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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科将杨大小姐怪异的治疗归结为外科郎中的方法,虽然闻所未闻,杨大小姐却手法娴熟,不像是胡乱作为。
“要用什么药剂?”丁科仔细看着问过去。
“主药用连翘、僵蚕、升麻、当归、大黄、马勃。待面目肿稍消再减大黄。”杨茉将大头瘟的药方说出来。
杨大小姐说的药剂没错,丁科听着心中不禁有些动摇,也许杨大小姐用血治痘疮也有她的道理。
丁科刚要问“痘疮血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却突然发现病患在流涕。
奇怪无论是痘疮或是大头瘟都没有流血涕的情形。
丁科不禁将病患的手拉起来细诊,杨茉也觉得奇怪,难道是他们都诊错了?杨茉忙看向旁边的妇人,“除了发热、头痛、呕吐之外,可有别的症状?”
那妇人哭道:“我男人知晓得了痘疮便将自己锁在山上的窝棚里。不让我们靠近,生怕传上病症”在山上的窝棚中养病,也是怕官府的人查到将人带走,他们早就听说生了痘疮的人会被不声不响地处死,也是想要拼出一条生路才这样做,“昨晚他的烧退了。身上的麻子也少了许多,这才要归家,谁知道从山上下来就摔在了地上。”
“我们在家养了一晚。用了官府发下来的草药,我男人的病却一直不见好,听说治疗所有神医…我们这才…这才…求求您…救救我男人吧。”
这样的话将御医们听的面红耳赤,这农妇不求御医而是求杨大小姐这样的小姑娘。
淡淡的血不停地从病患鼻子中流出来,杨茉拿起旁边的瓷片接了一些放在一边。不像是鼻涕。鼻涕不会是这样不停地淌,也不像是鼻血。鼻血没有这样担杨茉看向沈微言,“拿些冰块来。”
将冰块敷在病患头上,若是鼻子里面有血很快就应该会止住。
御医将病患围住,丁科皱起眉头,“这么多病患要照看,你们一个个都围着做什么?”
御医们这才散去了一些,各自去忙碌,却还不断地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大小姐您给开些药吧!”旁边的农妇还在不停地求着。
并不是她不给开药,而是现在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病。治头瘟的药已经吃了下去,杨茉看向丁科,“丁御医,您看看是不是要用针。”
吴家的小男孩就是用了草药和针灸的法子已经见好转。
丁御医点头,“如今已经服药一刻钟,正好施针。”
还是旁边的吴大太太来安慰地上跪着不肯起来的妇人,“你放心,杨大小姐和御医定会尽力救治。”说完她感激地看向杨大小姐,如果没有杨大小姐她的两个孩子说不定已经没了,她也一定会跟着一起去,可怜婆母一个人不知道要怎么生活。
杨茉低头看向瓷片上病患淌下的类似鼻涕的东西,轻轻晃一晃液体没有结痂。
丁御医已经吩咐旁边的御医给病患施针,几个太医院的学生上前搬动病患的头部,要亮出针灸的穴位,病患鼻子里的水流的更加多起来。
杨茉像翻书一样想将脑子里所学的东西掏出来温习一遍,到底哪种病才和眼前的症状相吻合。
“等一等。”杨茉开口阻止太医院的学生。
董昭站在旁边仔细看着,正要再走几步上前,看看杨大小姐发现了什么,不经意地抬头却看到了柳成陵。
董昭脸上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
阿玖和蒋平先走上前给董昭行礼,董昭皱起眉头,询问蒋平,“什么时候到了这里?”
蒋平愁眉苦脸,“就从朝廷来平瘟…一直到现在。”
这是疫区怎么说来就来。董昭目光深沉,蒋平也明白里面的意思,只是少爷的决定谁又能改变。
“世子爷,您也劝劝吧!”蒋平低声道,少爷和董世子交情一直很好,在少爷面前能说上话,也就是董世子了。
柳成陵向董昭微微颌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两个人不好说话,董昭眼看着柳成陵从他身边走过去,径直走向杨大小姐。
董昭眉宇间不禁一皱,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
蒋平趁着旁边没有人注意,将董昭引到一旁说话,“世子爷,您可要帮帮忙,点拨点拨少爷,让少爷别这样糊涂着了,我们在旁边也好伺候不是。”
这话是从何说起,董昭道:“公子的事,还用得着我来说?”
“这次不一样,”蒋平低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您别瞧我们少爷聪明,可遇到这些事也是转不过劲来,您就说杨大小姐,自从遇到了杨大小姐,少爷就一直跟着,这…连疫区都来了,仔细想想还不就是上了心,您帮着说透了,我们也好解脱,免得云里雾里猜来猜去。”少爷性子冷,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董世子和少爷就如同亲兄弟自家人,这种情形下肯定会帮忙。
蒋平眼见着董昭抿起了嘴,“这件事我帮不上忙。”
诶,蒋平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董世子会拒绝,“您可不能眼看着…我们少爷身边一直也没有人,杨大小姐人好,心肠也软,我们瞧着也是一等一的合适,您说要是成了,那得是多大的喜事,您成就了好事,将来我们少爷也会记着您的好,您说是不是。”
若是成了,那可真是他的好事。董昭一言不发,脸色生硬。
董世子是武将,在战场出生入死是没话说,遇到儿女情长也难免不好意思,一个大男人做三姑六婆的事,也是委屈了世子爷。
蒋平苦着脸,“我也是没法子,少爷可信的人不多,能说上话的也就是您了,”说着顿了顿,“碰巧您也来了这里,这可不是上天要成全好事么,您就顺水推舟用把力气。”董世子向来宽宏大量,这些小节不与人计较,所以蒋平才敢敞开了说。
董昭眼睛一扬,自从知晓太医院和杨大小姐来平瘟,他就上奏折自请这份监察的差事,好不容易等到朝廷批了奏折又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原来是上天安排好了,让他来做这个大媒。
看到董昭不怒自威的模样,蒋平顿时语塞,这是怎么了,这几天的事他怎么办都觉得不顺。
董昭沉声道:“公子没有出过痘疮吧?”
没想到董世子会提起这件事,蒋平摇头。
“那你该想法子将公子劝走,不该操心这些事。”
蒋平道:“您没看到,公子的心都在那位身上,那位不走,公子怎么能动弹,所以才请您帮忙。”
董昭眼睛一扬神情有些不耐烦,明显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蒋平正要再说话,那边就传来丁御医的惊呼声。
“你说什么?是脑从鼻子中流出来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髓海流出人岂能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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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腰椎穿刺
董昭听了声音要过去看那边的情形,蒋平并不知道世子爷的心思,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董昭皱起眉头,寒光从眼睛中一闪而过,蒋平这才吓了一跳忙躲开了身,望着董昭的背影,这两位爷虽然都不是好相处的,却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到底是怎么了?
这边杨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脑脊液鼻漏的问题,这是算是中医和西医完全不搭界的地方,没法用中医来过渡,“是存在于人头中的液体,并不是脑。”脑脊液并不是脑。
“人头中的东西不是脑是什么东西?脑乃元神之府,如果照杨大小姐所说,脑已经从鼻子里流出来,那么元神已经不在,人救回来也会痴傻。”丁科旁边的御医不禁出声反驳。
这两句话将所有离开的御医都吸引过来,刚才好不容易被吴大太太劝住的妇人也怔愣片刻大哭起来,“杨大小姐是说,我男人已经没救了?”
照这样解释,杨茉都快要将自己绑在柱子上烧死了,竟然会被理解成这样,元神、魂魄从鼻子里流出来…按照古代的理论,人可不是就和死了无异。
这是现代人的常识,在古代解释起来却那么的难。
“《灵枢?海论》里说脑为髓之海,所谓髓之海,又该怎么解释?脑是能流动的汁液还是固物?”
杨茉话音一落,所有人都议论起来。
杨茉深吸一口气,她也想知道古往今来的记录中怎么说人的大脑,在杨茉兰读的并不太多的古籍里,她能找到关于大脑的说法并不多。
“髓海自然是汁液。”其中有人道。
杨茉道:“那就请摇摇头,如果是汁液,那么不是应该一切都混沌了。”
“应该和那些牲畜差不多…是固物。”终于有人大胆地说出自己的见解杨茉接着反驳,“如果是固物。每当你摇头,那脑岂不是会撞在头上,难免要损伤?所以肯定是固物外有一层汁液包裹保护脑,我说的就是那层汁液。既然说到牲畜,牲畜脑里应该也有那些汁液。”
立即就有几个年轻的御医点头。
“这是强辩。”大多数人不屑地道。
“说的头头是道,还不是清谈。”
杨茉不可能将几千年的文化用几句话就反驳掉,抬起头看丁御医,“那您说这是何物?若是血为何不结痂?”
到底是何物,很多事并不是能用言语来解释的,丁御医忽然想到一件不能向外人提起的事。他和恩师曾一起将人切开过查看,虽然当时他们生怕人发现有些慌乱,但是很多事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人的脑…好像就是杨大小姐所说那般,难不成是杨家私底下也做过这样的事,所以后人才会知晓这么多。
正在思量,眼皮底下的病人忽然抽搐起来。
病患突然睁开眼睛,大喊大叫。“疼…疼死我了。”伸出手来去捂头,眼睛周围青筋暴起,看起来格外的骇人。
眼见那人就要从地上跃起,差点就撞在杨茉身上。多亏杨茉身边的人伸出两只手将那病患按了下去。
杨茉抬起头来,看到绷着脸的董昭。
董昭道:“丁御医可有治疗的法子?”
丁科将伸手向旁边的学生要来针,刺在病患的穴位上。病患似是稍稍安静下来,却仍旧瞪圆了眼睛,大声嘶吼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杨茉知道这是病患大脑受损才有的症状。
现在除了针刺。没有更好的办法,丁科见过类似的病患,最终都没有一个好的治疗方法。
众目睽睽之下丁科摇头。
“杨大小姐呢?”
董昭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看向杨茉。
这一次杨茉也垂下眼睛,安静地想起来。现代出现这种急性颅内压增高症状,会用降颅内压的药。却也不一定能及时纠正现在的情形,病患是病毒性脑炎,又有颅底骨折脑脊液鼻漏,“我还有个法子,但就是做了也不一定能治好病患。”
就算是做了也不一定能治好病患。董昭转过头看杨大小姐平静的模样,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样的话来任人评判,也是一种勇气。
果然周围传来各种议论的声音。
“说了那么多,原来也是治不好。”
“只是嘴上说说罢了,这又不是争辩,是真正要救人。”
丁科想了想才道:“现在这种情形试试也无妨,”说着吩咐身边的学生,“准备纸笔,让杨大小姐开方子。”
杨茉摇摇头,“我不是要用草药,我是要用针”
杨茉只说到用针,身边说话的声音一下子高起来,将她的话完完全全遮掩住。
“丁院判已经施针了,难不成杨大小姐信不过,还要自己动手?丁院判的针法就算是白老先生也及不过啊。”
旁边的沈微言嘴唇开合几下,终于忍不住走到杨茉身边低声道:“丁院判是有名的国手,专精针法,刚才用针换做旁人一定不能有这样的效用。”
杨茉的针法还是和沈微言学来的,沈微言最清楚她学到什么地步。
杨茉摇头,还没说话,丁科已经道:“杨大小姐若是有针灸的方子,我也可以帮忙。”他下手更稳准,知晓进针的方向和深度,能达到更好的治疗效果。
丁科不顾自己的身份这样开口帮忙,杨茉感激地看向丁科,“多谢丁御医,我是真的要请您帮忙才能完成。”
原来真的是要动针,丁科从学生手中将针盒拿来,“杨大小姐但说无妨。”
如果真是用针灸,她就不必大费唇舌,迟迟不敢动手。
董昭看向脸色有些沉重的杨大小姐,有些明白杨大小姐的意思。
“我是说要用我的针。”
丁科这下也皱起眉头来,杨大小姐莫不是嫌他的针不够精巧。
杨茉看着木板上痛苦的病患,还有旁边瘫在地上哭的妇人,其实她用西医的方法治疗一直冒着危险。万一哪天不能用古代的语言解释清楚,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尤其是这次,她在脑脊液上已经说不明白,哪里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治疗。
可是行医这么多年,她又硬不下心,眼睁睁地看着病患死,什么努力也不去做。
杨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到董昭略带凝重,却无比镇定的目光。
或许是那样镇定的气魄。也让她有了勇气,“我要用我的空心针和小竹管,将病患脑里的液体放出来些。脑子里的液体太多,加上头部的外伤,才让液体从鼻子从流出来。”脑脊髓液里有血,证明有脑内少量出血,不放出些血液会让颅内压进一步增高。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连呼吸的声音也听不到。
连旁边哀哭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