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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儿微微勾起嘴角,“爹爹或许早就知道我娘的身份了。我的太爷爷帮助我的表叔公夺了我外公的皇位,我外公设局坑杀了我太爷爷和他手下的百来名弟兄。风越两家从此势不两立。舅舅派我娘假扮姜国帝姬嫁给爹爹,不过是为了伺机报仇,霁儿跟在爹爹身边,也是为了报仇。”
“霁儿,你真地恨爹爹吗,若是如此,爹的命,你随时拿去便是!”事情的真相从儿子口中说出来,真是让风陵川又心酸,又痛心,他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意让孩子们被卷进那些过往的恩怨情仇当中,可现实却往往事与愿违。他蹲下身来,直视儿子,“霁儿,不要骗爹爹,你偷取舍利子,要的不是爹的命,而是你自己的命!命都没了,还怎么报仇?”
霁儿心如刀绞,身子一软,跪坐在地。
风陵川轻抚儿子的背脊,以示安慰,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
深夜,父子二人并肩而眠,霁儿始终紧抿着薄唇,一句话都不说。
风陵川轻轻拥了拥儿子的肩,却感觉儿子身子一僵。
从什么时候开始,霁儿的心里话都不再对他这个当爹的人说了?他明明如此疼爱霁儿,可是他们之间,却隔出了一条小河,水流越来越大,两岸越来越宽。
时间缓缓流逝。
霁儿还是和以前一样,给爹爹端水倒茶,为他盖被子。
生活中的琐碎之事,无数次地重叠。如果不是发生了这许多事,如果不是被关在这一方天地之中,真会产生时光倒流,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错觉。
他还是那个严厉又有爱的爹爹,霁儿还是那个乖巧又孝顺的孩子。
终于,霁儿对爹爹有问必答,可是一提到舍利子,不管风陵川怎样软硬兼施,始终咬紧了牙关闭口不语。
眼见三日之期快到了,风陵川急火攻心,“再不说出舍利子在哪里,爹就要对你用家法了。”
“爹爹请用!”风梓霁双膝跪地,双手高捧家法。
“看来你不怕爹爹的家法,难道你也不怕楚国的国法吗?”
霁儿跪直身子,冷冷地答道,“有死而已。”
“死……爹养你这么大,辛苦征战数年,就是为了看你去死。”风陵川仰头,凄凉地一笑。
风梓霁闻言泣不成声。
☆、家法国法
看着身形单薄,却又倔强地微蹙着眉头,极力压抑抽泣的儿子,风陵川左右为难,明知道儿子从小就是这样一副犟脾气,就算动用家法逼问,霁儿也一定不会说出舍利子的下落。
可是既不动用家法,又交不出舍利子,楚皇那里说不过去。
楚皇将他们父子二人幽禁起来,并不只是为了拿回舍利子这么简单。或许他也不希望霁儿说出舍利子的下落,这样他才能利用霁儿跟他谈条件。同时,风陵川心中又存有一线希望,他从来没有对霁儿下过死手,这次,希望儿子吃痛不过,能够将舍利子的下落告诉给他。
风陵川稍微犹豫,还是放回藤条,取下墙上挂着的金鞭,狠心一脚踹翻儿子,命他褪了外衫和裤子。
一咬牙,鞭子刮风抽落。
啪地一声,雪白的内衫被抽裂,一道伤痕贯穿霁儿的腰臀。
霁儿啊地惨呼一声,鞭子离身的那一瞬,撕心裂肺地疼痛,猛地扩散开来。
再抽第二下,一个清晰的十字鞭痕迅速浮现,贯穿左右腰臀。
霁儿控制不住,又惊呼了一声。
鞭子却不管不顾,毫无停歇地从四面八方抽了下来,随着一声声脆响。皮肤上留下毒蝎子蛰过一般的肿痕,火辣辣的烧灼着痛。
“爹……”霁儿声泪俱下地朝一旁避让,清透的眼中,写满恐惧。可是,不管他往哪里躲,鞭子都能稳稳地落在身上。
一鞭接着一鞭,这用金丝绞成的鞭子威力极大,一鞭下去就是一道血痕,柔嫩的表皮被揭起,血花四溅。
“说不说实话?”风陵川咽下心疼,严厉地责问道。
霁儿疼得只是哭,疼痛一波一波席卷过来,无休无止,他一看到那鞭子,就怕得要死。
风陵川又扬起鞭子,霁儿吓得缩成一团,拼命往墙角处避让。看到他靠近,忙抬手死死地拽他的衣袖,不住地叫他,“爹爹……爹……不要……不要……”
“舍利子到底在哪里?”风陵川踢开儿子的手,最后一次相询儿子。
半晌没有回音,末了,霁儿垂下长长的眼睫,坚定地摇了摇头,撕下一片破碎的衣衫,堵在嘴里,避免自己忍不住,喊得太惨。然后,又规规矩矩地趴了回去。
风陵川的心一颤,鞭子落下,鲜血长流,那血,映衬着霁儿雪白的肌肤,红得刺目。
霁儿扬起脖颈,在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声音都哑了。
他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在鞭子下辗转挣扎。
舍利子已经被他碎开入药了,那枚珍贵的药丸,能救哥哥的性命。
但是,若他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爹与哥哥肯定不会要那药丸。
风陵川最终败给了儿子,这样的一顿狠责之下,霁儿使终守口如瓶。
风陵川守了痛晕过去,颤抖着蜷缩在被窝里的儿子一整晚,轻轻用温帕子,给儿子清洗伤口。霁儿咬住被角强忍,身上那一道道皮破血流,触目惊心的伤口,让风陵川的手,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第二日,马镇宁并没有亲自前来探询结果。只是派了御医前来,简单地给霁儿包扎了伤口。尚在发烧,半昏半醒的霁儿,就这样被送到了午门之外。
临出门时,昏睡中的霁儿紧紧地拽着爹爹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风陵川狠心扯开儿子的手指,手背上,被划出了三道深深的血痕,可是他毫无知觉,默默地看着儿子被架了出去,渐行渐远,月白色的袍角一闪,终于消失在转角处。
早在一天之前,马不停蹄地赶到楚国的风雷死士,就用千里传音给他传了讯息过来,他吩咐风雷死士不要轻举妄动。他在赌,赌马镇宁不会真地想杀霁儿。如若此时翻脸,两相拼命,必定两败俱伤。到是让那居心叵测之人,坐收了渔翁之利。
况且,马镇宁如果真要对他们下手,就不会暗中保护他和鸿儿,而风雷死士再厉害,也无法传入半点讯息到这皇宫深处。
再不然,就是有人暗中相助……
不论如何,他都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永和殿内,越清溪不顾一切地闯了进去,跪倒在马镇宁面前,“皇上,您真想要了霁儿的命么?”
马镇宁看着那个经历了时间的洗礼,依然国然天香,闭月羞花的女子,从龙椅上缓步走了下来,轻声说道,“朕还是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叫朕表哥。”
“皇上,民妇不过是个亡国之奴,怎敢唤皇上表哥?”
“为何不敢,朕对你的心意,难道表妹一直都感觉不到吗?”
越清溪抬起头来,用清如泉水一般的眸子直视马镇宁,“清溪知道,二十年前,如果没有皇上,清溪早已死于非命,被铁蹄踏成肉泥;这一次,如果没有皇上,清溪也不知道会被何人买去,受尽□□。可是……清溪早已为□□,为人母了,皇上对清溪的大恩大德,清溪来世做牛做马,定会相报。”
“越家和风家势不两立,现在,风陵川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若回到他的身边,日后在风家,该如何自处?”马镇宁不甘心地继续游说。
越清溪凄然一笑,“所有的债,都该由清溪一人来还。如果这次,霁儿真的……清溪也决对不会独活在这世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发烧,来不起了,这章略少。
☆、水落石出
霁儿被带走后不久,便有侍卫来前来,引了风陵川去永和殿面见楚皇。
风陵川踏进大殿,行完礼后,默立不语,他要等楚皇先开口,这样,才能知道楚皇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马镇宁一拍手,珠帘掀起,一名女子款步而出。
风陵川目光深锁,嘴角勾起舒心的笑意,这女子正是他日夜挂念的夫人。
看了两个人瞬间柔和起来的眼神,马镇宁一笑,“看来贤弟夫妇二人还真是伉俪情深啊。可贤弟是否还记得当初跟你签下三年停战协议的,是我那巾帼不让须眉的皇妹,而这样的一个女中豪杰却因为日日思君不见君,变得郁郁寡欢,神志不清。即便这样,待你之心,却始终如一,到现在,还不忘跟朕作对,帮着你往外传信。这样的情,你该如何去还,这笔账,我又要如何跟你清算?”
风陵川想起当年战场上遇到的那个英姿飒爽,机智过人的少年将军,两个人惺惺相惜,虽为敌人,他却一直当他是好兄弟,谁曾想,这个能跟他在战场上排兵布阵,大战一百回合的楚国大将,竟然是个女子。
她对他一见倾心,他却早已取妻生子……
情债难还,风陵川挑了挑眉,“陛下,风某没有逼问出舍利子的下落,您是否要杀了霁儿,以正皇威。”
马镇宁看到越清溪身子一颤,他收回目光,“那就要看贤弟你的表现了。”
风陵川扬眉一笑,“现在,风某的软肋都握在陛下的手上,您有什么条件只管提。”
“这是一张越氏庄园的布防图,贤弟若能替我扫清了这个心腹大患,或可换回令朗一命。”
以风雷死士对战灵武士,马镇宁打的果然是这个主意。
虽然风雷死士历经了地域一般的磨练,都是铁血如魔鬼一般的汉子,能够以一挡百,但那十八名灵武士向来神出鬼没,此次正面为敌,战局将何其惨烈?
可是这一次,他没得选。霁儿和夫人都在马镇宁的手上。
越清溪忍不住出声相询,“皇上,非得如此不可吗?”
马镇宁道:“你哥哥一心想要夺了这天下回去,他在外谋划一日,朕便一日不得安生!”
越清溪无言地回头看了夫君一眼,手指轻轻地按上了小腹。
风陵川一愣,一时未能明白夫人此举是何用意,而越清溪却已避开了他的视线,低下头去。
回到客栈,鸿儿和往常一般,早早地立在门口等待他的归来。
风陵川抬起儿子的脸,见他的嘴唇不再发紫,心中激动万分,“鸿儿,你身上的毒解了?是军师帮你解的毒吗?”
“如此厉害的毒,宋某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宋清平斜靠在门框上,“是一个江湖术士手持一枚药丸,说是可以解鸿少爷身上的奇毒,宋某就让鸿少爷把那丹药服了。”
风陵川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是急火攻心,“军师,你就不怕那丹药不但不能解毒,反要了鸿儿的性命。”
“吉人自有天相!”宋清平摇头,这风敬之是没有看到他儿子体内之毒忽然发作之时的凶险样,他亦束手无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风陵川想想都后怕,拉着鸿儿,沉着脸,一声不响地经过宋清平的身边,往客栈里走。
“风敬之,你不可以只身犯险,死士们都做好了准备,拼死一战。”
风陵川转头看着宋清平。
“当初宋某奉命带风雷士死前来保护你的时候,就已经受命,风越两家的恩怨情仇,退早要做一个了结。”宋清平淡淡地说道。
听宋清平主动提及此事,风陵川沉思片刻,道:“鸿儿在客栈留守。”
鸿儿紧了紧父亲的手,“属下有风雷的令牌,身为风雷死士,属下也要跟着一起去。”他曾承诺做弟弟的死士,一生一世保护弟弟,他不能看着弟弟去送死,也不能看着爹爹去送死。
风陵川瞪着儿子,无可反驳,谁让他之前答应让儿子进风雷的。
风陵川身先士卒,战局依然惨烈。
灵武士们武功虽不是奇高,耐何刀枪不入,风雷死士奋起强攻体力大耗,灵武士们却越斗越有精神的样子。
双方缠斗良久,形势危急。风陵川忽然想起夫人在大殿上的那一莫名其妙的举动,忙大呵一声,“刺他们的肚脐。”
风雷死士得令,长剑齐出,破了灵武士的命门,那些被药物所控制的灵武士,哪里是在真枪实战当中磨砺出来的风雷死士的对手?
不一时,便一败涂地。
将越临安五花大绑,交给了楚皇的侍卫之后,风陵川快马加鞭往楚皇宫赶,在皇城的东门,看到了手持圣旨,焦急地等候在那里的夫人。
弯腰伸手,拉了清溪上马,两人一起,朝午门外飞奔而去。
风梓霁跪在正中的台阶之上,双目微张,眼神却是黯淡无光。
忽然,他听到了熟悉的马蹄声,正是年幼的他日复一日等待爹爹归来,以及去马场偷看爹爹骑马练武时听到的那节奏,那声音。
微微扬头,挺直身子,向远处眺望。
只见围观的人群迅速朝两旁散了开去,夹道上,马蹄飞溅,像是天边的一朵红云,扑面而来。
还没有回过神来,已被飞身下马的母亲一把拥进了怀里,而父亲长身挺身立于正午的阳光之下,望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担忧。
越清溪纤长的指尖抚过儿子惨白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霁儿!”
“娘,别担心,霁儿无碍,皇上不舍得杀霁儿的。”
“可是你舅舅下在你身上的毒……”越清溪眉头深锁。
“霁儿现在不是好好的么!那毒不是舅舅下的,是霁儿为了摆脱舅舅的控制,自己下的。霁儿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跟舅舅斗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