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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往操场那边的两排法国梧桐树组成的林阴大道走去,那是他们学校最富有情调的地方。大学生上次告诉她,这条“香榭丽舍大道”成全了很多好事,它能满足每个人的现实愿望。林夕阳看着阴暗的林阴大道。路灯还没有熄,他们学校的电工可能睡过了头。白晃晃的太阳光和惨白的光线交织在一起,仍然有无数只飞蛾在路灯四周盘旋,还有其他一些五颜六色的飞虫,它们呜呜地叫着,乐此不疲。林夕阳最后看了一眼那条林阴大道,那条大道比她预计得要宽,它直通整个校园,抵达他们校门口。她估计他们要在那里散步,他们要把这条大道走完,那很需要一段时间。
她琢磨着,呆会走回去时,一定要绕过那条大道,但那个野狗横行的停车场她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了。一会儿她就可以看到停车场里一群野狗咆哮着撕咬一条动物的惊险场面。但看客肯定只有她一个,对此类事件,人们早就习惯了,麻木了,它只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微弱的刺激,他们闭着眼睛等待着更刺激的画面出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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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事情比原先预想的还要糟糕,第二天下午林夕阳就在学校教务处看到了两个学校终止联合培养这个学员的协议书,第三天她接到正式的退学通知书,一个长着细长眼睛的学生干部亲自来到她宿舍笑眯眯地收走了她所有的学生证件。学生干部在她眼前消失时,她突然感到自己的精神和肉体在这一瞬间全被抽走了,抽空了,所有她精心建构的理想大厦在她面前轰然倒塌了。在地球上每天没完没了的巅峰运动中,四周压抑的空气如潮水般地把她空荡荡的身体掩埋起来。这么快就遭到了人生的惨败,几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这个孤零零的女人,她活像一张被人慌慌张张地擦了一下屁股的草纸,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就被人潦草地扔在了半路上。
这个女人一直呆在臭烘烘的洗手间里,水一直不断地流着,撒了漂白粉的自来水在强大的水压之下冲击着她的身体,她甩着头上的水珠,这个动作刺激了她一下。她闭上眼睛镇定了半天,然后将含有浓碱性的肥皂在身上用力地擦,有几处皮肤在她的虐待下发生了严重损伤。她还没来得及去买件新衣服呢,就把她原封不动地打包塞进了邮箱,被强行押上了回去的路。
现在她自由了,爱情和事业几乎在一夜之间把她推进了万劫不复之地。她的身体朝一边歪倒,呈现出一座难看的建筑物的样子,这座难看的建筑物现在就矗立在城市中央,身边是来去匆匆的人流。几个清洁工悬挂在半空中,用强力洁洗液和塑料长刷使劲清洗墙面,他们把墙刷得像一面硕大的镜子,每个人都在里面粉墨登场。真是太有意思了,这个城市和她来的时候一样陌生。
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教授大概正在为买一辆车而朝一个目标积极努力着呢。到目前为止他肯定赚到了四个轮胎的钱。接下来就要为驾驶室里的配件而努力了,这些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对这一点,林夕阳深信不疑,现在多么流行这个啊。至于班上那些同学,她一个也不认识,别人也不认识她。除了那个学生干部,她永远记得他笑眯眯的样子,他一笑眼睛就从地球上消失了,他还限制她两天之内必须把钥匙交给他。他代表校长向她下了逐客令。林夕阳缩在墙角里,呵呵冷笑。她感到自己就像魔鬼施的一个影子,在阳间晃动了一下就被强行拉进了地狱。
她点燃一支烟,一不小心把脚下一整套清洗用品全都踢翻了,这个被涂了彩色油漆的地板让她一不留神就摔跤。她记得她把那双防滑高跟鞋在那天半夜弄丢了,这是惟一值得她骄傲的门面。义愤填膺的校长肯定把它拣回去恶狠狠地扔进臭烘烘的护城河,说不定中间还砸瞎了一双偷窥的眼,谁要她把他挺得硕大的挖孔机扔在半路上不管的。
林夕阳朝窗外望去,她的视线被窗外的万年松和银杏树遮盖住了。附近的小操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操场四周摆了整整一圈苏打汽水和青岛啤酒,每进一个球他们就碰一下玻璃瓶,玻璃瓶时不时地在阳光下发出一声沉闷的爆破声。从四周建筑物的缝隙里传来带有兴奋的笑声。由于离太阳很近,他们黑色皮肤上滚动的汗水被阳光衬托得让人心生嫉妒。
林夕阳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令人生厌的空酒瓶,她在黑暗中精疲力竭地摸索着寻找回家的路,她在充满潮湿水汽的沼泽地里来回奔跑,手在空中茫然地打着手势。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杂乱无章的野草在她身边蓬蓬勃勃地生长,耳朵却被四周的噪音掩盖住了。这个女人遭到了温柔的回敬和报复,她在绝望中已经感到别人早就摆好了姿势,丝毫不加掩饰的得意和快感从他俩的缝隙里蹦跳出来,嘲笑她,把她拿出来狠狠地蔑视一通。
她把半截香烟夹在手指中央,火苗在臭气熏天的毒气室里烧灼了她的皮肤,哧拉拉地发出一连串怪响,冒出来的烟雾像火葬场烟囱里拧出来的,死亡通过难闻的气味传过来。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肮脏的动物一样被人呵斥着驱赶,到处逃亡,乌堡镇的洞|穴又朝她脏兮兮地敞开了,洞口又黑又大,它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的包裹扔进去,让她成为里面不可替代的一员。它要按它想象的方式设计,非要把她改造成那个样子,让她每时每刻蜷缩在魔鬼的嘴里,欲哭无泪。
在学校的最后一天她走出校门,现在她不需要任何形式来规范自己了,她打定主意要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中无拘无束地行走一天一夜。从此以后,这样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了。她这一生最浪漫的时光就结束了。就这一会,她要趁着最后一点余光走出去,把还没有见识过的东西尽收眼底。她现在对什么都无所谓了,一切都属于她,但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保持着从容的姿势,对身边如流水一样空洞的目光产生了强烈的好奇,由远及近震耳欲聋的汽车鸣笛声和公交车上的报站声已经麻痹了他们的神经,那些如甲壳虫一样在马路两边爬行的高档轿车跳进人们的视线,他们的目光在那里闪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车的主人把车开进一座高楼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看着他们容光焕发地去亚洲商场选购国际品牌服装和法国香水,把它们当作礼物送人,这些东西颇有吸引力,能把一大堆狂蜂浪蝶吸引到身边来。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吐掉果核,还会剩下什么?
林夕阳抬头看天,几座摩天大楼拥挤在一起,飘出意大利牛排和咖啡的香气,那里堆积了一大群游客,他们互不相让。这个女人被夹在中间,成了众人集体嘲笑的一个目标。
中央空调的室外机箱放置在一片野草地里,像一只奶牛的Ru房,里面源源不断地流出白色液体,空气中散发出一股人体集体合成的怪味。机箱轰隆隆发出的巨响迫使她抬起头来,在摩天大楼一条狭窄的缝隙里她看到了遥远的一点苍白。一个卖橡胶充气人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的舌头在锋利的牙齿周围打滚:真人真感觉,不刺激不要钱。他拼命吼叫,把天桥下所有脏兮兮的眼睛都吸引过来了,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男子手中摇晃的橡胶充气人,在那爬满虱子和苍蝇的天地里他们发出带有满足的笑声:那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的曲线就暴露在阳光下。
这时,突然一场暴雨从天而降,一群热锅上的蚂蚁慌不择路,天桥下乞丐的巢|穴被轻而易举地取代了。有些人疯狂地往商场里跑,他们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如甲壳虫一样在地上爬行的进口轿车,每个商场下面都有一个地下交易所,他们可以把车停在那里,但金属外壳禁得起外界的狂风暴雨,它正在为可以享受一次免费洗车而沾沾自喜。
林夕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她亲眼看到商场门口临时搭建的商品展示舞台轰然倒塌了,在闪亮镁光灯照射下的布制人形、人体摄像以及绒毛玩具全被压在水泥地上,全被雨水浇透了,现在成了行人在混乱中跑向商场的必经之地。一张电影海报歪歪扭扭地斜挂在一个打造得很粗糙的三角形银箔上,几个被拦腰截断的人体仍孜孜不倦地摆着剧情里的姿势。只有橱窗里的人体模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
林夕阳呆呆地看着人体模特,她不记得这个模特的名字了,据说她是现代许多人心目中的偶像,她看起来的确很美,但动作模式化了,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
除了雨声外,街上逐渐安静了。有人站在屋檐下骂起来,那都是一些没有带雨具的人,要是这雨没完没了地落下去,他们要么被阻隔在这里,要么被淋成落汤鸡。林夕阳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除了几把流动的雨伞,街上就只有她一个人在雨中机械地划动着两只脚。有人诅咒完天气后,就把怨恨的目光落在雨中光秃秃的女人身上。出租车又开始繁忙起来,司机脸上的笑容正好和屋檐下避雨的人成反比,他们从木偶一般的女人身边经过时,小坑里的雨水就和她来一次正面交锋,泥水溅满她一身,薄薄的衣服一次又一次地裹紧了她。她晃动着脑袋,把带有泥浆的水珠甩得到处都是(她很容易就把大学生的这个动作学会了)。
她抄原路走回去了。她发现自己匆匆走了一遭,走了一小截,走得乱糟糟的,像那个在公路上扭麻花的公交车,悲伤的女司机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夕阳回到宿舍就开始收拾行李,有些行李来没来得及拆包,所有残存的东西装进两个硕大的蛇皮袋里,塞得满满的。这一次,她要一个人把所有不成器的垃圾拖回乌堡镇,塞到阁楼里那个陈旧的箱子底下,锁好。
应该说,回去比来的时候顺利多了,至少没有呕吐。在车上,她一直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开了一地的杜鹃花覆盖在土地上,成了她脑海中姹紫嫣红的一片。天气比来的时候寒冷多了,农作物停止了生长,许多树枝被拦腰截断后,从半空中跌落下来,一股寒冷的呼吸流在车壁上撞来撞去,所有的玻璃窗被一团雾气包围了。林夕阳发现自己就像一只遭到了惨败的小狗,在荒凉的野地里落荒而逃,又逃回到她的小笼子里去。两次不成功的逃离让她心力交瘁。她发现自己总是在逃,不知最终会逃到哪里。
车抵达乌堡镇时,已是晚上。乌堡镇像一只秃鹫突然降落在她面前,出现在她面前的变化让她恍若没头没脑地闯入了梦境。乌堡镇因为要迎接文明城市大检查,力图把乌堡镇整顿成无烟工业城,马路两边的建筑物都被改造成日韩式建筑风格,一些穿着和服和朝鲜服装的女孩子对过路人点头哈腰。旅社的四方铁窗全被小木阁窗取代,全都涂满了淡粉色油漆,每个角落都插着姹紫嫣红的彩带和灯笼,这些彩色灯笼在乌堡镇呼呼作响,把这个城镇搞得热闹非凡。
那些在街上游荡的乞丐、流浪儿、和精神病人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林夕阳从人们的议论中才得知,乌堡镇准备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选美比赛,他们高价聘请国内外专家来对乌堡镇女人的外表、气质、礼仪、道德观和价值观进行一番评比。整个选美过程要成功地办下来需要花一大笔钱,具体谁投资,那就要看哪个供应商长袖善舞了。最后的赢家肯定是主办方、投资商和冠军得主。电喷点火器推销员早就做好了准备,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因为他那里聚集了全镇所有最漂亮的女人,冠、亚、季军非他莫属。为了慎重起见,他秘密地办了一个淑女培训速成班,到时候准备将这几个名次一网打尽。因而,在选美比赛之前,乌堡镇正在实行精神病人“换防”,每个街道专门有人清理这些人,他们将这些人收集在一起,同时送往医院,以免妨碍城市的精神文明建设。
林夕阳拖着沉重的行李在街上东张西望,乌堡镇的变化太快了,这个女人一下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小木阁窗户里探出一张张准备参加选美的脸,她们都停下手中的活,打量这个怪异的女人,这个为肉体和灵魂问题而忍饥挨饿的痛苦表情引来了她们的一致嘲笑。林夕阳在街上走来走去,那些千篇一律的建筑、彩带和绣球使她迷路了。最后,她不得不坐了一辆的士,没过久,的士就把她载入一片辉煌的火海里。
阁楼里空荡荡的,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快乐的发源地。现在这种安静正是这个女人迫切想要的,她需要清静一会把乱七八糟的大脑理清。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她就又落到了乌堡镇的阁楼里,生活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阁楼现在已经变成了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