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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可一定要在心里记着,我都当了真的。”
“放心吧,我的记性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他轻松地笑着,飞快地啄了一下我的唇角。
外面的风不客气地吹进来,夹带着一些白色的颗粒。
雪再次下起来了。
*******
从那天以后雪随来我殿里的次数就越来越少。
就算来了也跟没来没什么两样,每次都是我刚刚等到他到来的面容,下一刻就马上要送走他渐渐瘦下来的背影。
听说身为奉幽国战神的函阳在南方战线上接连失利,由凉亲自坐镇指挥的青鼎大军势如破竹地攻下南方的大批城镇,已经直直向隐桑逼近。
隐桑城是奉幽南方最重要的城池,不但物资充足,而且战略位置极为显著,一旦被攻陷,奉幽的安危便只在旦夕之间。
虽然心里清楚这很有可能只是函阳为了要到更多兵力而做出的局,我还是凭空为奉幽捏了把冷汗。
然而雪随在我面前没有提过半个字,每次来见我的时候,脸上都带着我习惯的平静的笑意,连眉毛也很少皱,如果不是听见奴才的私下议论,我根本都不知道事态已经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
同时,我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函阳这样不留情面,雪随可能……就快坐不住了。
天气已经越来越寒冷,隐桑城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再放晴的时候,伺候我的几个丫头都纷纷涌了出去晒太阳,我一个人坐在殿里,听着外面的嬉闹声,闻着外面传来的阳光味道,忽然觉得一切都离自己很远。
这么长时间依旧没能把雾姬找回来,我也就放弃了徒劳。还有凉,南南这些人,虽然一开始想念得心里发空,但渐渐地变得倦怠了,也就不再去想。
我的日子像是一个巨大的荔枝,每天都挂在树上无所事事地等待着。
而我等的那个人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从来不会超过一刻钟。
我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一刻是有意义的,其他的所有时候,都不过是荔枝果肉里面的毫无味道毫无营养的硕大的核。
这天却显然和寻常不一样,雪随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不仅超过了一刻钟,甚至还颇有兴致地去案前看我无聊时候摹写的字帖。
我心惊胆战地站在他后面,垂着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异常紧张,一点也不敢朝着他看。
然而过了很久他也没做出评价来,我微微抬起头,却发现他伏在长案上的清瘦身体一动不动,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于是我费力地将他拖到床前,还没歇口气,他便像断了链子的玉坠一样,重重倒了下去。
一直到外面的阳光都已经归隐时,雪随才睁开眼睛,深长的睫毛眨了一下,眼眸还有些不清明,懵懵懂懂的样子,投在我身上的眼神也跟他脸上的表情一样,温和宁静,似醒非醒。
我从床沿站起,把藤架上的衣物取过来时,他的眼睑已经再次合在一起了。
我蹲在床边,笑着将脸庞凑到他的面前,“很久没看你这么轻松的样子了,近日有什么好消息?”
他闭着眼睛握住我的手,单薄的唇角缓缓散开,形成一轮被松林微微遮住的弯月,“这几天气候下降得厉害,青鼎的人因为不习惯寒冷,已经连续失去了三座大城。”
我心中微微一动,“照这样下去,青鼎国应该很快就要退兵了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雪随起身穿好外衣后,向大开着的窗户望了一眼,“毕竟青鼎士兵耐寒力是没办法和奉幽比的。”
我喜笑颜开,“那么现在我们不用再为战事上心了?”
“怎么不用?”雪随笑了一下,“夏青午不想打,我就要依着他了?”
“你想趁机削弱青鼎?”
“嗯。”雪随心情很好地搂住我,“向函阳派去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感觉全身的温度在刹那间变冷。
这些援军,应该都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吧。
已经可以找条后路的函阳,结果还是逃不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只有一更……原谅我的倒霉无敌加上奇懒无动力吧……
、爱情只是自打耳光
自从那天见面以后,一连几天,我都没有再看见雪随。
膝盖在玩雪的时候摔伤了,于是我让人稍微打扮了一下,踏着刚刚下过雪的阴湿的地板去找雪随。
在离雪随处理事务所在的“简书殿”不远的地方被拦了下来,一个内侍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道,“这位姑娘对不起了,陛下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去。”
我仍然不肯放弃地让内侍再试一次,他带着疑惑进了殿,出来的时候已经满脸都是笑意了,“阮姑娘,请。”
一踏进简书殿,身后的门便被轻轻关上,我将背贴在门缝间,看着里面满地的奏折,一时间忘了说出话来。
蹲下、身拾起一封,上面大得过头的“秦安王”三个字张扬地刺进眼睛。
相反的,其他字都小得几乎不存在一般,密密麻麻地挤在白色纸面上,晃得人眼花缭乱。我将奏章合上,抬头对负手站在案前的雪随问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雪随疲倦地看我一眼,“大哥已经在自己封地上自立为王。”
我讶然地看着他,“王爷要造反?”
雪随简单地点了下头,然后身体滑坐到太师椅上,一手将我搂过去,“听说摔着了?”
“还好。”看着他的现状,我即便有千百般的疼痛也不好意思说了。
他却完全不当回事似的,手指抚到我的膝盖,就开始熟练地按摩起来。
他手指的力度不大,却是带着内力的,冰冷的指尖也带了些平日没有的灼热温度,我不禁舒服地哼了一声。
他轻轻笑了,“我现在彻底孤家寡人了你还这么开心啊。”
“哪里孤家寡人了,”我抱着他的脖子,“这不还有我嘛。”
“你又没什么用处。”他眉毛一扬。
果然这种人就是不应该用来怜惜的啊,我揪了他一把,“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大殿下?”
“只能先派锦泽城的守军前去镇压了。”
“那锦泽城不是全落入西门手里了吗?”
雪随脸色有些不好,但还是勉强笑了一下,“落在他手上总比落在我那些亲人手上好——,对了,阿沫,你在青鼎的时候,有没有了解到夏青午对左右二相的真实态度是什么?”
“当然是扶持左相,打击右相了。”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你就不会觉得奇怪吗,”雪随用一只手继续搂着我,另一只手拿起一支笔,“左右两相均是羽翼丰盛,作为国君,他应该是乐于见到两家互相牵制才对,为什么还要费这么大功夫去扶持另一个?”
“因为左相和函阳暗中有来往?”
雪随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这不是重点,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么左相也应该是有野心,希望可以从函阳手里得到好处的,现在青鼎已经兵力看起来已经大受创伤了,他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我愣愣地看着他,“为什么?”
雪随的手臂渐渐收紧,清新的寒气也渐渐逼进我的皮肤里,“我突然想到,所有的事情,应该早就被夏青午安排好了。”
“哪些?”
“大哥的叛乱,函阳的反逆,青鼎的内讧,甚至……这几日奉幽的胜局。”
“也就是说,凉他一直是——装着示弱的?”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早该想到的,青鼎练兵从来都没有半点人性,这样出来的军队又怎么可能被区区气候打倒?”雪随苦笑了一下,“还有朝堂紊乱的事情,也是夏青午一手策划出来的吧,这样我们便会放松警惕,以为他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能猜得到,他的力量已经足够让我们灰飞烟灭。”
“那……我们还有翻身的机会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没有。”
我僵在他的身上,听着彼此微弱而透彻的呼吸声,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些什么好。
半晌,他虚幻的微哑声音才从不远的地方飘过来,“你离开吧,阿沫。”
我怔忪地眨了一下眼睛,无知无觉地开口,“你说什么?”
他将头侧过来,沾着血丝的瞳眸正好精准地望进我的眼睛,“夏青午能够保护好你。”
我又在原处愣了一阵,方才反应过来,只在嘴边挂上一丝平静的笑意,“那你呢,你不能吗?”
“我不能。”他的手从我的肩上垂下去,无声地停留在了镂刻精细的木制扶手上。
我从他的身上爬起来,“所以你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我扔给别人?”
他脸上的神色像是蒙了一层白色的浓雾,氤氲在眼中,无论如何也看不分明,“我不想看着你死。”
我淡淡地舒展了一下眉毛,“可是我想看着你死呢,所以,我不会走。”
他发出低微的浅笑,“如果再夏青午身边,那你不仅可以看见我死的样子,甚至连我的死法都能控制。”
“为了这个就走?你面子有那么大吗?”
雪随涩笑着叹了一口气,“你到底要怎样才会离开这个地方?”
我的右手摸到另一只手的手腕,将浸着寒意的凤纹寒玉钏举到他面前,“如果它有一天碎了,我就不会再赖在这里了。”
雪随先是看了一会我手中的镯子,然后又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腕,“那我真希望它马上碎掉。”
我看他一眼,将镯子重新戴回去,刚仰起头,他的吻便已经像落叶一样,轻轻落上了我的额头。
还没来得及避开,脸颊已经被他固定住,冰凉的唇片也像水滴一样缓缓往下滑,在转到我鼻子上时,他停滞了一阵,才将唇片从我脸上移开。
“阿沫,你还是这样固执。”他叹了一口气,将我的头按向他的肩膀。
“雪随,你还是这样自以为是。”我凉凉一笑,“你觉得只要是你选择的东西,我就都应该感恩戴德地去接受是不是?”
他放在我脑后的手震了一震,没有再说话。
我推开他,绕过地面的一片狼藉,自顾自打开门时,便见到夜音冷淡得几乎没有表情的脸。
她端着一个乌漆托盘,托盘上的饭菜大概是因为吹风太久了,已经没有半丝热气。
我略微讶异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好多走了两步,准备绕开她。
“阮沫合——”她的声音却在这时候响起来了。
我微微侧过头,沉默地看着她。
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将托盘放到后面侍女的手上,便抓着我的手腕将我拖回殿里。
雪随不悦地朝着这边看过来,“夜音,你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夜音甩开我的手,精美的面孔上闪过一丝冷笑,“对不起,我在亚竺国呆惯了 ,对你们奉幽的规矩从来都不懂。”
“宫里有那么多管教嬷嬷,你要是还不想丢脸的话尽可以去学一学。”雪随又低下头看着奏章。
夜音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尖细的笑声,又将眼神投在了我的身上,“既然你奉幽宫中这么多管教嬷嬷,她怎么会连向王后跪拜的礼仪都不懂?”
我没想到夜音会在这点小事上面做文章,一时间有些发愣。
雪随显然也颇感意外,却只是抬起眼,沉默地看着我们。
“没听见本宫刚才在说什么吗,阮沫合 ?”夜音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开口。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放在雪随的眼睛上面。
他不露异色地侧过头,声音依旧平静而微哑,“你似乎把我们的约定忘了。”
“是陛下你忘了才对。”夜音顿了一下,高唤一声,几个身材健硕的侍卫便推门走了进来。
待他们行礼完毕之后,夜音伸出手指,不急不缓地指向了我,“这个贱婢不懂规矩,竟敢公然向本宫不敬,你们说该怎么处置她?”
“回娘娘,应当予以杖毙。”为首的一个侍卫答道。
夜音轻笑着瞥了雪随一眼。“杖毙倒是不必了,你们想办法让她跪下向我求饶就行。”
“不要得寸进尺。”雪随面无表情地说。
众侍卫闻言停下了向我移来的脚步,面面相觑着不敢再向前。
夜音莲步微摇,撒娇地走到雪随身旁,娇软的身子轻轻贴向他,“陛下,您可别忘了她和臣妾的身份啊,如果您一意袒护,传出去了别人会怎样看待咱们皇家?”
雪随凝视了她一阵,彻底偏过头。
夜音笑盈盈地对着侍卫使了一个眼神,几个侍卫便立即再次向我走来。
我淡淡将头垂了下去,在侍卫到来之前已经将膝盖跌到地面去。
“娘娘恕罪。”
我的声音在被炉火熏了又熏的暖热空气里显得破碎不堪。
“大声一点,本宫听不见。”
“请娘娘恕罪。”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这语气是想吓唬谁呢。”她不满地嗔怪道。
我攥紧了袖子,默然了半天,说出口的声音才温和了一些。
“请娘娘恕罪。”
说这话的时候,我刚好抬起头,正好看见雪随的目光如利箭一般直直刺过来。
不过,由于刺偏了的缘故,那只箭从我脸颊边缘擦过去了 ,火辣辣的,像一个耳光。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天气我居然都能生病了……,买了好多药都不见得好,结果一个懂医的妹纸扔了几包东西,吃了睡一觉就连喷嚏都不打了啊啊再次在学医的面前自卑了啊啊啊啊啊……
、前兆
又陆陆续续过了几个阴天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