚有这么多主子在,你也是可以随随便便穿孝的吗?若是冲撞了那个主子,可是你一个小小的奴才能担待的起的?”
方老太太本是有些怜惜这小丫头这么小年纪就没了娘,听儿媳妇如此说,却也不便再说什么,再怎么着,自然还是自己儿孙重要。
当下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儿媳妇看着办吧。”说完就要走。
盛仙玉却已经看出老太太的不舍之意,虽是也恨极了霁云母女,却也不愿放弃这机会,忙膝行几步,一把抱住老太太的腿:
“老太太慈悲。您一向最是惜贫悯弱,是霁云这丫头不懂事,做出这般混账事来,可念在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可怜见的这么点儿年纪,突然没了娘,一时伤心过度之下,做事没了分寸也是有的,老太太就饶了她这一遭吧。”
只要不处置容霁云,自然也不会再追究自己方才一时错口承认之过。
方雅心却是不同意,“照姨娘如此说,以后府里倒不必讲什么规矩了,随随便便就可以算了,哪还有那些劳什子规矩做什么?而且姨娘你想,今日她敢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异日说不得就会做出背义卖主之事!”
“你——”没想到方雅心如此巧舌如簧,盛仙玉简直气得心窝都疼了,却又不好反驳,抬头狠狠的瞪了霁云一眼,只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踹死这丫头。
“我不会。”霁云却是重重的给老太太磕了个头,“娘临死时嘱咐说让霁云带她走,霁云不敢违了娘的嘱托。娘说,我们并没有卖身方府,是可以离开的,还嘱咐霁云不可忘了府中的大恩。霁云离开后,再不会回来,又怎么会背义卖主?求老太太成全。”
霁云一番话虽说的颠三倒四,却清楚的暗示了几点:她们穷,却也懂得感恩,而且虽寄身方府,却不是府里的奴才,卖主之说,自然不存在。
只是那蓬乱的头发遮住了霁云的眼,没人能看到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晦暗的情绪:
前生,是我自己蠢,才甘愿做你们方府的棋子,生生害死了爹爹;今生,你们最好不要惹我,否则,就别怪霁云无情!
“算了,让她走吧——”方宏走进院子。他来了也有一会儿了,虽是埋怨盛仙玉连个下人都管不好,做出这等荒唐之事,可毕竟,两人欢爱正浓,看盛仙玉在冰冷的地上跪了这么久,也着实不忍心。
又看了盛仙玉一眼:“仙玉,你去,找一下那包袱在哪里,让这小丫头带上离开吧。”
“爹——”没想到自己爹爹这么护着那个女人,方雅心顿时又急又气,却在接触到方宏不悦的眼神时,只得把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却是恨得好险没把银牙咬断。
眼见得盛仙玉手下的大丫鬟已经把包袱丢给了霁云,不由狠狠的跺了一下脚。
霁云顾不得擦嘴角的鲜血,双手珍而重之的抱住包袱,长出了一口气,重重的给方宏磕了个头,起身就走,哪知跪了这么久,腿早僵了的,身子朝着方雅心站着的方向就歪了过去。
站在左近的方雅心的心腹丫鬟荷香忙扶了方雅心让开,然后抬脚朝着滚到在地的霁云就踹了一下:
“怎么走路呢?看冲撞了小姐——”
左近不足半米处就是一方池塘,霁云一个不防,身子瞬时跌落下去,手里的包袱一下甩了出来,正好丢在方宏脚下,顿时散落一地。
众人却仿如未见——惹得大小姐这么生气,这小蹄子也该吃些苦头!
耳听咔嚓一声响,霁云一下就落入塘中。
作者有话要说:
、身份大白(三)
“不长眼的小贱人,淹死了正好。”盛仙玉心底恨恨的道,上前搀住自己婆婆,“外面冷,老太太还是屋去吧,要是老太太冻出个什么好歹来,仙玉就罪过大了。”
老太太寒着脸推开盛仙玉的手:
“以后坐好你分内的事,把那丫头捞出来后就赶紧打发走吧。”
盛仙玉连连答应,可怜兮兮的送了老太太等一行人离开。
刚要往蹲在地上不知在看些什么的方宏身边去,却被丫鬟春雨拦住。
春雨自来厚道,看池塘中那弱小的身子不住扑腾着,不由大是不忍,上前一步悄悄道:
“主子,这大冷的天,还是赶紧把小丫头捞上来吧,不然,恐怕会出大事——”
却被盛仙玉狠狠的剜了一眼,骂道:
“要你多事。那样的张狂性子,就是得让她得点儿教训。”
说完,瞧也不瞧水中已经渐渐没了力气的霁云,扭着腰肢往方宏身边而去:
“老爷——”
哪知刚一弯腰,地上的方宏却猛的起身。盛仙玉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噗通一声跌坐在泥地上,顿时大骇,含泪道:
“方郎——”
果然不愧是当初的青楼头牌儿,这柔柔软软的嗓音,听在人耳朵里,真是骨头都酥了。
方宏在人前一向也是很正经的,可每每盛仙玉用这样销魂的声音唤她,无论提出什么要求,方宏很少有不答应的。
本以为方宏会一如既往的对自己柔情蜜意,上前扶起自己,好歹也给自己个台阶下。哪想到方宏这会儿竟是充耳不闻,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爱妾还坐在烂泥里。反而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池塘,嘴里更是一叠连声的厉声道:
“快,你们快下去,把丫头拉上来。”
一小厮本正在塘边乐呵呵的看霁云的笑话,听了方宏的话,顿时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瞧各位主子的意思,明显是要使劲的折腾这丑丫头呀,老爷怎么——
还没反应过来,方宏已经一脚踹了过去:
“都聋了吗?还不快把,那丫头捞上来!”
盛仙玉也有些懵了——老爷自来不管内府事务,怎么今日里对这个小丫头如此看重?
难道是看上这丫头了?也不对,瞧这丫头长得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怎么入得了老爷的法眼?
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不会是玉茹勾了老爷上床吧?
这样想着,顿时大为恼怒,咬了咬牙攀着秋月的手从地上起来,上前一步道:
“老爷,不就是一个贱婢吗,您何必——”
话音未落,脸上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贱人,你干的好事!还愣着做什么?快让人准备姜汤,对了,请本城最好的大夫来!”
两人从相识以来,都是柔情蜜意,好的蜜里调油一般,盛仙玉万没想到,有一天,方宏竟然会当众责罚自己。
好在盛仙玉还不算是完全没脑子,看方宏的样子,知道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虽不知道具体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应该和霁云那个臭丫头有关。
捂着脸边流泪边诺诺的退了下去。
等熬好了姜汤出来,那边一众丫鬟仆妇也把霁云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众人心里本来当霁云是个丫头罢了,这样的下等仆役,府里多的是,真是死了一个两个自然也不当紧。可现在看老爷的神情,竟是如临大敌一般,也都不敢怠慢。奈何无论众人如何想法,昏迷不醒的霁云都是咬紧牙关,竟是一点儿姜汤也灌不进去。
好在大夫很快赶了过来,诊了脉后,脸色也是有些难看,只说贵府小姐本就体虚,现在又在冰水中泡了这么久,这病情怕是有些凶险。
“不拘什么药。”方宏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只要能治好小姐,先生尽管开了来便是。”
若真是如自己所想,是容家后人,真死在自己府中,阖府老小说不得都要为她偿命。
送走了大夫,盛仙玉忙迎上来,顾不得诉苦,小心翼翼的道:
“老爷——”
“唉——”方宏叹了一口气,随手拿了两张纸递了过去,“你自己看。”
盛仙玉小心翼翼的接过来。两张纸虽大小不一,但笔锋同样遒劲有力,字体清奇,特别是右下角,都有同一方印章,只不过小些的纸张上还多了个“霁云飞”的章罢了!
“这是一个人写的?”盛仙玉马上明白过来,“这个‘文翰’是个不得了的——”
文翰,文翰,可自己在京中多年,没听说过有姓文的贵人啊!
方宏哼了一声:“那要再在文翰前加个‘容’字呢?”
“容文翰?”盛仙玉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神情顿时惊吓无比:孔玉茹嫁的人,是,容文翰——那个风流倜傥的天下第一才子,上京三大世家容家的独苗,容文翰?!
想当初,多少姐妹对这位英俊无比的贵公子仰慕无比,以能为容公子弹奏一曲为傲事!这样天人似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娶孔玉茹这样相貌平平的女子为妻?
盛仙玉说不出是嫉妒还是失落,干巴巴的道:“老爷是不是,弄错了?”
说完却突然响起,当初那个玉茹嫁入豪门的传闻,难道传闻竟然是真的?
“我也但愿是,弄错了。”方宏吐出了一口浊气,心里却明白弄错的可能性应该极小,容大人的那张字画是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花了万金才求来的,他的字一向别具一格,被公认为当世最难模仿的字体。
更让人怀疑的是,孔玉茹的这个女儿小名就是叫做霁云!
想那容家自来人丁单薄,怕是绝不会坐视自家血脉流传在外。更不要说从那“文翰”“霁云飞”的并列印章来看,容文翰恐怕对这个女儿还极为看重。
“正好有批货要运往京城,我会亲自跟了去,查一下这事情到底是真是假,这段儿时间好生伺候着,再找一具上好的棺椁,盛殓了那位夫人。为免节外生枝,我会禀告娘一声,其他人就谁也不要告诉了。”
听方宏的意思,是连崔玉芳母女也要瞒着吗?盛仙玉连连应着,眼睛里是浓浓的惊喜和算计。
“你说她日夜守着那丫头?”方雅心梳头发的手一顿。
当日离开后,就听说爹打了盛仙玉,然后便气呼呼离开偏院去京城了。方雅心和母亲崔玉芳暗自高兴了好久。
原以为盛仙玉这几天是没脸见人躲起来了,却竟是在伺候那个丑丫头吗?
这个女人,又在闹什么幺蛾子?方雅心可不认为,盛仙玉是良善之辈,不然,她那好姐妹也不会冻饿之下,死在柴房里。
“小姐,三夫人太欺负人了!”大丫鬟荷香脸上顶着五个红红的指头印急匆匆从外面进来,一副受了气的模样。
方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