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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妈妈忽然笑起来,“哎哟,你好好的心啊,”她不屑地撇撇嘴,突然一爪抓向被单。
咦,人呢?
她看看手,试着抓了抓,“鬼啊——”
她惊叫着转身,没想到一脚踩到什么东西上,身子一歪,扑到一个物体上。
好臭,这是……
她的嘴下,是荆星南奇大的臭脚丫!
“啊呸!”楚妈妈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怎么不到一天的功夫,这阿南变得更丑了?
“我说你这妆是怎么化的?腮红懂不懂?竟然涂到鼻子上!”
荆星南的鼻子通红通红的,活像从中拗开的胡萝卜——那是被楚妈妈撞倒,和地面亲密接触后的战果。
他还没抱怨呢,这老巫婆倒数三数四,教训他!
士可杀,不可辱……哼,他现在是“女人”,等他变回男人,再和她理论。
“楚妈妈——”阿旺跟长了翅膀样,一路“飞”了进来。“有贵客,大大的贵客;有黄金,大大的黄金。”
“还有你个大头鬼!”楚妈妈一听有贵客,眼睛都瞪圆了,早忘了她刚“吻”过荆星南的臭脚丫,还没跟他算帐呢。“舌子给我理清了,说明白!”
阿旺使劲吞了口口水,“今儿个咱们月月红被他给包了,别的客人一个都不许进。他带了这么大一箱黄金过来,说是要买几个中意的回去……”
、哎哟,公子口味重【1】
楚妈妈的魂被勾去了,两眼发直,发白,“一大箱黄金……”她虚空去搂,差点摔个嘴啃泥。“快,快叫所有姑娘都去。”
“他们呢?”
楚妈妈的脑子稍微恢复正常了点,“留这吧,省得丢人现眼,耽误我们赚黄金。”
小七听惯了,倒没什么。荆星南可受不了,“谁说我们丢人现眼了?谁说我们不能赚钱了?”
他那嗓子!小七绝望地闭上眼,他们死定了!
什么逃出去,什么变成天仙美女,全是浮云。
“哎哟,你这声音,男人婆!”楚妈妈笑得很邪,很可怕,荆星南脸上的汗毛全都笔直地竖了起来。“带上‘她’,还有她,让我们好好长长见识,好好看他们怎么丢人现眼,怎么被人损得一根头发都不值。”
“一根头发是不值钱。”荆星南没听清楚,楚妈妈说得太快,跟乌鸦叫似的,只听到“呱呱”,没听到细话。
楚妈妈的嘴唇都气白了,蒲扇般的手扇向荆星南。
小七的心脏病要发了,如果荆星南还手,阿旺一定会动手,就会发现……妈呀!
“你有口臭!”荆星南武功不行,逃跑还是可以的,一溜小跑闪到小七那,抢过鞋子,穿好。
楚妈妈已经追至他身侧。
“快,客人发脾气了,说是再不把所有女的叫去,他就让人抄家!”
抄家?这是妓院,他抄哪门子家?
楚妈妈才不会计较这么多,大爷说的话都是对的,大爷放的屁都是香的。“好好好,马上把所有女的都叫去。”
后进门的龟公为难地看着她,“楚妈妈,您,也是……”
楚妈妈吓得护住胸,“我也要?”她的脸阴晴不定,她已好几年没接活了……看在黄金的面子上,她豁出了。
“我去,就我去!”
(这时配音: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笑!)
荆星南是好人,好人都不喜欢说谎,好人都喜欢说傻话,所以他很善意地提醒她:“贵客是要所有女的去,不是只要你一个人去!”
楚妈妈很尴尬,很难为情,她一把揪住荆星南的脖领……哎咦,咋手里又是空空的?
她恨恨地收回手,“你也是女的,你也去!”
去就去,谁怕谁?荆星南英勇无比地拖着快晕过去的小七,昂首挺胸,昂首阔步,浩浩荡荡地跟着楚妈妈他们去到了正厅。
各院的姐姐妹妹都来了,大家打扮得花枝招展,恨不能把其他的人比成乌龟,让那正中间的贵公子只看自己一个。
这是位身着江南锦绣坊制衣的富家贵公子。先不说他身上的这套衣服价值不菲,就是那配在腰上的玉佩,已经足够买下这家月月红。
他的个子不高,属于清瘦偏轻的那类。
偏他不自知,还摇着一把比普通扇子长半寸的绸扇。
他的目光清亮而有神,虽然谈不上正气,却不是轻浮下流之辈。他为什么会来妓院,自毁声名呢?
他的嘴唇稍薄,稍小,若点上唇红,当真是盘中水果一点红,小巧却精致。
、哎哟,公子口味重【2】
京城风度翩翩的美少男不在少数,但是来这种低等妓院的却为数不多,因为当今皇上有三位待嫁的公主,只要得其一,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自然手到擒来。
难道这位贵公子不想娶得公主,只是不想枉了少年不风流?
只见他潇洒地一抖摺扇,那扇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个“凝”字,边上似乎还有个小篆“九”字,写得那个草啊,晃一眼的人根本认不出。
贵公子姓水,水波荡漾的水。
他扫了眼全场,一收摺扇,指着楚妈妈,“你,过来!”
楚妈妈那个心儿“嘭嘭”跳,她当真是老来俏,中了头彩?
她的一双小眼笑得连缝都没有了,一步三摇,一扭三摆,走上前,还搔首弄姿,频甩媚眼,“水公子,可是要奴家,那个……”她羞怯地拿手帕甩了水凝一下,“讨厌。”
水凝一脚踹在她的屁股上,“滚!”可是他马上改变主意,“回来。”
楚妈妈一张老脸丢尽了,但是又不敢生气,不敢计较,有钱的都是大爷,何况这位是大爷中的大爷,所以她尴尬着脸,挤出一坨笑容,“爷,有啥吩咐?”
水凝敲了她个爆头栗,“叫我水公子!”
楚妈妈气得胸脯鼓鼓的,差点挥手,叫打手上。好在她在这行混得久,什么阵仗,什么冤气都受过,所以一忍再忍,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水公子。”
“人都到齐了?”
哼,你现在有钱,是大爷,等把你的钱掏光,老娘我就是大爷!那时候……
楚妈妈不生气了,算帐可以慢慢算,那钱可得快点拿过来。“都到了。这位是牡丹,红亭的头牌。”
那牡丹果然生得美,面若秋月,润如春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秋波,嘴如桃瓣;俏笑若嫣,肤如凝脂。回眸凝盼之间,流水不动,花驻足。
她淡淡地福了个礼,也不看水凝,自去一边坐了。
男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若逢人便笑,便凑上去,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这就是所谓逢来迎往,张弛有度,既不太热情,又不太孤傲,淡淡的,挠得你心痒痒的。
“换个!”
牡丹吃了一吓,转头时,脸上已经有了愠色。
竟然看不上她,长的什么猪眼!
她偷瞄眼其他姐妹,有掩嘴偷笑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有神情紧张的,更多是仿佛看到了希望,双眸发光的……
哼,只有一个,或者两个被选上,其他人,会和她一样!
只是,她是头牌……一定要想办法让这不识好歹、长双猪眼的破人,意识到没选她是天大的错误,是悔恨终身的决定!
月季款款走上前,媚眼含春,令粉黛失色。“水公子,”
她的声音甜而不腻,软乎乎的,勾魂。
荆星南好死不死地被勾得那个销魂,他抬起头,正好撞上水凝不耐烦的一瞥。
他心头突地一跳,好奇特的眼神,孤傲,高不可攀,却又有点点寂寞。
“滚!”水凝一脚揣在月季的腰上。
、哎哟,公子口味重【3】
月季“哎哟”跌倒到地上,伤心地哭起来。楚妈妈忙使眼色,让丫环把她扶到一边休息。
“惺惺作态!”
月季的脸色大变,这简直是不把她的脸当脸,当屁股样地践踏啊。
她恨得咬牙,一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变了形。
荆星南瞧得惊心动魄,瞧得有点儿……
“心疼了?”
小七真是他的知音啊!荆星南点点头。
这些红牌平日都是娇养着,蜜宠着,谁敢给她们气受?
楚妈妈眼看自己最得意的一个个栽下马,心里很吃惊,她咬咬牙,冲坐在廊柱那的云雀点点头。
不喜欢漂亮,懂伺候的,那就来段妖娆的舞蹈。
云雀款步轻移到正中间,暗想:今日她若拔得头筹,哼,誓要牡丹那贱人给她倒回茶。
她摆了一个反手拨琵琶的姿势。
这舞是她从一个小册上看到的,那上面的舞女舞裙轻摆,似神鸟展翅,一投手,一挥足之间,婀娜多姿,媚态百生。
只是那些动作极其难练,她花了数月时间才勉强完成。
如今一来想博取水凝水公子的青睐,换个圆满人生;二来是□□,向红亭的人提个醒,别以为貌美,就可以肆意摆脸色,谁比谁高贵多少?
她时而急甩云袖,时而慢步拜佛,明目善睐间,全是挡不住的风情。
“停!”
水凝突然一合摺扇,“这是什么舞?”
云雀心里暗喜,正想上前,娇声回答,水凝已经一指她的鼻尖,叱责道:“霓裳不像霓裳,飞天不像飞天,简直是……”
云雀的身子在抖,突然眼睛一闭,她昏倒在地上。
牡丹冷冷地盯了她一眼,还知道装死,避开羞辱。
水凝没有想到她说昏倒就昏倒,心里有些恼,当下更是不留情面,贬得个一钱不值,“简直是四不像,难看死了。”
楚妈妈两腮的胖肉挤成一个月牙形,这公子是来找茬的?哼,月月红也不是吃素的。
给黄金就算了,不给,哼哼,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百雀。”
百雀不想过去,这位水公子架子大,人品差,去了,也是白白受辱。“我,我嗓子哑了。”她故意咳嗽了声。
“唱。”水公子示意随从拿出锭金元宝,“唱好了,这,赏你。”
百雀一下冲到了场中——被人推的。她回头恼怒地瞪了推她的人一眼,选了南唐李煜的《虞美人》,有板有眼地唱起来。
“住口!”水凝气哼哼地把金元宝砸到她的身上,“我朝国泰民安,人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你竟然唱这亡国的歌!来呀,给我掌嘴!”
他身边的书童上去,给了百雀两耳光。
楚妈妈的眼睛全在地上的金元宝上,她朝阿旺使了个眼色。
百雀又不是傻瓜,马上去捡了金元宝,塞进衣袖里。“多谢水公子的小费。”这样说,楚妈妈只能抽走一成。
楚妈妈恨得牙痒痒的,去看百雀,脸上红都没红一下,刚才那两耳光看来只是做做样子,没有实扇。
、哎哟,公子口味重【4】
楚妈妈阴沉着脸,呶呶嘴。
翠儿暗叹口气,上前福了一礼。她是黄楼填尾的,会些词令曲牌,能与一些落魄、但是口袋里有几个钱的书生搭上话,所以楚妈妈没把她赶到绿阁。
“黛蛾收,翠痕收。犹念飞花堕尽愁,还将粉泪留。
疏窗幽,湘帘幽。几看岚痕生冷秋?横波浑未休。”
这首词念得凄婉动人,情真意切,勾起大厅其他姐妹的心思,但闻一片窸窣声,而翠儿早更是珠泪点点,伤怀不已。
“买了。”
厅中的人全吓了一跳,尤其是黄楼擅词令的,只恨刚才楚妈妈点的为什么不是自己。
楚妈妈一张胖脸早笑得横肉滚滚,“水公子,这翠儿可是我们月月红一等一的红人,平常那排队的啊,都到了一条街外……”
牡丹气得咬牙切齿,那排队到一条街外的是她,什么时候轮到这个末位的丫头?
水凝笑了,顿时如一缕阳光穿破云层,照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有几个痴迷的不觉移动脚步,挨近过来站着。
“那就算了。”
水凝扫了全场一眼,收起笑容,“君子不夺人心头所好。”
翠儿本来欣喜若狂,即将逃离这个地狱不说,水公子又帅又多金,天好的归宿,可是,突然没了,她怨恨地看向楚妈妈。
楚妈妈瘪瘪嘴,她还不想要她呢,一个月没赚几个钱。“好吧,十……两黄金,你把她领走吧。”她用手帕捂住自己的脸,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其实,她是怕水凝看到她快笑歪的嘴。
众人一惊,这价格已经可以买走百雀,用来买黄楼垫底的……真够黑的。
“不,你买我进来的时候不过花了四两银子。”翠儿不是替水凝省银子,她是怕谈不拢,回头楚妈妈因为她刚才瞪她那眼,报复她。
水凝敲了敲手中的扇子,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楚妈妈,“真的吗?”
楚妈妈的脸阵红阵白的,死丫头,还没飞出去呢,竟敢往她脸上蹭屎?“那是多少年前的价啊?如今物价飞涨,衣服涨了,头饰涨了,纳的税也涨了,更别说吃的,喝的……”
水凝不耐烦地挥挥摺扇,一名随从掏出一锭银元宝,丢给楚妈妈。
楚妈妈不敢不答应,那名随从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水凝摆摆头,他身边的书童掏出锭金元宝丢给翠儿,“好好过日子去吧。”
翠儿怎么舍得走?她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水凝,“公子……”
“闭嘴!我数三下,你不走,我就五两银子把你卖到隔壁去!”水凝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一、”
翠儿咬咬牙。
“二、”
翠儿一抹眼泪,冲进里面,收拾包裹去了。有了这锭金元宝,她下辈子吃穿都不愁,只是,水公子……
楚妈妈有点摸不透水凝想干啥了——买了人,又不要;放她走,还威胁说卖到隔壁……这丫,为什么不能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