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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是要回去休息还是在这里陪著料理後事?”他问。
沈寄流看了一眼床上的沈自明,淡淡地说:“他的後事我来料理罢。”
沈长华便道:“那好。我去通知婶婶。”
交代下人谁都不许靠近这边的房子,几人一起将房内的血迹清扫干净後,沈母赶回来了,脆弱的女人,得知儿子的死讯,提著一口气奔回来,见到的第一眼,便直接昏厥过去。
下人们不知发生了什麽,只知道家中少爷突然去了,去的蹊跷,尽管家中主人下了禁令眼睛流言,却还是抵不住私下议论纷纷。
後事很繁琐,一直忙到半夜才结束。沈自明的尸体被放在棺木中,停靠在家中大堂,长明灯火,黑白幕布。镇中习俗,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为大不孝,不能丧事喜办挂红,只能简单处理。
沈中书也赶来了,跪在沈自明的棺材前,哭的不成样子。
沈世听的头疼不已,走出灵堂透口气。和尚见状,跟了过来,晦暗的烛火下,他见沈世的脸色格外苍白,有些关切地问:“沈先生没有事吧?脸色不太好。”
“无碍。”
园中一片寂静,只有沈中书轻轻抽泣的声音。
沈母因为丧失爱子,精神恍惚,已不能出来主持丧事。一切都是长华亲手操持的,而沈寄流……
沈世回头。
沈寄流正站在棺边,默默地凝望著沈自明。脸上表情平淡的很,也瞧不出喜怒哀乐。
和尚突然说:“贫僧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世道:“你说。”
“为何沈少爷死的蹊跷,这家中,却没有一个人质问死因。”
沈世静默了片刻,道:“从前,这镇中还是有法律的东西存在的。但这所谓的法律,也是由人而定。去年,那人也死了,所以这镇子里,算是没有秩序的束缚了。就算质问,也得不到答案。”
和尚听他说完,沈思了片刻,过了会儿,又道:“之前你叫我来的时候,我还不完全信。如今却是信了。”
沈世面无表情,听後,嗤地一笑。
和尚拨弄著念珠道:“这世上的罪孽,一切根源都是缘由放不下啊。”
沈世看著他:“大师你有什麽放不下的吗?”
和尚道:“自然有。”
沈世淡淡地说:“你不是出家人吗?出家人本该六根清净,你有什麽放不下?”
和尚道:“人生来就带了欲望,欲乃万苦之根本。我若没有欲,就不会堪不破,正是因为堪不破,才会出家。”
沈长华拿了一件衣裳送了过来,披在沈世肩上,说:“别著凉了。”
沈世点头:“你进去罢,我在外面呆一会儿就回去。”
“嗯。”
转身的时候目光正好与和尚撞上。
他对和尚斯文地点点头,黑漆漆的瞳孔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沈潭水。
和尚望著他的背影,忽地问:“沈先生,这事怕有难度。”
沈世抬头望了望没有月亮的天空,道:“只求你到时候能够救他。再等等就好,再等等,只要三天。”
下半夜落起了雨,雨势不大,淅沥沥的,寒气略重。长华担心父亲身子不好,催他回去休息。寄流说:“我来守灵堂罢,你们先回去休息。”
沈世道:“无碍。”
寄流垂下眼睫。过了片刻,他淡淡地说:“我没想过他会死。”
那天早上,沈寄流如同往常一样,去看沈自明。前些日子他们吵完架,近来才刚和好,昨晚离去前,沈自明还在念叨,想吃镇子西头的那家豆花儿,让明早寄流过来的时候带一点。
沈寄流一心想哄著他。虽然吵了架,虽然两人之间有著肮脏的秘密,但确确实实,这麽多年,他的心里头只有沈自明。他买了豆腐花,去见心上人。到了他家,发现他的房间门没有关,门一推就进去了。
他走进去,发现自明还在睡。
他叫了一声:“阿明,阿明。”
沈自明没有醒。
他将早点放下,将豆浆倒入杯子里,再去叫他,他还是没起来。
沈寄流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
从一推开房门他就知道了,这没什麽可惊奇的,屋内那一大片血迹。
他在沈自明身边坐了很久,静静地看著他的脸,他的身体,他的手。
他觉得自己什麽都不想干,就想这样坐著,陪著沈自明,陪著他,一直到世界毁灭。
沈寄流说:“如果知道他今天会死,前几天我就不跟他吵架了。”
沈中书听了,心里愈加不好受,低著头小声抽泣。
长华拍了拍他的肩:“都去休息吧。这里由我来跟寄流守著就行。”
沈中书不肯离去,执意要在这里陪著表哥。沈世也无睡意,其实,没有长华,他也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家。
夜雨越来越大。
淅沥沥的,灵堂里的长明烛摇曳著,和尚敲著木鱼,为死者诵读超生经文。
三天後,天气仍未放晴。
沈自明出丧。
镇上的习俗仍是死者为大,不能火化。但沈寄流却执意给他火化,理由是,自明一生都想出去,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所以,不想在他死後,还要将他的灵魂与肉体束缚在这个囚牢里。
沈世同意。
出丧那天,全镇人都来围观了。大家私底下都在议论纷纷,沈家必定造了什麽孽,一而再再而三的死人,人人脸上都露著惊恐之色。
沈自明的尸体被一把火点燃後。病重沈母忽地从恍惚中醒来,瘫倒在焚化炉前,哭得撕心裂肺。
沈世走过去,想扶她起来。
不料这女人,看见是他,猛地抬起手,用力给了他一个耳光:
“沈世!你到底还要害我们多久才甘心!”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女人那巴掌打的很重,直接就在沈世的脸上留下了五指红印。周围人都被她的举动吓到,僵在原地不敢出声,可心里头又充满了隐秘的好奇与幸灾乐祸,一种对沈家秘密的窥探。
沈长华眼睛微微眯起,望向那女人。
女人一脸的悲怒,望向沈世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她道:“当年你们兄弟的事,是他们对不起你。可如今已经过了多少年了,他们也死了,为什麽你就不肯放过我儿子!”
焚化炉烈火熊熊燃烧,沈自明躺在烈焰中,面容平静,并无痛楚。女人哭的不能自遏。沈世知她是丧子悲痛,并不与她计较,只对沈中书交代,让他将她扶回去休息。
可是女人并不承情。她挣脱沈中书的搀扶,指著沈世的鼻尖怒骂,恨不得将沈家所有的丑事都揭露出来,曝光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你这个不男不──”
沈世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众人竖起了耳朵,都在等那隐秘浮出水面。
可是女人突然停住,没再说下去,而是转了个身,面朝儿子的焚化炉,喃喃道:“都死了,夫君死了,儿子也死了,大家都活不了,都是命。都是命……”
沈世道:“大嫂。”
女人没回他,盯著焚化炉不语。忽地,她对身边的中书说:“在我儿子没化成灰烬之前,我要去看他一眼,你不要拦著我。”
中书只好松开手。
女人慢慢走过去,隔著烈火,静静地凝望著自明。渐渐,她嘴角浮起了笑容,眼神朦胧起来,焚化炉里发出劈里啪啦的燃烧声,她的唇微微动了几下,听不清她在说些什麽。
後面的和尚脸色顿变:“不好!快拦住她!”
然而已经来不及。
女人纵身一跃,跳入了焚化炉中,拥著儿子的尸体,一起化为灰烬。
天地间响彻她的笑声。
癫狂,怨毒。
“沈世,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和尚的念珠碎了一地。
周围人已经彻底惊呆掉,忘了呼吸动弹。
沈世更是如坠噩梦,脸色惨白,浑身战栗。
烈火熊熊燃烧,火舌邪恶的窜动著,变幻出千万恶鬼脸。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和尚悲悯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猛地转过身,看向身後的某人。
只见长华嘴角噙笑,被火光笼罩著的脸,隐隐现出妖魔之姿。
沈家的悲剧,一夜传遍整个镇中,人人都道沈家祖上造了孽,得罪了冤鬼,如今厉鬼索命来了,现在死的是沈家表兄弟,很快就会轮到其他人头上。人言是软刀子,下人们受不了,将这事汇报给沈世,沈世只淡淡道:“随他们罢。”
沈自明的骨灰最终没有入土,被沈寄流装进骨灰坛带回了家。直到这时候,大家都看出了他们之间的蹊跷。下人瞧出来,既觉背德乱伦可耻,又觉他可怜。沈世却没有说什麽,由得他来,夜间床榻间,对沈长华说的,不过是一句“可怜人。”
沈自明死去的第七天。
傍晚,沈世醒来。
最近,像是回光返照一般,他的精神好了些许,也长了几两肉。
长华今日不去铺子,陪他在家练字。
提笔的时候,一滴墨溅到了纸上,滴出一小滴漆黑的墨点。
长华道:“父亲有心事吗?”
沈世收起纸笔,走到园子里。
暮色渐渐浓重,像块尸布,将整座小镇包裹的密不透风。一轮猩红的圆月慢慢从幕布天空隐出,猩染了天空一角。
沈世道:“前几天,我不小心把砚台打碎了,跟老刘叔从新订了货,你去帮我取一下吧。”
沈长华问:“现在吗?”
“嗯,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长华望著他的侧脸,静默了片刻,道:“好。”
他走了,直到背影都看不见,沈世才静静地开口:“出来罢。”
有人自花丛角落走出来。
纤细的身姿,秀美的脸容,那羞怯而腼腆的嘴角,此刻是阴沈的紧抿著。
沈世道:“你知道,你杀不掉我的。”
沈中书低下头:“没有你,就不会有这些事情。自明哥哥也不会死。”
沈世在石桌边坐下,细长的手指慢慢敲著圆桌,眼神平静地打量著沈中书:“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报应?”
“什麽意思?”
“有些事你还小,看不清楚,被人蒙蔽了眼睛。你恨我,我知道,你想杀死我,不过是为了我儿长华。可是,”他的话锋一转,豔煞至极的眉眼突然冷厉下来,“你做的再多,也只是妄想。”
“你!”沈中书像是被戳中了极痛之处,全身抖的如筛子。沈世并不放过他,继续说下去,“就算你杀了容紫,他也不会瞧你一眼。你可懂?”
“你!你!你闭嘴!你闭嘴!”
“他的心在我这儿,他死了,我不会活下去。我死了,也会带他走,不会留他在这世上受苦。所以。”沈世扬起红唇,“你尽管放马过来。”
沈长华回来的时候,沈世仍然坐在园子里没走。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猩红的满月高高悬挂在空中,园子里的红檀花开的浓烈奔放,香气沈沈浮浮,圆石桌上盛摆著陈年花雕与果品,一柱檀香静静燃烧。
沈长华问:“有人来过了?”
沈世没有回答,却问:“你如何知道?”
沈长华顿了顿,说:“方才在回来路上,似乎看见了中书。”
沈世点头:“的确来过。”
“为了什麽?我见他脸色不太好,就没跟他打招呼。”
“你觉得是为了什麽?”沈世反问。
长华又是一顿。
沈世突然道:“儿子。”
他很少直接称呼长华为儿子,因为两人的关系,这样的称呼只会令彼此尴尬不适。长华乍听此称呼,有些讶然,但很快就恢复不动声色,长睫毛安静的低垂下来,覆下扇形阴影。他道:“父亲什麽事?”
沈世道:“坐下,陪我喝几杯。”
长华坐下。
沈世给他斟了一杯酒,看著他喝下,默默地凝望著他,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静默著。
过了许久,沈长华终於开了口:“我想,父亲应该都知道了吧?”
解密(一)
解密(一)
沈世淡淡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终究保不住火,只要做了,就总有被发现的一天。更何况你是我儿子。”
沈世本来就是个聪明人,过往的经历令他疑心颇重,纵然是最亲近的有血缘的儿子,哪怕伪装的再像,又如何能瞒得过他的眼。他不戳破,是原本心中存著侥幸,希望还有回旋余地。但时至今日,他才知晓,早就没了退路。而此番叫他过来,沈世心中也自由打算。
沈长华笑了:“父亲如何得知的?”
沈世低头晃著手中的酒杯,杯中酒清冽,倒映著猩红圆月,像盛了一杯血酒,半晌才道:“从容娘死的那天起,我就开始怀疑了。”
长华微抿了唇角,垂了眼帘道:“看来我还是做的不够疏密。”他音色清冷,娓娓说道,“我就应该喝尽她的血肉,不该让她留下一丝痕迹。”
沈世静了许久,忽地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