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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笑谓道:
“王者富民,霸者富士。虽则成为霸主能享列国之贡品,不仅使府库充实,满朝文武亦均成大富。然越国富了,而天下又有多少黎民要受穷困饥饿,你想过没有?”
文种一怔后当即反驳道:
“岂不闻‘独王之国,劳而多祸’,大王既不称霸,却又将已归越国的城池土地悉数归还,如此重大政事,却不与臣商议,独断独行,令诸侯失望暂且勿论,还会令越国将士寒心的。”
越王泰然一笑道:
“政者,正也。寡人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弊。为一国之君身正,视四海为一家,政正,岂会致祸?”
文种跌足叹道:
“早知你我君臣政见不同,我何必用心良苦献上‘九术’。当初之时,臣就对大王言,得此‘九术’,汤、文二王成王,齐桓公和秦穆有它而称霸,倘若早知大王不想称霸,臣何用献此‘九术’。”
说罢,气冲冲地出了驿舍,勾践望着文种的背景,思忖道:
“文种献出了定国之术,一心指望孤成为霸主,如今见孤负了他的一片忠心,自然心中失望,孤得慢慢开导他才是。”
却说文种出了驿舍,径直来到了陈恒和赵简子下榻处,一进门便气冲冲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赵简子和陈恒正在对弈,见文种满面怒气进来,便推开棋盘,一边吩咐备茶一边热情上前询问原由。文种便将自己与越王谈话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希望两位好友能评评道理。文种气恼地道:
“我家大王不知何故,忽然变得如此消沉,将霸主之位拱手送他也不接受,与二十年来卧薪尝胆复国雪耻的他前后判若两人。”
陈恒和赵简子都是理解文种此刻的心情的。为人臣的最大的心愿便是使王者成霸业之道,如今越王与各国会盟,却不肯歃血,这自然令股肱殿臣大大失望。而陈恒从齐国利益出发也是希望越王成为霸主的,于是道:
“你也不必焦心,其实事情尚可挽救。你们想想,越王已是事实上的霸主,而文大夫你也事实上能代霸主行使政令的,今单定公尚在,你可修书致意周王,说是没有周王的封赐,越王不能成霸,等周王封赐下来,各国使者可再度会盟,地点可择于越地,这一来越王既得了面子,亦难以推托,而文种大夫的效忠之心不就得遂了。”
赵简子对陈恒的谋划拍案叫绝,说道:
“此计大妙,到时木已成舟,越王岂敢违周天子之命。”复又道:
“说来也是,当初黄池会盟,夫差是被周敬王封了‘伯’才登位的,说不定,越王还是因此而不愿歃血的呢。”
文种侧头一想,顿时醒悟,说:
“经赵兄一说,令兄茅塞顿开。事实就是如此,昔日夫差确实是被周敬王封为‘伯’的,如今的周元王毕竟年轻,事先竟未曾给越王封‘伯’,定是我家大王心下极不平衡,才婉转拒绝的。”
第138节:大迁徙(11)
“既然如此,我与赵兄可陪你去单定公处,说明原由,包你成功。”
经陈恒一说,三人当即起身,向单定公讨封去了。
时已进入战国之初,周王朝已经更加衰微,事事莫不仰大国诸侯鼻息行事。而大国诸侯根本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再说此时的越国不仅是新兴强国,且又有非常高明的外交手腕,眼下晋、齐、越三国首席台辅之所以敢于向单定公直面说情,自然是在这样深刻的政治背景下行事的。后周元王接到文种的奏章,也果真加封越王勾践为‘东方之伯’,与吴王夫差一样,赐给勾践冕旒、衮袍、圭形玉璧,彤弓和弧矢,让勾践成为名正言顺的新一代霸主,此是后话。然而,勾践对文种背着自己的另搞一套浑然不知,当时只见文种回来后已怒气全消,还以为得到了理解,由此就把不快之事撇过一边。殊不知文种肚里还有文章,他对于越王要迁徙到琅邪一事也颇不理解,但此是内政,毋须外人插手,是以他隐忍不言,欲待见机行事,就这样,君臣于翌日即转辗南下,回到故国。
越民迎越王凯旋回军的当天晚上,文种邀请陈音与之对饮,荧荧烛光下,文种夫人说是亲自去厨下张罗去了,文种新纳的小妾媚媚端盘温酒,文种自己亲自为陈音挟菜,两人谈得十分投机。
文种呷了口酒,放下杯子,对陈音说:“唉,想不到越王如此寡恩薄情,你为他出生入死,我为他擘画计策,到头来无半点赏赐,却将已经归越的东西还给了别国。”
陈音听后黄色剑眉一竖,略带醉意,说:“大王的做法也的确令将士寒心,当初要不是我授给越军的‘连弩之法’,哪有今天得胜之日!”
文种摇头叹气道:
“看来范大夫劝我离越是有道理的,后来他还留了封信给我,信中提到这人可共患难而不可共安乐。”
“是吗?能否给末将过目一下?”
“当然可以。”文种起身入内取来信放置陈音面前。
陈音览信毕,喟然长叹道:
“你我说不定哪天会遭不测。”
“那倒不会,只要他一旦成霸,自己做安乐王都来不及,还会去对付另一人。”
“不是说大王不愿成霸,怎么……”
“你真有些愚钝不悟,附耳过来。”文种在陈音耳畔窃窃私语一阵,说毕笑眯眯地说:“凡成霸主的,都喜宫室声色之乐,而一切政令皆出卿门。”
“如此说来,诸侯还会有一次会盟?”
“那当然。徐国之会盟周王未封赐越王,这次我已上奏,要求封大王为‘东方之伯’,也叫列国多准备一些贡品,以作还报。”
“听说大王要迁徙一部分越民去琅邪,可有此事?”
“去徐国时他提起过,究竟怎样个去法却不甚清楚。光是百姓迁徙亦无大碍,倘若连同王室公卿士大夫,麻烦可多了。他说那边有宗室族人,我们的根基可在江南,如今吴越已经一统,这方土地已肥沃富饶,一旦霸业有成,各国贡品源源不绝,越国这才真正的苦尽甘来,民富国强了。”
“大王要去自己去,我们留在这里就行……”
正谈得火热,一声“越王驾到……”两人吃了一惊。
“大王生性多疑,陈将军还是回避一下。”文种一面命小妾退去,一面叫陈音暂避。
“大王驾到,微臣有失远迎,望乞恕罪。”文种匍匐于地。
“未曾通报,扰了文大夫雅兴。”勾践目光如锥,此时文种才发现自己连酒桌上的杯盘也未曾撤去。
家人将四壁的烛炬换上新烛,大厅霎时明亮如同白昼,勾践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四下一扫后,颇有深意地说:“嗬,好富丽堂皇!既有楚国的建筑特色,又结合吴越两国的地方风味,所有摆设无不精美,很好。”
原来勾践在去中原之时,命文种到木客山建造贺台,文种在建台之机,替自己也建造了一座府邸,新建的府邸豪华壮观,气派非凡,勾践一向注重简朴,现见文种如此糜费,心中便有些不乐。
听越王一说,文种有些尴尬,他干笑几声道:
“臣在越国,有家无居,故营造了此住宅,以作栖身之所。臣也知大王不喜排场,但吴国已灭,今非昔比,臣之所以建得考究些,为的是在府邸里款待列国使者时显扬王威,臣还觉得越王殿宜改造翻建,这样才不致失了大国之风度。”
勾践一笑,摇摇头说:“那倒不必,寡人有迁都大事要与大夫商量。至于故都么还是保持原先风格为好。”
“大王的意思是……”
“将部分越民迁徙琅邪。”
“王室呢?”
“留下皓进、若成辅助公子鹿郢、不寿(勾践庶子)守国,当否?孤特来请教大夫。”
“中原如此吸引大王吗?”
第139节:大迁徙(12)
勾践没有入座,没有因文种态度生硬而生气,而是恭敬地站立着,他细细地向文种道出为何要去中原的诸种原委,那鹰眼殷切地闪烁着希望之光,他盼望的是他的计划能得到文种的支持。
此刻的文种思绪大乱,他万万未曾料到勾践会把整个王室也搬过去,于是他装作踱步思索,其实是在考虑如何推翻迁徙北方的整个方案。
文种终于停步,一脸严肃地说道:
“大王突发奇想,弃吴越之地而远徙中原,臣以为此乃舍本逐末之下策,有道是鸟恋旧巢,民爱本土,终年漂泊异乡之人,最终叶落归根,此其一。”
“吴、越虽蛮夷之地,然强吴已灭,吴国繁华富庶,且宫苑市井未遭毁坏,其文明虽比不上中原,但也粲然可观。越地虽较荒蛮,然经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如今已初涉昌隆,越民饭稻羹鱼,丰衣足食,若再经二十年,吴、越之富庶必超过中原列国,前景十分可观,此其二。”
“至于中原,自平王东迁洛阳,周室王驭失统,五霸崛起,列国争雄,干戈四起,一旦迁徙中原,定将陷入无休止的争战之中,有道是宁做太平犬,不作乱离人,这二十余年来,越民疲于应付战争,如今总算盼到太平的一天,大王宜劝民农桑,莫使百姓再受颠沛流离之苦,大王的上策是:割据长江而自守,作一太平的君主,望大王三思!”
勾践听过其二已知文种心意,他默默走向座椅,缓缓坐了下去。此时,他发现几上摊着一封信,鹰目一瞥,发现是范蠡手迹,碗中余酒尚温,屏风后发出轻微的声音,这一切告诉越王:文种刚才与什么人在饮酒交谈,而此人就躲在屏风后,谈话的议题十分可疑。然而,他佯装无事,仍低声向文种解释说:
“文大夫有所不知,有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寡人此举,于世、于国、于民、于家有百利而无一弊,孤何尝不想让民休息,安居乐业。其实,此次北迁,正是替万民着想,不仅想着眼前,更想着未来。文大夫是孤心腹大臣,望对北迁之举能鼎力相助。”
“大王,非是为臣不肯用命,实是此计有百害而无一利,臣不愿大王的基业毁于一旦。”文种毫无通融之意。
望着文种那张斯文中带刚毅的长脸和奢华的府邸,勾践明白,昔日辅佐自己的贤相今已成居功自傲、安于享乐的庸臣了。他不由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寡人也不便相强,明日早朝寡人将迁徙之事向众臣告明。”说完,出得文种府邸去和扶同等一班臣子商议去。
勾践一走,陈音便从屏风后出来,他大笑着对文种说:“这越王也真做得出,说是中原有他的宗亲,居然带满朝文武同去,真亏他想得出来。”
“哼,我到此方明白,他为何不肯分封群臣,而将国土独断地归回给了齐、鲁等国,其良苦用心,唉!”文种若有所思,满脸忧郁。
“看来他是一意孤行了?”
“不,他的一套治世之说会有不少殿臣支持的。”
“哪怎么办?别无他法了?”
“当然要阻止他,陈将军,大王明日一早要将北迁之事抖出来让众臣议断,如今之计,你速与计倪、曳庸几位大人商议,务要在朝会阻止他的行动。”
“那文大夫,你呢?”
“我明天称病不朝,以后也称病在家休养,看他没有了我的擘画又怎么办!戏由你们出面唱,不然,大王以为我们联手与他过不去。”
翌日一早,诸臣静候越王殿,等候越王上朝。五更刚过,宫廷乐工奏起乐曲,这是以楚国贤相孙叔敖廉洁自持的事迹为题谱成的《慷慨歌》,一群燕啭莺啼的宫女唱了起来:
贪吏而不可为而可为。
廉吏而可为而不可为。
贪吏而不可为者。
当时有污名。
而可为者。
子孙以家成。
廉吏而可为者。
当时有清名。
而不可为者。
贪吏常苦富。
廉吏常苦贫。
独不见楚相孙叔敖。
廉洁不受钱。
那歌声反复唱了个不休,如警钟发人深思,使人不由猜想曲中深意……
歌曲声中,越王在侍卫的簇拥下上殿。越王向群臣说出了迁都中原的主张。众臣窃窃私语片刻后,扶同出班奏道:
“大王北迁之举,上应天人,下顺万民之心,今仗祖宗之洪福,吴越一统,要使子孙昌盛不绝,天下黎民安享太平,迁到中原去乃英明之策。”
越王在上,频频点头称许。
诸稽郢早就被扶同说动,此刻也即附和道:“我王乃禹王之后,入中原辅佐周王,有义不容辞之责,只有这样,方可创万世基业,建不朽功勋。”
越王一听,面露春风之色。
接着许多朝臣也纷纷述说去中原的好处,越王见有这么多的臣子赞同北迁,欢欣之色溢于言表。
第140节:大迁徙(13)
陈音本来早就按捺不住,但昨夜与计倪、曳庸商议后,认为应先听听其他大臣的意见,然后来个后发制人,于是便暂不作声。如今见扶同这班人曲意奉迎,妄自尊大,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便出班大声奏道:“大王,末将认为吴国已灭,诸臣辅佐之功不可没,宜裂土分封子弟功臣,劝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