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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的普通婢妇,谁想她瞧久了风月,不甘寂寞,心眼儿发痒,欲挂牌待客,再搏一回前程。老板见她并不算年青,初始并不答应,孰料她缠磨来去,极不安生,才勉为其难叫她拉了帘子,凭了小女孩比不得的绰约风骚,倒也红火了一时。督抚府上诸人听闻风声,皆说自家夫人宽宏贤德,不记旧仇,责罚婢妾也是通人心意,偏那陶氏佛口蛇心,还不甚自爱,甘落泥沼,沦作笑柄。
正值摁定桂姨娘一事,城外却是起了纷乱。
新君甫立,局势不稳,青州外一些狂徒趁了国乱,聚众竖了荒唐旗号,明抢暗夺,烧杀淫/虐,几座支城皆是被其洗劫扫荡,前几日已是迫近了城外。幸得青州不比邻县小城,到底森严紧牢。那群贼党难以靠近,却利益蒙了心窍,死活不弃,于城墙外安寨扎营,自制钩车木马,时不时来闹腾一番,弄得青州护城兵士时刻紧张,并不敢松弛,日夜把守严谨,放哨巡城。留于守城是齐王麾下战功不浅的一名驻防统帅,恰辅甄世万料理青州,为一名董姓巡检,虽晓得这群党徒虽不过乌合之众,不足为患,却怕时日久了,引来旧朝遗兵起哄,亦是想方设法,欲要快速将其整退。
崔嫣之前已听说这一波贼匪穷凶极恶,四处洗城,这几日又听小周说衙署调了北郊重兵去迎了几次战,晓得事态愈发严峻,女子上不得战场,只得安排府上女眷缝制战袍,补纳战靴,煮烹伙食供应前线,作齐后勤事务,又酌曹管事同董巡检知会,亲送衣事,代夫行责。曹管事本欲拦,见这夫人执意前往,才是叫人好生看护着,再不多阻。
本以为边城乱贼时日久了便知难而退,却如挖地作穴的蛇蚁,坐镇下来,风声一日紧过一日,城墙头日日小战不断。一时之间,董巡检编牌甲,点城夫,令修补破损城垣以防贼子偷袭,筹储军粮等物资且征青州壮丁集结为兵。
崔嫣坐于家中,却时时叫小周出外打探,董巡检知道是督抚夫人所托,倒也不漏一二,明白转述军情。
这日崔嫣从小周口中得知城内主将已将防城库的滚木、悬帘等物搬移出来,又备了火药,派人日夜蓥磨器械,查理盔甲,似有与城内虎狼之徒恶战迹象,愈发忧心忡忡。
小周盘算一番,照实安慰:“夫人莫发愁,董大人战场经验了得,有他在,这青州稳如磐石,况且就算不慎叫贼子得了逞,属下一定誓死护得夫人周全,夫人一根毫毛都损不了。”崔嫣何尝不晓得自己身处安全,自己也是平民出身,一逢乱世,为官持权的上位者,倒是有法保全身家,城内万千百姓又作何打算?城外那些贼人连正规兵士都称不上,一旦破城,必定引发巷战,屠戮杀掠,届时青州岂不成了人间惨境?
僵了几日,连降小雨,甫入春的天气阴寒失温,崔嫣领了小周便去予城墙守兵送棉衣厚被,想着曹管事必要阻止,只偷偷行动。
小周向来只拿夫人当主,说一不二,又是个初生牛犊的性子,倒也不曾有什么后顾之忧,伴着崔嫣便去了城门口。墙楼上士兵知道是督抚夫人亲送寒衣,个个感恩。崔嫣见他们个个本该是最无忧的青葱年少,几日下来,被这战事沾满疲乏风尘,递去一杯热水,一块烙饼,都能叫他们喜笑颜开,不觉十分的喟然,又与小周去埋锅造饭,协了火头送食打下手。
秦把总率先闻了风声,找了半会儿才是寻到夫人,也顾不得甚么内外上下,狠瞪小周一眼,正欲拉了这夫人下楼,一簇簇箭头直射而来,如下豪雨,原是城外那群贼党又开始发起难,顿将顶盔摘下套于崔嫣头上,朝小周喝道:“还不快领着夫人下去!”又指挥墙上兵士竖盾迎敌,弩射出列。
小周牵了崔嫣便往下走去,无奈箭雨过密,强行冲下只怕有误,便将她护在身下,先行避在一处垛墙下头。崔嫣瞟眼望出,已能见到门外绿衫褐裤的宵小,更有领队一干已乘攻车过来,在强行借云梯攀爬城楼,声势居然并不算小,到底有被山匪掳过的经历,虽觉得心中突跳,却也不甚畏惧,反倒不知哪来的胆量,弯身跑了边上小兵身边,助他将一块巨石推下邑外,正正砸中一串,又欲帮忙推石还击,小周已是不顾性命,扑身过去将其一罩,连被流箭擦破了衣管子都不察,趁得战事稍停,贼寇溃散,才是将她带离城楼。
一去险境,小周便是拍胸顿足:”吓死俺了,俺一个人赤手空拳地上阵都没这么慌!全怪小周叫夫人犯了险!”崔嫣见他胳膊被箭簇划开,血流如注,却在悔恨犹自不觉,忙是将帕子拿出摁住那疮处,见血止住了,才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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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小周与几名卫兵护了回府,曹管事见这夫人满手血污,脸铺黑尘,又见小周伤了一只手,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再见她面色振奋得很,只想着甄世万若晓得,不将自己家法处置,也得骂去半条老命,不得不苦苦劝说:“府内的事儿,天般大,都由着夫人来管,可外务之事,便交由董巡检罢,夫人再不可意气上头,逞强作莽了!”
崔嫣晓得曹管事遭了惊骇,也是愧疚:“这次不过刚好撞上,况我也并非义气逞强,只想着给我夫君出份力气,不当个没用的人,下回必不再犯,惹大伙操心。”曹管事见她前些日子整顿姨娘之事尚端足架子,现下却是脏着脸蛋儿,宛如顽童,竟是带了几分嬉皮笑脸,却俨然已有几分不容置喙的家主模样,反倒无奈,只好遁去满肚子责怨。
正是内外难安,秦把总却在此际回了青州,还不曾歇喘两口气儿,提了脚便来了督抚府。
秦把总快心直肠,此去了结任务已是十分的振奋,见了夫人好转,愈发快活,并不懂得留个余地,朗声大喇道:“夫人,那害了小少爷的杀货,老秦给您带回来了!”
这话一出,崔嫣已是松软几日的脸色,霎时凝结了下来,身边崔妙本正嘻嘻笑笑着予姐姐端水,亦是手一颤,杯子一个不小心没拿稳当,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摔成瓣儿。
梁俊钦得知崔嫣执意要去青州大狱亲见苏鉴淳一面,见她愈是容色畅宁,反倒愈发担心,这日见她要离府,拦不住,只好将她扯了:“他如今已是个瓮中之鳖,砧上鱼肉,妹妹就由秦把总他们去处置,不用去蹚这浑水,再去碰那恶人只会徒添秽气。”
崔嫣晓得他是怕自己与那狂徒一见面,牵起旧病,反是宽慰:“哥哥还不信任我?那是我孩儿的事,莫说浑水,纵是个火海,也得去蹚一回的。再恶的人,我如今也不怵了。”转而特地嘱咐崔妙陪自己一道。
崔妙虽也恨极苏鉴淳莽撞狠毒,毕竟与他相好过,尚存几分感情,想姐姐自打秉行督抚夫人之职,做些后方辎重事宜也就罢了,竟还去城楼随军对了一趟敌寇,此下一传十十传百,说成了督抚夫人亲自督队监战,愈传愈是神乎,在青州已成为百姓口中奇谈,这姐姐一回一个变,这一觉醒来,又哪里还是以前的?见着苏鉴淳,还不指定要对他动什么狠辣手段,故此也是万般劝阻,叫崔嫣任秦把总去处理。
崔嫣猜得她心意并非全为自己,竟是还顾念那苏鉴淳,面上并不拆,只瞟她
一眼,沉眉静道:“谁对我真心,谁对我虚情,姐姐还是有几分眼力,你对我这样好,往日那些暂且就不提了,你如今心中想要的,姐姐也会帮你记着。”
崔妙听了此话,晓得姐姐是说梁俊钦之事,心中大悦,再不忤逆推拒,只与贴身照应的小周并着几名家将,伴着姐姐下了青州大狱。
、晋江
那青州大狱设于北郊军营附近,据不同刑犯又将囹圄分别隔开;居室关押将领侍卫;内官狱关押有官衔职位的仕徒,秦把总一回青州,便将苏鉴淳投到了地牢;这地牢埋于地下数丈;又称虎穴;四面皆是铜墙铁壁,头顶一方盖板;不见天日,密不透风;阴森潮湿;向来关押市井劣徒,多是地痞无赖,非但环境苦绝,更是摧磨人心;白日里令人将苏鉴淳用盘枷锁了,压至外头校场予士兵当做活靶操练,日落回来便甩在狱中由牢霸子修理。
步步下阶,酸臭味道直冲口鼻,崔妙看得心惊,虽是搀了姐姐,自己却远比崔嫣颤得厉害,小周并不知苏鉴淳同崔妙的过往私情,边是开路边是宽慰崔嫣:“那杀千刀的贼徒关在这种地方,活上一日,像在世上熬十年,有他受的。”
到了一所栅牢前头,秦把总令牢头开了锁链,挪开身子,崔嫣见里头一团黑乎乎的人形物,正四肢大张,缚了铁镣,周身锒铛,腕踝部位皆由三寸粗钉穿肉而过,活活钉于后壁之上,乌红血迹早是干涸发霉,胸膛裸于外,映嵌了几枚深枣烙印,已是烫破了皮肉,脓浆溢流,兼了箭伤刺痕,无一寸完好皮肉,状如阴间的修罗刑狱之中,哪里像是尘世中的人。
军营监狱向来手段铁腕凶狠,更不提是督抚亲自交待下来的人,秦把总除去不将他弄死,基本是各种刑罚喂饱了他,统统上了个齐全。
崔妙见了这惨况,心头过不得,禁不住哭道:“你们太狠的心了,杀人偿命,将他正法不就是了?何必动用这种酷刑?”
秦把总厉声一叱:“这凶徒何尝又不是对小孩的父母动刑?害了一条性命,累得三人受磨折,目下这苦楚,他遭的还不算多!”
崔嫣腮肌微微震颤:”开门。“语气平似滑水,全听不见底下的汹涌。
秦把总开了锁,与小周左右将这夫人拥护上前,见她越逼越近,才觉不妥,唤止了一声。
崔嫣将手一摆,笔直走到苏鉴淳跟前,凝住他。
小周一步过去拎拽起苏鉴淳的披散头发,将一张已辨不出容貌,糊血乌胀的脸庞曝于众人面前,崔妙见状大震,恸呼一声,捂了口鼻转过身去不忍细看。
苏鉴淳睁了泡肿眼皮,目光涣散地穿过崔嫣,落至崔妙身上,显出几分难言的笑意,含糊不清呻道:“……你来了?”又盯了崔嫣:“你也来了?来给你那小孽种报仇了?别指望了我求半句饶,我一点都不后悔……我巴不得那甄
世万断子绝孙……瞧得他儿子噗咚一声掉进那水潭子里,天晓得我有多快活……你儿子一条命,怎及得上我一条腿与大好的前程!”
秦把总见他用这恶毒言语激怒人,又见他气焰嚣张,与小周换了副眼色,便要将他桎住用刑,谁想崔嫣却是开了声,并不受他影响,声音冷得压过他一分:“你这条命,老天都不曾让你死在河里,我儿子,定也死不了,你莫快活得早了。”
杀子仇人在眼前,哪一个为母的不会冲扑上前生啖其肉,活饮其血?几人只怕崔嫣恨过头,扯起老患,交递了一番眼神。崔妙立时上前:“姐姐,余下就交了秦大人他们去打理罢,你如今见也见过了,该是了了心头一桩事了。”
崔嫣望住她,突如问道:“你拼命拉我走,不过就是怕我予他继续用重刑罢?你可是对他余情未了?”
崔妙一下被问得呆住,到底控不住几分真心,抽噎出声。
苏鉴淳虽身受摧残,眼下见崔妙待自己并非全无感情,垂死生乐,得意瞥了崔嫣一眼。
崔嫣指了苏鉴淳:“你若是对这人尚不能断,放得下青州的,我便瞧你的面子,成全了你两个,叫你们远走高飞。”
苏鉴淳不知真假,死死盯了崔妙。
崔妙却是慌如惊兔,扬了脸儿便道:“姐姐说甚么?”
苏鉴淳已是会过神来,吞吐了两口血沫,急道:“妙儿,从前都是我的不是……你若不计前嫌,还记得往日的恩爱,就再给我一回机会……”又见崔妙呆怔失神,愈发是生了期盼。
崔嫣冷冷一笑:“你还不明白予他说个清楚?平日的牙尖嘴利都到哪儿去了?”
崔妙这才悟过来,盯了苏鉴淳一字一顿咬牙道:“我,此生此世,做的最后悔的,便是为了你这样一个人,伤了我姐姐,害了我小甥,休说与你远走高飞,从今后,连你的名字与相貌,都但愿忘得一干二净!我只恨不能你死无埋骨之所,下十八层地狱!”
此话一出,已是最重一道刑罚,生生压坍了苏鉴淳心志。素来男子抽身容易,但女子绝情狠心起来,却能胜男子一筹,苏鉴淳气崔妙移情气至极处时,恨不能亲自手刃,何尝又不是爱之切,若说被那甄世万害到如斯,余下犹有甚么盼头,便是能够与她重头再来,可如今还有甚么多余一分的愿景?
秦把总见苏鉴淳如死狗一条,昏死过去,只想这夫人心怒已消
,便催其离去:“督抚先前已嘱过下官,这杀人贼徒一旦寻获,剥皮抽肠,缢首烹体,怎么叫他天不应地不灵便怎么来,夫人放心,今日也是这小子最后一次见到人面了,老秦自会懂得处置!”
崔妙虽是甫与苏鉴淳撇得干净,痛责一番,听毕却也是一个猛烈颤栗,退出牢外,缩至墙角,再不忍聆听细瞧。
崔嫣想了一想,却开口道:“我若另有安排,可否替代督抚大人的处置?”
秦把总一愣,抱拳低颈:“自然能。”
崔嫣道:“那就暂时莫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