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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溪娘离开,王子尧不由哼了声:
“这个二姐,多年不见,人愈发和个木头一般了,也不知怎么在宫中过活了那么多年。”
二姐溪娘生来寡言,自叔叔婶婶先后离世,便更是几乎几天都不说一句话——
也是,据说二姐命硬的很,二叔和婶婶便是她克死的。二姐自那后,除了祖母外,便和家里人都不亲,现在瞧着,更是冷冰冰没半点人情味儿。
溪娘却不知自己那一对弟妹正在偷偷议论自己,兀自边走边想着心思。
方才管家妈妈已经来见了自己,很是委婉的转告了伯母的话,言下之意,还是希望自己能帮着芸娘找个好婆家,只是在这容府里,自己不过是仗着表小姐的名头帮姑母打理一下内务罢了,哪里有什么机会接触上京哪些豪门贵族?
还是等老太太那天精神好些,让老太太想想法子才是。
忽听到对面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溪娘抬头望去,却是几个男子正迎面而来,溪娘唬了一跳,忙站住脚。
来人也看到了溪娘一行,忙躬身退到一旁,待溪娘几人离开,才直起身来。
“这女子,便是楚大哥口里那位,表小姐?”霁云沉吟着道,不提防溪娘猛然回头,看到霁云的模样,明显大吃一惊。
霁云愣了下,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脸,自己真的和爹爹肖似到如此地步吗?先是容福,现在又是这表小姐,都是一副很受惊吓的模样。
“不错。”李昉点头,神情间隐有些兴奋“前面就是我家,小姐随我来——”
四人一路往李家院落而去,还没到院门口,远远的一个中年女人同一个婉约少妇,还有一个同霁云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已经接了出来。
李昉眼圈顿时就红了,忙快步上前,女孩子已经欢呼着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李昉的胳膊,那少妇则是远远的站着,痴痴的瞧着李昉,早已是泪流满面。
“小畜生,还呆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滚进来!”
院里却是传出一声暴喝。
霁云不由一愣,下意识的看向李昉。
李昉苦笑,就知道,自己没和爷一块儿回来,一定会惹得爹爹生气。
那中年女子也回过神来,忙擦了下眼泪悄悄道:
“走吧,昉儿,别被你爹吓着,你爹嘴上凶,心里可也想你呢,这不一听说你回来,就忙从外面赶了回来——”
几人说着,来到正屋,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正黑着脸坐在正中的座椅上。正是名满杏林的李奇。
“当家的,”中年女子忙上前,笑呵呵道,“咱们昉儿真的回来了呢。你瞧瞧,人虽是黑了些——”
哪知李奇却板了脸,怒声道:
“孽子,还不跪下!”
此言一出,不止李夫人几个,便是霁云也吓了一跳。
李昉倒是听话,忙噗通一声跪倒:
“昉儿见过爹爹。”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爹吗?”李昉骂道,“你走时,我百般叮嘱,要你定要护好爷,怎么现在爷还没回来呢,你倒先跑回来了?我告诉你,我现在就给你准备一匹快马,你给我马上回边疆去,我还是那句话,爷不回来,你就绝不许踏进上京一步!”
说着,竟是一叠声的吩咐下人去拉马来。中年女子和那婉约少妇没想到李奇回来这么一出,一下傻了眼,那女孩子则上前抱住李奇的胳膊苦苦哀求:
“爹,别让哥哥走了,哥哥可是刚回来啊!”
旁边的霁云看的一愣,心里却是热烘烘的——怪不得自己说先暂充作李昉的义弟,楚大哥不过稍一思考,便满口答应,原来早知道,李家虽是容府客卿,却是可以为容家人去死!
眼看李家人已经哭成一团,忙上前一步,给李奇见礼:
“李伯伯安好,云儿有礼了!”
因霁云低着头,李奇却是看不清霁云的容貌,只是看着他旁边两个随从器宇轩昂的样子,心里微微一惊:
“你又是哪个?”
霁云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刚要开口,李奇却是面色大变,忽然站起身来,跑到院里,命所有仆人去院外看着,自己反身关上门,又转身快步来至霁云面前,神情中先是怀疑,再是震惊,到最后终于变成全然的狂喜:
“你是,小姐?!”
此言一出,不止是旁边李家一众女眷,便是霁云,也错愕不已,实在想不通,李奇到底是因为什么,竟然认出了自己。
李奇认真的端详着霁云,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再不会错了,眼前这男孩打扮的孩子,必是小姐无疑。
和爷那般相像的容貌,一般无二的年纪,同样雍容华贵的气度……
怪不得昉儿会忘了自己的嘱咐,竟敢先期回上京,却原来,竟然是找着了小姐!爷自来爱小姐更逾性命,派了昉儿跟着回来便在情理之中了!
“小姐,”李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你可,回来了——”
又回头冲着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瞧着这一幕的妻女,含泪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随我一同拜见小姐。”
“李伯伯——”霁云鼻子一酸,也流下泪来,忙去搀李奇,“你要折杀我吗?快起来——”
李昉也忙去搀扶,低声道:
“爹,小姐的身份,昭王爷的意思是还得等爷回来昭告天下,因怕有什么闪失,若是别人问起,便只说小姐是我结义兄弟——”
李夫人也缓过神来,上前一把抱住霁云,心肝肉的泪流不止。
霁云忙又与李夫人和李昉妻子兰娘,李昉妹妹李蕤重新见礼。
“臭小子!”李奇却是横眉怒目,“找回了小姐这么天大的喜事,为什么不早点说?若是我猜不出来,你是不是还要瞒着我?”
又忽然想到一事,有些紧张道:
“小姐的安全,爷可有安排?不行,我得再去多寻些人手来,好不容易找回了小姐,可绝不能有丝毫差池!”
爷今年三十出头了,却仍是膝下空虚,这容府上下,也就小姐一个小主子罢了,却偏又失踪了这许久,现在天可怜见,小姐再回容府,爷又不在府里,自己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护的小姐平安。
这般想着,竟是掉头就往外跑。
李昉忙拦住:“爹爹莫急,除了昭王爷身边的暗卫外,便是今日进府的林将军也都是爷派来护卫小姐的。”
……
容府这边欢天喜地,安家那里,却是愁云惨雾。
安云烈一下朝便得到消息,说是,孙子已然回转,忙急急赶回谢弥逊所在院落,见到的却仍是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孙子,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栽倒。
“主子莫急。”安武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少主身体应该无碍,现在这般虚弱,不过是重伤之后又与人动手,气血耗尽所致——”
“与人动手?”安云烈先是一喜,继而大怒,“这么说这孩子已经醒来过?他可有说些什么?又是那家人,竟敢向我孙子动手?”
安武抽了抽嘴角,心说,自己还是把少主一醒来就死死抱着容府公子的事瞒着吧,想了想道:
“属下确实有关于少主之前身份的事要向公爷回禀——”
“公爷可还记得,咱们在安东时,曾经在客栈中遇到一对儿兄弟?”
安云烈略一思索,便即想起,“你是说,谢家的谢弥逊,和他那个兄弟?”
安武点头:“公爷可知道,此次唤醒了少主的人是谁?”
“你是说谢家兄弟?”安云烈一惊。
“他们不是谢家兄弟。”安武简略叙述了方府之事,“那日主子说那孩子年龄虽小,看着却是不凡,再没想到,竟是容府小公子——至于少主,那容府小公子竟是口口声声叫他‘阿逊’!”
“容府小公子?”安云烈神情震惊,“还有,阿逊!你是说,我这孙儿,可能就是谢家养育了多年的外甥,谢弥逊?而他,却是一直和容府小公子在一起?”
86私生子
天刚蒙蒙亮;安钧之已然收拾妥当;带了书童紫砚往主屋安老夫人房间而来。
守在外面的大丫鬟见是安钧之,忙掀开帘栊冲着里面道:
“快去禀了老夫人知道,二爷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安钧之是安铮之故去后,领养的同宗旁支的孩子,按年龄排行,是在安铮之之下,府中人都称之为二爷。
“二爷快请进进来。”又一个穿着大红褂子、容貌俏丽的丫鬟迎了出来;“老夫人正好诵完经;正念叨着二爷呢。”
安钧之冲着丫鬟微微一笑:
“有劳彩蝶了。”
安家人都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是安铮之习武,举手投足间自是俊朗逼人;安钧之却是爱文;言谈举止很是儒雅有度,这么一笑,更是益发衬得人玉树临风。
那彩蝶顿时红了脸,待安钧之也就愈发热情。
“是钧之吗?”安老夫人安坐在一个蒲团之上,笑容和蔼。要说老夫人也是个苦命人,早年随安老公爷驻防边疆重镇,边地苦寒,老夫人虽是育有两子两女,却不过一子一女长大成人。
安老公爷虽是有几房妾侍,却生的全是女儿。安铮之故去后,偌大的安府,竟是再无人继承。老夫人更是得悉儿子离世后,几次哭昏过去,因常年以泪洗面,终止双目失明。
“母亲,您敢是昨晚又没有睡好?”安钧之接过丫鬟手里的锦帕,帮老夫人擦手,便温言道,“孩儿昨日听同窗说,他们家新进了一种上好的沉香,很是有助于睡眠,孩儿今儿个就去,看能不能求些来。”
老夫人拍了拍安钧之的手:
“好孩子,难为你记得娘。你还没用饭吧?正好,让彩蝶多准备些,咱们娘儿俩今儿个一块儿用。”
安钧之忙摆手拒绝:
“母亲莫管我,孩儿还要去给爹爹请安。爹爹这数日来一直忙乱不已,孩儿已有数日未见过爹爹了。”
“忙乱不已?”老夫人愣了一下,旋即笑呵呵道,“许是这几日朝中有事,你爹年轻时便是如此,一说朝中公务,便是几日不正经吃饭也是有的,若是如此,钧之可要替娘盯着些,别让你爹累坏了才好。”
“是。”安钧之神情中有些失望,一大早赶来,就是想从老夫人这里套出些消息,昨日那本藏匿在后院的神秘病人再次回转,紫砚说亲眼见到安武护送回来。
安武那是谁呀,自来是老爷子面前最得用之人,既是安武护送,必是老爷子亲自差遣,更兼安武身边随行的人,全是老爷子的贴身暗卫。
明明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可无论自己去哪里,老爷子也从未派护卫保护,倒是那神秘来客,竟是有这般莫大的殊荣!难道坊间传言是真,那人其实是老爷子的私生子?
若是那样的话,那自己的身份,岂非尴尬无比?
从娘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她怕也同样是对此一无所知。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一拍头:
“啊呀,母亲,我昨日特意帮您买来了李福记的点心,看您歇下了,便想着今日一早帮您带过来,哪知来的匆忙,竟是忘了,紫砚就在外面候着呢,不如让彩蝶跟着他去取一下?”
“好。”老夫人点头,很是感慨道,“好孩子,难为你什么事都记着娘。”
“是啊,二爷孝顺着呢。”彩蝶也忙凑趣,“我听紫砚说,前儿个爷又去山上帮老夫人祈福了呢。”
“哎哟,钧之啊,娘多亏有你这么个孝顺儿子。”老夫人果然很感动。
三人告退,安钧之只说要去给老爷子请安,自己径直往东而去。
“彩蝶姐姐,二爷已经走得见不着了,你随还是我来吧。”紫砚瞧着兀自失神的彩蝶,扑哧一笑。
彩蝶回过神来,脸顿时臊的通红:
“臭小子,竟然连我也敢调笑,看姐姐不撕烂你的嘴!”
“好姐姐,你莫要恼!”紫砚忙求饶,却又小声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停了停道:“你道二爷为什么让你跟我去取?”
“为什么?”彩蝶心里一跳。
“二爷说你在老夫人面前每日辛苦,还特意给你买了你爱吃的一包零嘴儿,只是那边人多嘴杂,二爷不好巴巴的给你送去……”
“又要讨打?”彩蝶脸色更红,啐了一口道,“老夫人身边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你这般浑说,敢是皮真的痒了!”
紫砚却是切了一声:“这府里人多了去了,二爷怎么可能都念着?自然是姐姐在二爷心里与他人不同。”
“又胡扯,信不信再说,我真撕你的嘴?”彩蝶口里虽是嗔怪着,却明显很是意动,气息竟也有些不稳。
“哪有胡扯?我也不瞒姐姐。”紫砚正色道,“二爷确是不止一次和我说起姐姐,二爷说,他心里,其实是和姐姐同病相怜,都是万事都由不得自己——”
“二爷,他怎么会如此说?”彩蝶声音都有些发颤,转眼却又神情黯然,“彩蝶怎么能和二爷比?二爷虽是嗣子,却是安家少主,哪像彩蝶……”
彩蝶本也出身官家,却因长辈获罪,全家女眷发卖为奴,一夕之间,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就成了别人家的奴婢!
“是彩蝶姐姐想岔了。”紫砚却是摇头,“彩蝶姐姐不知,二爷当初来府中时,已经是记事的年纪,却被老族长做主,送到府里来;这十多年了,二爷已是看着公爷和老夫人跟亲爹娘一般,却又要很快被送回去——”
话说出口,似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吓得忙捂住嘴。
“什么送回去?”彩蝶站住脚,认真的瞧着紫砚,“你方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