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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勾践-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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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美人,怎么啦?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夫差一愣,急步追上去扶郑旦在石上坐定。

“没……没有什么,只不过胸有……有些闷。”郑旦直欲一哭。

“啊!寡人召太医来。”

一听夫差此言,郑旦急阻道:

“臣妾无甚大病,不必请太医。”

就在此时,郑旦从夫差肩头望过去,遥见旋波、移光双双急步而来。不见西施到来,郑旦心知有异,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奴婢叩见大王,娘娘。”

“移光,孤命你去请西施娘娘,怎么只带来了旋波?”

“大王,婢子奉命前往姑苏台,半途遇着了旋波……”

未等移光说完,旋波着急地道:“大王,我家娘娘被伍相国扣留在姑苏台了。”

“什么?!”夫差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旋波,“快说,伍相国凭什么将娘娘扣留?”

“这……”旋波的目光向郑旦求助。

郑旦强作镇定地对旋波说:“该不是那朵白花叫伍相国发现了?”

旋波点点头。夫差不解地问:“白花,什么白花?”

“臣妾说出来,大王勿罪。”

此时夫差眼看三人模样,心知有事瞒着他,二道剑眉微微一拧说:“唔,说吧。”

郑旦跪禀道:“回禀大王,臣妾因父母亡故,心中哀戚,为示纪念,臣妾摺了一朵白色绢花,请西施妹转交前来献神木的文种大夫,托他带回故乡献于父母墓前。不料……”

“不料此事被伍相国发觉了。”夫差面露愠色,“怪不得你今天举止反常,原来有事瞒着寡人。”

“臣妾该死,可此事不关西施妹妹,事因臣妾而起,求大王作主。”

“唉!”夫差扶起郑旦叹道:“西施娘娘娇弱,担受不起惊吓,寡人得马上赶到姑苏台。旋波,吩咐备马。”

“移光,你也起来吧,送美人回宫歇息。唉,此事撞在伍相国手中,不免麻烦!”夫差连连长叹。

驷车庶长驾车马而至。夫差升车,旋波随上,四牡向姑苏台飞驰,其后有车数十乘紧紧相随。

这里,郑旦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怏怏回宫。

姑苏台上,王师与军士对峙着。文种一干人已被伍子胥手下军士捆住,王师是负责警卫的,自然抵死卫护娘娘。伍子胥虽然不敢对西施贸然下手,但双方弓拔弩张,形势十分紧张。

随着一声“大王到——”,夫差已登上姑苏台,他威风凛凛地四下扫视,叫人替文种松绑后喝道:“全给寡人退下!”

军士收剑入鞘退至台下,王师仍退至馆娃宫墙边执戟而立。

伍子胥上奏吴王道:“大王,文种借献神木为名来吴国行间是实。”

“伍相国可有证据?”夫差不动声色地问。

“证据就是她头上所插的白花,大王拆开此花便知分晓。”伍子胥直指西施毫不含糊地说。

西施娇啼一声,哭向夫差道:“大王,文种大夫献神木来姑苏台,告知臣妾一个噩耗,臣妾老父已于一月前亡故,为尽女儿一点孝心,臣妾摺了一朵白色绢花托文大夫带往越国去亡灵前祭奠,望大王替臣妾作主。”

夫差闻言心头疑团顿生。西施与郑旦均说此花乃献给自家亡灵的,其中必有蹊跷。看来这伍子胥所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此事若抖开,莫说文种,就是两位美人也必死无疑,论国法罪在不赦。此时他的心头如巨浪翻滚。

“大王……”西施牵着夫差衣角,其泪眼盈盈楚楚动人的模样令夫差柔肠九转,爱怜无限。他刚刚要用袖擦西施的珠泪,伍子胥大喝一声道:

“大王莫要心慈手软!西施贵为娘娘,竟敢与越国大夫暗中勾搭,妇德已失,宜交王夫人处置。”说着伍子胥直上前要将西施牵引而去。

“慢着!”夫差以身挡住西施说:“伍相国不可造次;孝悌乃立国之本,西施娘娘为死去的亡父尽一点孝心,此乃情理中事,相国何必大惊小怪。”

“你……”伍子胥气得须发皆张。

“不过……”夫差回身笑吟吟对西施道:“这小小一朵绢花,谅必无奥秘藏于其中,可否割爱送与寡人玩赏,娘娘另摺一朵大的让文种大夫带回?”

“这……大王喜爱,臣妾自然从命。”无奈下,西施从发髻中取下绢花交给了夫差。

夫差接过后默默把玩一阵后说:“做得确实精致,十分逼真啊。”

西施至此方觉旋波给她送来的花有名堂,此刻她唯恐夫差将花打开,一颗心都快要从胸腔跳出。然而,夫差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将花藏进了袖中。接着夫差转身对伍子胥道:“伍相国为国操劳,忠心可嘉,然此乃寡人家事,自有寡人处置,下台歇息去吧。”

第65节:郑旦悲歌(8)


眼见如此,伍子胥亦无话可说,只得带领军士下台而去。

回转身来,夫差复对西施言道:“今日乃两位美人入宫一年之纪念,随寡人入宫欢娱一宵如何?”

西施哪里还有此雅兴,再说夫差袖了白花也不知何意,于是谢道:

“臣妾多谢大王美意。但今日不快之事,使臣妾心神无端致伤,俟改日稍安再去吧。”

夫差也知西施弱不禁风,于是吩咐旋波好好服侍西施,自己则若无其事地由文种陪同去看越国所献的神木。诸事毕方回宫。夫差竟作何想,西施、文种均如堕云里雾里,但未曾难为文种,这使西旋稍为安心,这样,文种仍按原定日子于第二天一早启程返越。

夫差回转吴宫已是华灯初上之时了。一天来,在吴宫等候消息的郑旦偕同移光如坐针毡,听得“大王回宫——”一声喊叫,郑旦在移光的扶持下出外迎接。

“哼!”夫差不理郑旦,大袖一拂,径自入宫。郑旦一看情势不妙,暗示移光走开,自己随同入内。

郑旦偷看夫差,只见他神色凝重、怒气冲冲,于是不先开腔。良久,夫差道:“你使美人计行间,借行猎为名,将吴国山川地形绘于素绢,摺成白花,意图带回越国,今日证据落在寡人手中,尚有何说!”

郑旦咬着朱唇并不作声。

“这是你交给西施的,还是两人串通一气的,你说!”

夫差从袖口取出绘有山川位置的那方已打皱的素绢向郑旦逼问。

郑旦扬脸直视夫差,字字铿锵地说:“此是我一人所为,与西施无涉。西施深居内宫,足不出外半步,不像我常常随大王到各地狩猎,难道大王还不明白嘛?”

夫差闻言,星眸一转频频点头道:“唔,唔,说得是。西施蒲柳弱质,怎能做这等事。不像你,当初一身武功也瞒着寡人,今日要不是伍相国发觉得早,恐怕寡人还蒙在鼓里呢!今日之事,你有何话说?!”

郑旦泰然一笑说:“有死而已,别无它念。”

“你——!”夫差剑眉双竖,咄咄逼人道:“你受何人之命,前来行间?难道你不知罪灭九族之条?”

郑旦笑道:“郑旦磊磊心胸,从不肯俯从他人。至于九族嘛……”说到此,郑旦心头一酸,面带戚容再道:“旦之父兄于夫椒一战双双死于战场,老母哀伤过度也已命归黄泉。郑旦即九族,九族即郑旦,事既如此,但求速死!”

夫差愕然。他反剪着手不停来回走动,半晌,他停步对郑旦说:“你桀骜不羁,柔中带刚,是个烈性女子。唯其如此,寡人待你与众不同。选美犹如用兵,譬如越国,今已俯首臣伏,宜善待之;楚国则不同,宜重兵压境使其惧之!你懂得此中之理乎?”

郑旦冷笑着问:“那么,大王如何处置于我?”

“哈哈哈哈。”夫差大笑道:“若论处置二字,何劳寡人亲自动手?寡人在你身上用尽心机,还不是为了一点?”

“什么?”郑旦有些糊涂起来。

夫差猝然转身,一把抓住郑旦玉臂使劲摇动道:“寡人不仅要你的身子,而且要你的一颗心!”

“你——!”郑旦气得一头向夫差撞去,夫差顺手一拉,将郑旦搂进怀里说:

“罢了,罢了。美人不必再动气了。赫赫吴王,便是倒在美人的石榴裙下在所不惜。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寡人到今日方悟出这个道理。从今后只要美人真心待孤,这荣华富贵是享受不尽的。既往之事,寡人将一笔勾销。”

郑旦被夫差搂住不放,气得双泪直流。

夫差见此不免又心痛起来,便松开双手扶郑旦在御床坐下。软语宽慰许久,总不见她像往日一样回嗔作喜,于是道:“寡人无非戏言几句,美人就如此伤心,算寡人不是,陪你几盅可好?”

也不管郑旦愿与不愿,夫差命摆酒上席。不一时,宫嫔奉上九州八珍。郑旦滴酒不沾,夫差独酌无味,叹道:“寡人后宫佳丽无数,唯独你与西施最为宠爱。欲将西施捧在手心,又恐她碎了;欲将你含在口中又怕将你化了。为你俩高兴,寡人什么事都敢做,可此番苦心,却无人可知……”

郑旦柳眉一皱道:“大王既然看重臣妾,刚才就不该如此对待。罚酒十杯,臣妾方饮。”

“美人说话算数?”

“决不食言。”

“好,斟酒。上‘女儿红!’”

郑旦取过兽蹄形酒壶,满满筛上越酒女儿红,夫差接过一饮而尽。喝到第八杯,夫差已口齿不清,但郑旦将最后两杯仍强灌下去,夫差饮后伏几酣睡。宫嫔扶夫差御床安睡,郑旦挥手命她们退出。

面对沉沉睡去的夫差,此刻的郑旦杀机顿起。她悄悄地摘下悬挂在壁上的吴钩,心中反复想着是夫差害得她国破家亡,想着她原像一只白鹭在浣纱江自由自在,只因为有夫差这位暴君遂使她失去了自由,是夫差使多少越民像她那样失去了天伦之乐……她一步步挪向御床,手中吴钩渐渐逼近夫差。忽然夫差嘟哝一声呓语起来:“什么社稷宗庙,寡人就爱美人,她有什么错……你们不准动她一根毫毛!”郑旦一怔,望着夫差熟睡的面庞,手微微哆嗦,浑身软绵绵的,“哐”地一声,吴钩掉到地上。


第66节:郑旦悲歌(9)


夫差骤然惊醒翻身坐起,望着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郑旦,再看看地上丢着的吴钩,他一切都明白了。

“怎么?”夫差下床在郑旦面前站住说:“你想杀死寡人!想报仇,想泄恨?寡人如此真心待你,你竟想行刺寡人!”

“……”

夫差抓着郑旦使劲摇晃,郑旦木然呆立,并不吱声。

夫差松开郑旦后不无痛心地道:

“你可知道,寡人之父乃是被勾践手下的灵姑浮砍伤后含愤而薨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为人子者报父仇天经地义,难道寡人这仇不该报吗?你父兄死于夫椒一战,寡人深感痛惜,然这全是寡人之过吗?你绘了吴国山川地形,想秘密送往越国,论理罪在不赦!寡人念你父兄殁于战场,慈母失于极悲,遂不加追究,不料你寡恩薄情,对寡人一番恩义反作仇恨,难道你的心是木石不成吗?!”

这番话说得在理,郑旦面上微露赧色。夫差见她心有所动,进一步说:“能死在美人剑下孤并不后悔。可你该明白,杀死寡人后吴国可另立国君。美人如果下得了狠心,就请吧。”说着夫差拾起地上的吴钩递了过去。

“不……不——!”郑旦不由自主地后退。

“唉!”夫差望着郑旦情真意切地说:“其实孤酒醉可心未醉,美人之一举一动寡人看在眼里。美人入宫一年,孤待您恩宠有加,难道你果真下得了手?”

夫差将吴钩仍挂于壁上,回转身默默注视郑旦,良久道:“寡人和你一样,也失去了亲人。当年父王含愤而亡,令孤忽忽如狂,痛不欲生。人死难以复生,如今美人茕茕孑立,形单影只。孤与美人可谓三生有缘,得以比目成双。从今起孤将作为护花使者,加倍爱怜于你,使倾国名花免遭风雨侵袭之苦,使越国飞至的小白鹭常在天池中沐洗羽裳,使美人天长地久的身旁无有孤单之感……”说着,夫差张开大袖向郑旦走去,无限柔情蜜意使一双星眸熠熠生辉。

“大——王!”夫差的至诚融化了郑旦心中的冰山,她情不自禁地扑入了夫差的怀中。夫差爱怜地轻轻抱起微微颤抖的郑旦走向御床。

耳鬓厮磨,两情缱绻,月光悄悄隐入了云层。此一番消魂蚀骨,夫差到是真放松了一切警戒,他未曾醉在酒乡,而是沉溺于温柔乡中。

或许是乐极生悲,此刻的郑旦心酸无限,她两眼炯炯,热泪汩汩沿着眼角滴在枕畔。

“难道我果真爱上他了吗?”郑旦扪心自问。是的,他对自己一见生情:鲛绡帐承欢废诏;射棚内多情赠吴钩;太湖中舍命斗恶蛟;姑苏台违心释文种……可是他是极富心计,是个惯使谋略的人。所主张是“攻心”,他放回越王是为使越国永远成其附庸,他对我情意绵绵是贪图美色,投我所好是使我心志动摇,继而使我附从。倘若我果然真情投入,他日何有面目见家乡父老!想到此,她不由为自己一时忘情而羞愧万分,她回看夫差,见他鼾声大作正睡得如死一般。

她悄悄起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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