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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么,你沿江寻找就是。”接着那人口中吟道:
圆圆一间屋,
手中一竿竹。
身披紫金甲,
带兵一百八。
使者谢过,急急沿江寻找,可哪有踪影。于是便如实向勾践禀报,勾践一听,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对使者道:“这个戴着斗笠,手中拿着牧鸭的竹竿,披着蓑衣的,便是范蠡。”说完,他亲自寻到蠡口,但除了在湖面戏嬉的鸭子,牧鸭人早已不知去向。勾践望着滔滔东流的江水自语说:
“范蠡大夫,你猝然离去,对孤误解太深,是以不愿再留在身边。然而,有朝一日,你会明白寡人此去中原目的何在。”复叹道:“其实,孤又何尝不懂圣人所说的‘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常保。金玉满堂,莫能守之。富贵而不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之道理。为人臣的可以如此,为人君的能这样做吗?但无论如何,你作为江湖隐逸之人亦好,在朝为一国重臣也罢,孤却明白你离孤而去的道理何在。”勾践叹息一番,怅然而归。
若干年后,有人在齐国见过范蠡,勾践闻之派人寻访,不见。后又有人说有一名唤陶朱公的富翁酷似范蠡,身边还有一位美貌无比的妻子。勾践再度寻访但又不知其踪。后因思念日深,勾践命金匠铸范蠡金像一尊,放置座侧,以示纪念。
与泰山隔一条沂水,穿过无垠的大平原,面对浩淼的黄河和东海,有一个叫琅邪的地方,这里居住着不少姒姓的人,他们从饮食起居,到语言习性大抵和越国土著相同,然而,他们却又似越非越,琅邪在齐国的周边,系鲁国、莒国的紧邻,其蛮夷文化的习性很大程度已被中原文化同化。
这一天,一艘从东海驶来的商船在琅邪港口停泊,船上走下三男一女及数名随从,男人一律坠髻束发,左衽(衣襟向左开,蛮夷族的特征),一色的越俗打扮,唯有那女的举止娴雅,显得雍容华贵,不像普通的女子。
琅邪是中原沿海港口,东海、黄海、渤海海天相连,海面上舟楫飞舞,人鱼交欢,海滩上人流涌动,万商云集,黄河流域和东南沿海一带,经深不可测的海水连接,折射出了古代海洋文化最灿烂的光束!
越国的船一经拢岸后,水手们将摊位席地铺开来。运载来的货物有碗、钵、盅、罐和陶坛、陶甑及大批陶塑、陶俑,商贾们纷纷围住货摊,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所有货物都换成了各国的钱币,这些钱币有齐国的刀币,晋国的泉币,楚国的鬼脸钱和秦国的圜环钱等,而百姓用贝钱和布钱是无法换取一件瓷品的。货售光了,惟一剩下的是一只敛口、深圆腹、圜底三矮足的陶鼎,这是一只绳纹泥质黑陶釜形鼎,它黑黝黝的,在正午阳光普照的金色沙滩上孤零零地随意摆设着,与其他的灰砂红陶、棕色陶制成的器皿一比,就显得暗然失色。
“嗬,如此古稀之物却无人问津,先生,买多少?”
摊前踱过一位清瘦的六十开外的商人,这人与别的中原人毫无不同之处,只是他也是左衽,一看便知他是当地土著。此刻他正摩挲着那只陶鼎,叹息中不经意地抬头探询。
“朋友好眼力,只是它原本成对。”
“是成对的,嗳,你怎知道?”
商贾不由吃惊地将视线移到了货主的脸上,这一看他才真正的惊愕住了,他轻轻地啊了一声:
“你……你……你不是越……”
“噤声!”商贾尚未说出越王的王字,便被旁边一人喝住。
那货主手一摆,表示不必为难,复又饶有兴致地问道:
“朋友既然识货,不妨说说这只鼎的来历?”
商贾恢复了先前的悠闲气度,说:
“此鼎乃夏代陶器,名曰禹鼎,系姒姓传世之物,相传为禹亲手制成,三只矮舌形足上均表饰‘禹’戳印纹,这种大禹在治水时用过的储器,确有一对,而一只在小的家中珍藏,另一只想必便是眼前这只了。”
货主一听,鹰目顿时放出异彩,忙说道:“敝人正是来寻觅另一只的,如此说来可谓踏破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朋友,能否去府上见见另一只陶鼎?”
“那当然,那当然,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舍下离此不远,请随我来。”
第133节:大迁徙(6)
待收了摊,一行人即骑上快马随那商人疾驰而去。
商贾住在岸边的一个高门深宅中,开门便与巍峨的泰山遥遥相对。这是一个呈方形的廊院,家中厅宅多得不可胜数,看来是户拥有数十口之大家族。
货主偕众人刚入内坐定,那商贾纳头便拜道:
“姒元叩见越王。”
勾践莞尔一笑,双手扶起道:
“快快请起,姒门兄弟,你怎知孤是越王的?”
“禀大王,数月前小人去越国经商,住宿在大越城之松韵馆内。那晚适逢王师出征,我被半夜惊醒,及到登上越王城,无意中见到了大王尊颜。今天又是那么得巧,与大王在海滩不期而遇,所以就一眼看了出来。”
越王闻言,十分开怀。便将越夫人季菀及扶同、诸稽郢一一作了介绍。及到问起陶鼎,姒元说:
“大王,陶鼎虽为珍稀古物,然家中比陶鼎更令大王有兴趣的又何止一件。且慢观赏此类东西,有一人你一定得见一见。”也不等勾践弄清所请之人是谁,姒元即向内高叫道:
“夫人,儿孙们,快请老爷子出来,就说大王来我家了。”
随着应答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鸠头拐杖在众人的簇拥下健步出堂,嘴里叨念着说:
“大王,什么大王,姓什么?叫什么来着……”
勾践偕夫人忙站起来,这边姒元忙对老人说:
“父亲,你不是常说我们与越王是同宗的吗,喏,他今天已在你的眼前了。”
那老人眼珠子一翻说:
“和越王同宗怎会有假,让我看看,他长的是啥样子。”说罢,老人拉过勾践,拄着拐杖绕了勾践一匝说:“唔,有些像。也是瘦高个儿,你是允……允什么的儿子,是不是?你又叫什么?”
勾践忙应道:
“是。父亲是叫允常。勾践字执,老人家,你又是怎样知道的。”说完,忙搀老人入座。
老人坐定,将鸠头杖交给儿子后摇头晃脑地眯眼说:
“这话说来就长。喏,如果你这个越王不是冒牌货的话,那么,你父亲一定有个允字。老朽与你父亲是允字辈,我叫允戎,那你父一定叫允什么,而下一辈是字辈嘛。”忽地老人开眼问:“你父亲呢?怎么不来?他在哪?”
勾践说:“家父去世已多年了。”
老人“唔”地一声,说:
“论理年龄也不大。怎么……想来是太操劳之故。不过,他在世之时,总给你讲过祖上少康帝的故事?”
“是。老人家。”
“少康的庶子无余去南边守大禹的陵墓,少康帝的长子却一直留在中原。这点他大概有些数吧。其实,老朽的祖上便是少康帝长子的一脉,你懂吗?无余生了无壬,无壬君以后的六世就断了禹的祭祀,这一来与中原的一脉便失去了联络。后来无睁又重新恢复了祭祀,执掌了越国的国政,无余去世后便是夫潭执政,夫潭就是你爷爷,但从那时起,吴越老是战啊战,越弱吴强,中原远水救不了近火,从此又失去了联系,后来听说允……允常迁徙到什么山中去了,老朽也曾几次前去找寻,但总是寻访不着,直到最近,派儿子去越国,得来的消息是两国在打仗。不过,老朽总算等到了允常的儿子……”说着,老人便唏嘘不已,说不下去了。
老人如一块活化石,将个越为禹后的来龙去脉和兴衰盛旺说得再也清楚不过了。在场的人听了不由悚然动容,深深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所折服。
“老人家,能给小辈几件先祖留下来的宝器观赏观赏否?”
“小子,不要总是老人家,老人家的,我是你伯父。”老人不无喜悦地瞪了勾践一眼。复又对元说:“引侄儿侄媳去家庙祭告一番,看来他还心有疑窦呢。”
顺着曲折的抱廊,穿过天井,左侧是呈八字形的一间高屋敞轩,它用四根石础为柱,柱上架梁,挑檐,檐下一方形匾额上书:“地平天成”。前两柱上镌刻一副对联,楹联上书:
“理五湖筋脉,
疏九流归宗。”
后方柱上镌刻:
“泽被八荒,
四方称圣。”
正中一额上书“人世永和”。
最为醒目的是正中一尊手握利锸的大禹像,丈八金身,背后赫然两柄玉钺,禹鼎内香烟袅袅。
廊庑上站满了家中男男女女,其中不少是小小辈的儿童。扶同、诸稽郢等人皆在槛外肃立,只有勾践,越夫人,元随允戎跨入槛内。允戎先拜下去,站立后,方是勾践一辈叩拜,拜毕,扶同等人方入内依次祝拜。在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看到了被供奉的祖先和姒姓族人,勾践和随行之人喜泪交流。此刻,他忙拉过越夫人跪在允戎的面前,勾践感动地说道:
“小侄此番偕妻子前来中原,第一个愿望就是认宗,今天果然得遇世伯,此乃先祖大禹之福荫也。”
第134节:大迁徙(7)
允戎扶起勾践哈哈笑道:
“元儿去越地经商,乃是老朽的主意。这里祖祖辈辈的东夷人都很怀念南边的族人,口口相传,念兹至今。今天允常的儿子总算不忘其宗,能见到你这么位有出息的后辈,老朽便死了也可瞑目的了。”
说着,大声吩咐说:
“内眷都去厨下张罗,外子都去请族人到此聚会,爷爷要好好款待侄儿、侄媳。”
姒姓的族人听说南边的族人来到了族长家,纷纷派员前来致贺,他们有的捧着满瓮的酒,有的捧着食盒,有的牵着羊,一时间门前挤得水泄不通。允戎命将酒席从厅里摆到厅外,厅外又搭起彩棚一直绵延出去,顷刻之时宅里宅外欢声笑语,熙攘一片,姒姓以特有的形式欢迎越王的到来。
酒阑人静。勾践被唤至允戎卧室,他将聆听伯父对他的教诲。
老人的卧室很简朴,葛布为帘以挡风,土炕上叠着葛布被褥,允戎一身葛布长袍,盘腿坐在土炕上,见勾践掀帘而进,欲跪地请安,便制止道:
“自己家中,不必多礼,伯父有话问你,炕上坐吧。”
“是。伯父。”勾践依言,上炕盘足,正襟危坐。
“你来中原,莫非有何难题,但求一解?”
“伯父,侄儿青年时代,便对兵法上所述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极为推崇,以为这是王者‘垂拱而治’的治世良方。然纵观天下,莫不是用武力服人,哪有不战而使人屈的。自周初创于今,王霸崛起,列国纷战不休,越乃弱小之国,山居水处,十年九涝,百姓刀耕火种,食不果腹。如此一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以饮,垦荒而食的偏僻小国,却被无止休地拖入争战之中。侄儿并不喜战,每每看到百姓无端受戮,黎民横遭杀害,心中如刀剐油煎,为免使百姓不再受兵戈之灾,侄儿才用‘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之国策,终于报仇雪耻,剪灭强吴。然侄儿以为,以战消战终非治世良策,怎样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使越族百姓得以安宁,望伯父指点迷津。”
允戎捻着银髯笑道:
“投身于乱世的人,想独善其身是很难的。‘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打他,他要攻你。如今吴国已破,敌手已去,你就想不再劳师动众,只想使久疲的将士解甲归田,从此刀枪入库,教民休生养息,你也可从此做江南的安乐王了?孰料事情远非你所想象的简单,各国诸侯对你望风而慕,你已成了事实上的霸主。然你既不想重蹈吴王之覆辙,可又找不到‘垂拱而治’的方法,是以你进退维谷,左右为难,欲进不能,欲退不是?”
勾践被允戎一语言中,为之惊叹:
“伯父真是旷世高贤,侄儿心服了。”
允戎却又正色道:
“直到如今,你始终囿于越国本土,囿于越国的臣民,囿于自己是越国的君主,却忘掉了自己何许人也!你不想成为霸主这是对的,然骨子里是心惧二十年后你也会步吴王的后尘,倘若这样,伯父对你实在是太失望了……”
勾践虽觉得允戎所言无一不是自己所思所想,但这又有何不对,称越王,抚越民,守越土难道有何不妥,显赫于诸侯称霸天下于越何益……
允戎见勾践默然无语,便说道:
“看来你这个不开窍的侄儿还得好好调教你一番,夜已深,我也该休息了,你去睡吧,明日我陪你去登泰山。”
“登泰山。伯父偌大年纪……”
“我刚满八旬,怎说老了?”
勾践见这位伯父脾气很倔,只得唯唯应允,替老人铺好被褥后就退了出来。
泰山以拔地通天之势雄镇华夏之东。“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是日,允戎不顾年迈,带勾践登泰山,其用意犹恐其志小,故特上泰山予以激励。
“泰山岩岩,鲁邦所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