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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院判瞪大了眼睛,嘴里呜呜咽咽。
杨茉不由地回头看,右院判惊慌的神情慢慢地变成了恐惧。
周成陵坐在椅子上,一袭圆领对襟五爪金龙官服淹没在黑暗中。
大约是看到了右院判也被绑缚起来,再也没有人给他撑腰,童应甫倒像些人样了,嘴里“咯咯哒,咯咯哒”的声音也渐渐模糊。
想要攻破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就要将他的心理支柱击垮。右院判就是童应甫的支柱,如今右院判自身难保。更遑论要挺身帮童院使。
牢吏看到这种情形也开始动手将童院使抓在椅子上。
杨茉看向济子篆,“请济先生先用针,免得在治疗中病患晕厥。”
童应甫听得这话挣扎的更厉害。他一个人怎么能挣脱几个牢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济子篆将针扎在他身上。
一块布巾展开铺在童应甫脸上。
众人低头看过去,杨大小姐伸出手在童应甫右额上按来按去。
杨茉看向济子篆,“济先生看看,从这里割开可合适?”
济子篆弯腰接手过去。
大家看得白色的布巾瑟瑟发抖。杨大小姐低下头来安抚童应甫,“不用害怕,藏在布巾下,没有人能看得见。”
童应甫却没有任何反应,偶尔传来牙齿打颤的声音。
“先要剃掉周围的头发。”
冰冷的剃刀贴在童应甫头上慢慢地移动,不时地发出刺刺拉拉的声音。
童应甫双腿合拢。只怕他稍稍一放松,尿液就会喷出来。假的,假的。定然是吓他,没有谁割掉脑子还能活着,都是骗人的,只要他害怕了杨氏就赢了,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杨氏。杨氏就是他的催命鬼,每一次只要见到杨氏。他就会倒霉。
如今他的脑子也要杨氏来摆弄。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折磨他,童应甫的心脏仿佛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杨茉将泡好的药酒拿出来敷在童应甫额头上,然后利落地取出外科小刀。
童应甫听到杨氏挑选刀的声音,来了,来了,来了,他试着翻眼睛要晕过去,可是却没有半点要晕厥的意思。
“从这里下刀?”杨茉和济子篆一起商量从哪里割开比较好。
济子篆点点头。
杨茉二话不说一刀划下去。
“割开了,割开了”
“快看啊,要将人头割开了。”
血很快涌出来,杨茉拿起旁边的布巾擦血。
布巾下童应甫睁大眼睛,只觉得额头上有暖暖的东西喷出来,流过他脸颊,湿了蒙着他的巾子。
“妈呀,血…这么多血”
童应甫想和旁边的人一样也喊出来,血,血,都是他的血,杨大小姐会用那些东西打开他的头,斧子、凿子,弄出一个孔洞,将他的脑子割下来,他会一直清醒,就算他咬舌自尽,杨大小姐也会救活他,然后接着给他治病。
“杨大小姐真厉害。”
“看…看…取出什么东西了…是脑吗”
血淋淋的东西…
童应甫听到周围传来呕吐的声音,这些见过血淋淋皮肉的牢吏也忍不住要吐。
杨茉看向济子篆,“剪子。”
济子篆将工具里面的剪子递过去。
杨茉慢慢地剪开童应甫的皮肉。
童应甫顿时感觉到说不出的疼痛,大喊大叫起来,“啊…啊…啊”
杨茉似是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夹子上刚才剥出来的东西顿时滚落在巾子上。
那一团的东西就是他的脑?是不是?童应甫不知道怎么想才好。
杨茉感觉着童应甫的呼吸,若是让他这样惊吓过度真的晕厥过去,反而得不偿失,“还没开始凿开骨头取脑呢,动了斧头难免会疼,你要忍着些。”
还没开始…童应甫鼻端传来浓浓的血腥味。
“放了我…我好了…我好了,”他再也忍受不住,“快放了我,放了我…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
只要从右院判查下去,他的罪名也会接着加重,再这样守口如瓶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少受苦痛,童应甫哭喊着,“放了我吧,放了我”
杨茉惊奇道:“已经好了?”
“好了,好了,”童应甫不停地点头,“真的已经好了。”
“那要怎么办?”杨茉似是没有了主意看向济子祝济子篆道:“不如先消毒,然后将伤口缝合。”
杨茉点头,用新做好的吃针剪将童应甫的头皮缝合好,最后冲洗伤口。将童应甫头上的布巾拿下来。
童应甫脸色已经青紫,仿佛喘不过气。
“童应甫,”董昭走进牢房里看向童应甫。“既然你已经痊愈,就将没有说清楚的内情道出来。”
童应甫看向旁边被绑成粽子呜呜呀呀的右院判。
“太医院有两笔账,一笔是真的,一笔是假的,真账在右院判那里。平日里就收在我那里,现在我进了大牢…就给了右院判…收在太医院中。”
真账册在太医院,谁能想得到。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们是想着整件事平复之后,再将账目核对清楚,一把火烧毁。
右院判两额的血管忽然之间暴起。狰狞的可怕,眼睛如同两柄刀已经将童应甫砍成肉泥。
之前说出账目的事右院判急着溜走,如今童应甫更是招认太医院做出两笔账来。就算没有账册,太医院每年用的药材和上清院拿去炼丹的数目也是核对不上。
关键时刻董昭看着童应甫,丝毫不放松,“太医院向商贾强借草药和银钱的账目可在其中?”
童应甫点头,那些都是他私下里记录下来的。
“说说都有谁的?”
童应甫眼睛一转落在杨茉身上。“有…有…京城中…就是杨家”
朝廷借了杨家的财物,为何没有欠款条子。那些条子在哪里?虽然找不到欠条,但是杨茉已经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径直找上常家,借着这件事要回她的嫁妆。
“有一件事,关系到我族兄的性命,”杨茉看向董昭,向董昭行礼,“劳烦世子爷询问,我族兄到底是何时亡故的。”
董昭如松般站在那里,眼睛沉下看着童应甫。
童应甫慌忙道:“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我到那里杨蟠就已经死了,是…是常家人干的”
这下好了,立即就能和常家秋后算账。
“世子爷,”杨茉低声道,“我杨家的东西都托给了常老夫人,欠条也必定在常家,怎奈常家人不肯归还,若是果然证据确凿,还请朝廷做主要回欠条。”
周成陵抬起眼睛看着站在大牢里的杨茉,她的神情安然、放松,和他说话时不一样,总是带着几分的忧虑、迟疑,或许他真的给了她太多的压力和不确定,董昭进可以是忠臣,退也可以安然做个勋贵,他却不同,要么任皇帝摆弄做砧板上的鱼肉,要么起身反抗成王败寇。
在他病发等死时,皇帝安排他的婚事,以便于将来决定康王一脉由谁承继,从那一刻开始他已经做了选择,他注定是个乱臣贼子,所以他能给杨大小姐的,不过就是——在一起,他不许诺,他给的只能是真实而不是约定。
父亲在世时常说他,不如先祖做事思量周祥游刃有余,进可攻退可守,从来不让自己身陷险境,而他秉性太过笃定、刚烈,桀骜不驯,将来必定因此吃亏,他的缺点,也是他的命。
第一百三十一章 翻案
童应甫认了罪,这里面也就没有了杨茉的事,杨茉和济子篆从大牢里出来。
看到师父和杨大小姐的身影,胡灵忙迎上来,“大小姐、师父,里面的人是什么病?能治的好吗?”
杨茉和济子篆相视一笑,这是她来到古代治的最容易的病,头皮脂肪瘤,第一次看到童应甫时她就发现了,这次到大牢中她发现童应甫的脂肪瘤还没摘除,她就觉得可以假戏做真,否则开颅那样的手术,别说在这里,在现代她只不过有旁边观摩的资格。
“多谢济先生教我。”济子篆先生是治这些病症的行家,这次更是利用童应甫给她做了次详细的讲解。
“大小姐千万莫这样说,”济子篆道,“就算没有我大小姐也能做好。”他不过只是点了点,杨大小姐立即就明白了,若是没有几年的功底根本做不到,杨大小姐真是难得的学医良才。
济子篆想到这里忽然道:“杨大小姐说的,打开人的头颅切掉一部分,人真的还能活?”
杨茉道:“只是我觉得会如此,大脑控制人的行为、情绪等等,就和朝廷的六部一样,各有职司”
杨茉说到这里,济子篆很兴奋,“也就是说,切掉其中一个部分,整个朝廷也不会瘫痪”
杨茉谨慎地看向周围,她这个比喻真不好,引得济子篆先生失言。
济子篆也闭上了嘴,胡灵也一脸的惊诧,“师父,这不是你一直想的事吗?”
济子篆满心欢喜,杨茉却忍不住道:“可是这个条件下是不行的,脑是人身上最重要的地方,稍有不慎不能救人反而让病患立即有性命危险。”没有抗生素。没有麻药,没有止血的工具,更没有放射线检查脑子里的病灶在何处,怎么能做开颅手术。
济子篆也叹口气,欣喜的心情也慢慢平复下来,“说不定将来会有办法。”
…
童应甫的“病”被杨大小姐治好的消息一下子传满了京城,乔文景反应过来时,太医院的那本真账目已经被搜走,紧接着账目被抄成了几本,一本由都察院仔细比对。一本送去户部核查,这些年朝廷的支出都是户部来办的,只要和户部的账目相合。就证明这本账才是真的。
董昭回到府中,丫鬟立即将董昭请到董夫人屋里。
董夫人让人给儿子端了茶径直道:“差事办得怎么样?”
董昭坐下来,不慌不忙地道:“挺顺利,如果按照假账来看,皇上一天就要吃掉十几斤的燕窝。上清院一年就烧掉大周朝六成的税银,这笔账送到皇上那里,皇上也绝不肯认,尤其是这些年朝廷下发的各种赏赐、赈灾银、军饷都在缩水,太医院还敢这样作为,文臣的奏折也都堆满了内阁。”
董夫人没想到会这样简单。“冯阁老那边就没阻拦?那账目是你查到的?”
宣王早了一步,然后将账目妥善交给他,他担着办差的名声。这样一来就名正言顺,董昭道:“是宣王办的。”
董夫人一脸怪不得的神情,“宣王回京之后还没来府中吧?你们两个不是向来喜欢凑在一起说话。”董夫人边说边看着儿子的神情。
董昭道:“母亲不用管这些,现在皇上忌惮宣王,明着少些往来是好事。”
董夫人觉得也是这个理。撇开这件事不说,“你可知前翰林院掌院学士陈世元?出自先皇后母家旁支。昨日我去陈家做客看到她家的三小姐,长得水葱般的人才,精绝书画,还做得一手的好女红”
董昭听着皱起眉头来,“娘,我的事你先放下。”
董夫人这次不能由着儿子胡来,“怎么能放下?你都多大年纪了,京中你这般子弟都已经成了亲,”说着顿了顿直言不讳,“你的心思我知道,杨大小姐真的不合适,就算族里肯答应这门亲事,将来你要让她如何?接着行医治病?嫁了人就要听夫家的安排,岂能在外抛头露面让人笑话?”
“我宁愿收她为义女,她成亲时置办一笔丰厚的嫁妆送给她”
“母亲,”董昭脸上已见怒气,“亏母亲能说得出口,母亲以为这样算什么?施舍?杨大小姐不但不会收嫁妆,连您这个‘母亲’也不会认。”
董夫人听着眼睛一沉,“我养你这么多年,你会挤兑我了,我是为了你着想,你别忘了,董家不光只有你这位世子爷,还有那么多长辈在旁边看着。”董夫人说着站起身,激动之下眼前一阵发黑。
董昭忙上前几步搀扶。
董夫人强忍着不适,“那…行医治病…岂是一朝一夕的事,你父亲就要归京了,到时候你如何交代?”
皇上召父亲进京商议边疆战事,算一算就这几日也该到京中了,董昭道:“母亲不用着急,到时候我和父亲自然有话说。”
董夫人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只能摇头看着儿子。
…
常家一整夜都是灯火通明,常大老爷坐立难安,在常老夫人面前走来走去。
“本来已经是要审结的案子,放出来的下人却又被抓了进去,童应甫一股脑将所有事都说了,我们家这下子要如何脱身?”
常老夫人抬起眼睛,声音带着讥诮,“我早已经让人上下打点,就算审也牵连不到老爷身上,老爷不用着急。”
这些年只要出了事,就要常老夫人安排打点。
常大老爷不禁羞臊,“这么大的事,我岂能不着急。”
话刚说到这里,门上的管事小跑着来回话,“去顺天府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常家托人去顺天府问个情形,没想到打听到现在才来。
常大老爷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就脸色铁青如同撞鬼了般进门,跨门槛时,被绊了一下差点就摔了个趔趄。
常老夫人皱起眉头,“怎么了?”
常大老爷看看旁边端茶上来的大太太,“下人说,是听了太太的吩咐动手杀的杨家少爷,供词已经签字画押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喊娘
常大太太听了差点就将手中的茶掉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
教唆下人杀人?这种罪名安下来,不管会不会定案,她都已经丢了颜面,这样想着常大太太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常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