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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孟长次给柬耗打了一个电话,说:“我这些天太专注猩猩了,经常做梦。”
“什么梦?”柬耗很感兴趣。
“我梦见一群猩猩在森林边上哭。”
“有意思。”
“挺吓人的,因为每次梦见的都一模一样,包括那些猩猩的数量,周围树木特征,还有它们哭的表情……”
这个心理学者为自己的恐惧找不到解释了。
这天晚上12点,柬耗的电话又响了,还是孟长次,他在电话里大声说:“柬耗,我的窗子上也出现了剪纸!”
“什么剪纸?”
“是猩猩……”
柬耗一下想起了那个叫小错的女孩遭遇的经历。他说:“是谁逗你玩吧?”
“不像。我今天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别胡思乱想了。”
放下电话后,柬耗不放心,他开车去了孟长次的住处。
他敲了敲门,却发现门开着,就直接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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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漆黑一片,有血腥气息。
他摸索着打开灯,果然看见窗子上贴着很多剪纸,剪得很粗糙,周边像锯齿一样,那是猩猩的毛。嘴很大。眼睛是两个洞洞,死死盯着人。
他朝孟长次的床上看去,目瞪口呆:他看见了孟长次的尸体!
那尸首真是惨不忍睹。
一般的凶杀案总是无头案多,因为凶手怕被查到。但是,这个凶杀案不同,孟长次的身子不见了,或者说身上的肉都不见了,只剩下白惨惨的骨架,被啃得很干净,连个血丝都没留下。
之所以说是“啃”,因为柬耗看见那骨头上还有牙印。
但是,孟长次的脑袋却完好无损,那神态还有点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柬耗想跑出去,却发现门反锁了!
他的腿却抖得厉害,急忙摸起电话,里面却无声。
他又掏出自己的手机,上面竟然显示没信号!
这里竟然没信号!
这时候,灯一下就灭了,柬耗一下就跌坐在屋角,死死盯着孟长次的床,眼珠一动不动。
这一天是8月8号,这个日子将成为他的忌日?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很清脆。
“谁?”他颤颤地问。
没人说话。
“谁!”
他又问。
那门轻轻地开了,门外更黑暗。
柬耗简直傻了,他静静等待着,过了很久,竟然没有人。
他哆嗦着走过去,迈出那个门,试探着朝前走,好像走在地雷阵中。
他一步步走下了楼,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他跌跌撞撞地出了楼门,跑到附近一个公共电话亭,立即报了警:“四道口街安居楼,8月8号,不对,是4门8号,有人被杀……”
警察很利落,只说了一句:“明白,马上到。”
……警察风忙火急地赶到,勘察现场,拍照,向他询问情况……
柬耗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进了家门,看见藩奇在酣睡。
他没有弄出一点声响,观察它好半天,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受到了巨大刺激,当然睡不着,一直在苦思冥想……
是谁害了孟长次?
那些剪纸是谁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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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四处散布这种不祥之物?
孟长次为什么在死前最后一个电话里说他梦见了一群猩猩在哭?
为什么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恐怖事件总跟猩猩有关联?
猩猩是元凶,还是通风报信者?
突然,寂静的黑夜里他的录音机响起了歌声:“……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他一下抓紧被子。这房子里只住着他一个人,客厅里的录音机自己怎么就响了呢?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如此熟悉……”
他的神经紧张得快断裂了,慢慢慢慢爬起来,打开暗暗的地灯,向客厅走过去。
突然,背后有一只手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他猛一回头,看见一只长满黑毛的手!
是藩奇,它冷冷地看着他。
他忽然觉得这个猩猩是一种恐怖的意象。
它左歪一下右歪一下,走到录音机前,伸出爪子乱按,竟然把录音机关上了。然后,摆弄那些磁带,似乎在挑选喜欢听的。
一定是它把录音机按响的。
柬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走过去,把电源线拔掉,拍拍藩奇的脑袋,说:“睡觉。睡觉。”
它放下磁带,四肢着地走回了它的卧室……
李灯突然坚强起来。
他起早贪黑,努力工作——什么可怕的事都不给解释,但是假如你迟到了,必须给领导一个解释。
他把自己的生活都安排得满满的,甚至没有时间想心事。
月末评比,他有三篇稿件评上了“最佳”。
一有了空闲,他就上网去聊天,把自己投到那个虚拟的世界中去。
那一连串的古怪事件似乎都划上了句号。
从此,李灯有了一个信念——你越怕,你所怕的东西越嚣张。
他经常在网上聊天,认识了一个叫“十万八千里”的人。
十万八千里是新手,一上来就主动跟火头搭话。
火头是这个聊天室的房主,不但可以踢人,还可以封杀服务器。
他跟她聊起来。
虽然在网上看不出性别,但是,凭经验,只要对方说话,火头就能够辨别出是男是女。可对这个十万八千里,火头的经验却不管用了。
有一次,十万八千里突然说:“我们见一下吧。”
“你在j市?”
“我住在赵公街108号院。明晚8点,怎么样?”
火头想了想,说:“借用当前一句流行话,你能不能给我见你的三个理由?”
十万八千里:“三个找不全,一个还可以。”
火头:“一个就一个吧。”
十万八千里:“我想见李灯。”
李灯大惊!
他感觉有一张模糊的脸,突然跨越千山万水,横穿虚拟的时空,定定地悬挂在他的头顶!
他在网上一直用的是“火头”这个名字,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叫李灯,连厚情薄命都不知道。他一直觉得之所以大家都迷恋这张网,就是因为它不真实,如果跟现实生活雷同,那还在网上泡什么呢?大街上那么多人呢?
可是这个十万八千里竟然一语道破天机!
难道……他抑或她是一个熟识自己的人?
李灯记得有一个朋友,他开了一家公司,经常跟老婆撒谎说加班,却在公司里上网和女孩聊天。
一次,他老婆到公司找他,悄悄站在了他的身后,眼看着他跟几个美眉肉麻。
接着,她又悄悄退出去,到隔壁一个没锁门的办公室,打开了电脑,用一个很甜美的名字进入了老公聊天的频道。
她太了解他的喜好了,很快就把他勾引过来,两个人聊得热热乎乎,他甚至诉说起家庭的不幸,而且两个人还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终于,他老婆离开电脑,来到她老公的办公室,叫了一声他网上的名字。
他老公吓了一大跳,愣愣地看她。
她甜美地一笑,说:“咱俩还是现在就见面吧!”
李灯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但是,这更让他害怕。
他端正了一下身体,像孙悟空收拢尾巴变成土地庙一样,尽可能恢复成火头的姿势——火头在键盘上重重敲下三个字:“你是谁?”
十万八千里:“你来就知道了。”
火头傻了,他下了网,变成李灯,呆呆地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的脑袋里又一次闪现出赵公街108号院这个地址,他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去看看!
他立即找到本市地图,在上面寻找这个地址,竟然远在市郊。
他出了门,坐出租车就去了。
天已经黑了,街上刮着冷风,行人很少。一片片枯叶在半空中翻卷。
他来到了远离闹市的赵公街,发现这是一个很偏僻的街道,两旁的房舍低矮、破旧,门都紧紧关闭着。
他下了出租车之后,看见一个亮着灯光的杂货店,走进去,有一个女人在织毛衣。
“大姐,问一下,108号院在附近吗?”
那女人抬头长长地看了他一眼,说:“不知道。”
李灯退出来,眯着眼挨家挨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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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顺着门牌的引导走了一段路,又拐进了一条胡同。
这条胡同更显荒凉,连一条狗都没有。路上的尘土积了很厚。最晦气的是,他看见路上撒着很多冥钱。
他好像走进了哪个朝代的一个胡同,有点犹豫了,但是他还是想把事情搞清楚,咬咬牙,继续前行,寻找108号院。
终于他在暗淡的夜色中找到了这个门牌号。
这个院落的墙很高,墙头长着长长的草。大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好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他试探地敲了敲,没有人。
他轻轻推了推,竟然开了,他看见一个还算整洁的院落,迎面有一个青砖房,房门虚掩。他把院门开得很大,然后,慢慢地走过去,闯进了那间青砖房。
房子里没有亮灯。
他划了一根火柴,看见这是一个废弃的房子,空空荡荡,正中间有一张电脑桌,桌上放着一台已经破损的电脑,落满了灰土,一看就不能用了,主机已经被砸瘪了,键盘上的按键残缺不全……一派凄凉。
李灯打了个冷战。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一个设想——十万八千里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她搞网恋,爱上了一个男人,却被人欺骗了,后来,她自尽身亡……
他一步步退出来,到了院门外,一路小跑,逃之夭夭。
回到家,他吓得一夜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他没有去上班,一直蒙头大睡,他总是梦见那台被损坏的电脑。
晚上,他又上了网,想看看那个十万八千里还出不出现。
她出现了!
火头对她说:我去了你家。
这次,他是在大厅里对她说的话。
尽管其他的网友都在网络的一个个看不见的终端,但是他还是觉得在公开场合跟她说话更壮胆。
她说:什么时候?
火头:昨天。
十万八千里:我们不是约好今天见吗?
火头:我昨天正巧从那里路过。
十万八千里:我怎么没看到你?
火头:你那房子没有人住啊。
十万八千里:那院子里有两座房子,我住在后面。
火头努力回想,怎么都想不出那房子后面还有房子。
十万八千里:现在你来吧,我们在树妖酒吧见面。
火头糊里糊涂地说:好吧。
他下了网,关了电脑,出门坐车朝树妖酒吧驶去了。
他不是色胆包天,他必须弄清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天晚上风更大,好像急切地预告着什么。
他走在路上,忽然有一种预感——这个十万八千里不是绝顶的漂亮就是绝顶的丑陋。
结果,他错了。
她在树妖酒吧里等她。这里离她家更近一些。李灯见她长得不漂亮也不丑陋,她长得有点怪。
怎么怪呢?
她的眼睛很大,眼珠不是黑色,也不是蓝色,有点绿,半透明。
你无法确定她是不是在看你。
她看你眼睛的时候,你会感觉她看的是你眼睛后的大脑。
她看你的胸口的时候,你会觉得她看的是你肌肉后面的心脏。
“我是一个预言家。”李灯坐下后,她透过李灯的眼珠看着他的大脑,开门见山。
李灯一下就有点反感。
尽管他经历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事,但是他仍然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他反对邪教,嘲笑迷信,他看得出任何骗子的嘴脸。
因此,他的态度一下就冷淡下来。
“你不相信。”她看出李灯的神态在转变,淡淡地说。
“是的,我不相信任何预言。”李灯毫不掩饰。
“其实,我不是一个职业预言家,我的工作是售楼员。这是我的名片。”她又亮出第二个身份。
“预言家比较好混。而且比算卦的高一个档次。”李灯说。
“什么意思?”
“算卦的必须要算出从前,说准了,在此基础上,他才能获得信任,人家才相信他算的未来。而预言家可以只预见未发生的,杜绝了露出破绽的机会。算卦走街串巷,很辛苦,属于江湖上的下九流。而预言家,我感到和艺术家、慈善家什么的差不多,再朝前走就是大师了。”
她没有笑,认真地说:“相信我,也许,我会让你避开灾祸。”
李灯觉得,他跟她没有网络男女见面的那种感觉,好像在他俩之间没有性别,而她似乎是怀揣什么使命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李灯问。
“我的名片上有。”
“抱歉。”李灯急忙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名片,上面写着——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