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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刺绣时，他练字，他在白纸上写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她看着那短短二十个字笑的花枝乱颤，最后，还将那“一生为一人”绣在自己的绣帕上，金色的字体，清携匀称的异常好看。
昏黄的墙壁上，突然有一道被拉长的人影，佑安侧过头去就看到晴瑶站在窗边不停的摇着头一脸的不敢置信，眼里有泪光闪过，她抬起手，指着佑安怀里的宋清明，目光恨中透着绝决一字一句道，“我恨你，我恨你们。”说完便朝外跑去。
佑安跟清明赶到门口的时候，她已经消失不见了。清明回过头看着他，“去追吧。”
他微微皱起了眉，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你在说什么？”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我知道你担心她，去把她追回来吧。”她说的十分平静，甚至平静中显出了一丝诚恳。佑安将信将疑的望着她，站在门边的身影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晴瑶死了。
那晚奔出去后，就跳湖自尽了。
清明也曾经跳过湖，只是那时候有个阿瑾将她救起来，晴瑶没有清明那么幸运，所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路上行人发现。
那时候的她，身体已经完全冰冷僵硬，湿嗒嗒的头发凌乱的覆在身上，她死的很恐怖，也很安静。
晴瑶办葬礼的时候，佑安跪在她灵堂前一天一夜，后来清明过来劝他离开，他只是不动声色的扯开她覆在他袖子上的手，“对不起，我想静一静，你走吧。”他这样说，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从晴瑶家回来后，清明只觉得从头到脚都隐隐发冷，就连此时回到自己的家里，也泛起了一丝阴冷，让她感到一阵空荡荡的恐惧。
阿瑾逆着光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摇摇头，像是说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半晌，便离开了房间。
清明脑海里不停的闪着一个念头，晴瑶，晴瑶，该是被她杀死的。
她不该插足在他们之间的，她不应该拿佑安当成良卓的寄托，她不应该逼的她无路可走，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是她逼死了晴瑶。
一种恶寒从心中升腾而起，她不禁颤栗地抱紧双臂。“为什么……？”她心乱如麻，喃喃自问。
后来几天，阿瑾依然天天来看她，她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的天空，他便每天陪着她发一会儿呆偶尔说几句话。
第一日，他说，“人生不能复生，晴瑶的死，也不尽是你的错。”
第二日，他说，“以后好好生活吧，不要再瞎折腾了。”
第三日，他说，“你回清水县为什么不去见一下童宵？沈良卓昨天到京都了。你没有听我劝告，回清水县见了沈良卓吧？”
第四日，他说，“你现在放不下的人，究竟是方佑安还是沈良卓？”
……
“沈良卓不会再想见我的。”清明低低道。
“是的，他情愿你永远都不会再出现。”阿瑾面无表情的说着，随后将清明从床上扯起来硬拖到饭卓面前，“即使沈良卓恨你，即使方佑安他们因你生了那么大的事端，你就要以死谢罪么，宋清明，我告诉你，你的命是我救的，你休想在我面前不吃不喝将自己饿死。”
“那晴瑶跳湖的时候你在哪里？为什么那时候你能把我救起来，就不能把她救起来。”她被他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就只能悲愤的骂道。
“我不是大罗神仙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算不到每天有哪些人要寻死觅活，也办不到每天去湖边守着。”阿瑾不由分说的掐着她的下颚就往她嘴里灌汤，清明努力挣扎着，他便掐的更重，直到掐出血印痛的她直哭的时候，他才不甘愿的松开手。
他这边一松开手，那边清明便一抬袖将阿瑾做的饭菜尽数扫在地上。一阵瓷器碎落的声音，紧接着，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了宋清明的在左脸颊上。
“宋清明，你别不知好歹。”
一阵无声的寂静后，只有温热的眼泪从眼眶缓缓滑落下来，仿佛冬天结冰的湖面，在最后一块冰合上的刹那，所有痛苦隐忍都暴露在强烈的日光之下无处躲藏。你只能看着，它慢慢地升温，变成水汽，最后融入到眼里，变成一种叫作“难过”的温热的液体。
清明捂着脸看着眼眶湿润的阿瑾，他脸上滚落的泪水一滴一滴的砸在她脚下的地面上，风一吹，便只剩下一滩斑斑驳驳风干了的印记。
人声鼎沸的饭馆里。
清明被阿瑾牵着绕过人群坐到一楼大堂最角落的位置，因为之前她闹脾气毁了他做好的饭菜，他便拖着她出来吃。不论如何，他就是不想看到她被那样活活饿死。虽说，明明可以回到书院将她的事情置之不理，眼不见为净的，但一想到她形容枯槁的没日没夜的坐在床上，心里就忍不住的难过。
有小二走到两人身边，阿瑾随口点了三样小菜与两碗饭，再要了一份清汤。看了眼依然有些魂不守舍的清明，松开了她的手，冷冷道，“就算你想寻死觅活，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吧。”
清明神色空洞的看了他一眼，正欲开口，旁边一个客人的谈话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知道吗？那方家二少爷可真可怜。”
“是啊，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年纪轻轻居然得了失心疯。”
“唉，造孽啊！”
清明慌忙起身走到那人身边，“你刚才所说的方家二少爷，他叫什么名字？”
“方佑安呐，怎么了？”
“你们刚才说他得了失心疯是怎么回事？”清明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身后阿瑾连忙起身试图将她拉回去，却也是怎么也拉不动。
“唉，听说他青梅竹马的小姐下葬那天，他一头撞在了墓碑上，送回去救醒以后，就彻底疯了。”饭馆客人刚刚说完这句话，清明就挣脱开阿瑾的拉扯，一路冲了出去。
“宋清明，你给我站住！”身后，阿瑾在气急败坏的大声骂道。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方府。
清明站在一座花园边，不远处，那个昔日里的翩翩公子正在一簇空地上推着秋千，那秋千来回晃荡，不高也不低，他很认真的在站在那里推着，仿佛，秋千上面真的坐着一个人一般。
他说，“晴瑶，好不好玩，这是我特意让人给你扎的秋千。”
他说，“等你坐够了，也要帮我推啊。”
他说，“你看，很高了，可以看见园子外面的景色吧。”
……
他站在那里自言自语着，一会欢呼，一会低喃，一会温柔似水，一会装作愠怒。
初冬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明晃晃的照在他干净的脸庞，让他看起来英俊清澈一如往昔。
他站在空地上，笑的很开心，很满足，无忧无虑。清明似乎透过时光的罅隙看见几年前另一个不知愁滋味的纯净少年，他手中推动的秋千上坐着他的最心爱的女子。一如，他的全部。
清明走到他面前，轻声唤道，“佑安。”
他回过头，手中依然没有停止动作，脸上因为长时间暴晒的原因渗出细密的汗，头发上也不知道从哪粘了几片枯叶，眼神疑惑的看着她，警惕的开口道，“你是谁？”
她伸手，摘掉他头发的叶子，又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端，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帕轻轻地替他擦着额头上的薄汗。突然，他抢过那张手帕，指着上面的金色字体，咧开嘴笑道，“一生为一人。”
清明点头，“你可还记得它的全句。”
佑安连连点点头，随后负手而立，朗声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清明鼻子一酸，忍不住的背过身抬手拭去眼角的眼泪。
“晴瑶，”佑安突然惊呼道，还不等清明反应过来，就被他突然拉到怀里，他力气很大，咯的她身上骨头生痛，她企图从他怀里挣脱开来，却被他抱的更紧，“晴瑶，你不要离开我，晴瑶，晴瑶……”
他粗暴的将她按在他的胸前，又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长发，清明动弹不得，便只能由着他去。他在她耳边一直唤着晴瑶的名字，说了许多语无论次的话，听的她心里一阵一阵的难过。
她知道，他肯定错将她当成晴瑶了，她跟晴瑶有太多的相似之处，言行举止，穿着喜好，包括身上的香味都是来自同一种花香。如果没了这些，便没了一开始他的蓄谋接近，也便没了现在的这种局面。
清明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像哄一个幼童一样，“佑安，听话，你这样勒的我难受。”
他慢慢的松开她，牵起她的双手反复摩飒着，随后奇怪的说道，“晴瑶，你的手怎么变的这么粗糙？”清明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后，笑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好像一觉睡醒就变成这样了。”
他抬头看着她，突然猛地将她往一旁的花坛边推去，口里惊恐的叫道，“你不是晴瑶，你是宋清明，你不是晴瑶，你是宋清明，你不是……”他捂着自己的头，好像很痛苦的蹲下身来。
清明被那么一推，撞到花坛围筑的石头上，一下子痛的头昏眼花，半天才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这时，肚子突然咕噜咕噜的叫起来，佑安像是被这种叫声吸引了，朝这边看过来，清明捂着额头，在他靠近时候，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两步。
“晴瑶，你是不是饿了。”他眼神一派清明的看着她，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清明知道，他又将自己当成了晴瑶，遂附合的点点头。
“跟我来。”说着，他就拉着他往一旁的长廊走去。
清明任他拉着绕过了两座园子，最后，在一间厢房前停下。她眼神迷茫的看着他，“你带我来这干嘛？”
“这是我住的地方啊。来，进来。”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牵进门，而后将门关上，只身跑到一旁的柜台前，咚咚的拿出了好多糕点放在桌上，“来，吃吧，这些都是我亲自做的。”他将东西一一摆好后，招招手示意清明过来，“你一直都很喜欢吃我做的东西，看吧，我又给你留了好多。”
清明忐忑不安的坐下来，看着桌面上精致的糕点，便拿了一个偿了起来，谁知那味道确实很好，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这么好吃的糕点。因为饿了很长一段时间，突然面对这些美味的点心，清明便有些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
“不用吃的这么着急，没人跟你抢。”佑安一脸灿烂的笑着，遂伸出手捏了捏清明的脸蛋，“慢点吃，小心别噎着，我去给你倒杯水。”说着，他便起身去找水壶。
清明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
突然听到里间传来一声瓷器砸碎的声音，清明连忙冲到里间，却见佑安满手是血的跌坐在地上，旁边是一大摊水渍跟满地的水壶碎片，她急切的跑到他身边，“你怎么了？”
“走开，你们都走开！”佑安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清明想安慰他，却被他抓起地面上的碎片丢了过来，清明躲避不及，脸颊边被尖锐的瓷器划过一道长长的口子。
“我是晴瑶，佑安，我是晴瑶啊。”她试图劝慰他，却被他更加用力的抓着东西丢过来，“你不是，你是晴瑶，走开，你们都走开。”此时的他，就像一头失控的小兽，疯了一般的砸东西，也疯了一般的要赶清明走。
这时，听到声响的仆人们都赶了过来，几个壮丁拿着东西从侧面包围他，佑安的大哥看到这翻情景也只将清明拉出厢房劝她赶快离开。
里面已经乱成一团，清明回头看了眼在里面争吵不休的佑安，心里喃喃道，“一生为一人，晴瑶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变成这样啊，佑安。”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清明走出方府后，看到阿瑾站在她昔日等待的榕树下等她。
她步履蹒跚的走到他身边，声音黯然道，“他真的疯了。”
他伸出手，指着她还在淌血的脸颊，“他伤的？”
清明点点头。
“他要是知道你一天之内被伤成这样，不知道会怎么想。”阿瑾替她擦了擦脸上的伤，兀自说道。
清明自嘲的说道：“可惜他已经不会知道，他现在的症状，时好时坏，唯一能认出我，还是在发疯的时候。”
“我不是说方佑安。”他神色一凛，手中力道下意识的加重了一下，“我是说沈良卓。”清明被他的不分清重弄的痛的倒吸冷气，随后眼皮也不抬的闷哼一声，“他才不会在意呢，我又不是白颜。”
阿瑾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怔怔的看着宋清明，“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清明被他的话弄的稀里糊涂的，不由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他也喜欢我一样。”
“他就是喜欢你。”阿瑾脱口而出，随后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转过身朝前方走去。刚走出几步，衣袖却清明生生的扯住，她张了张口，半天才发出一句难以置信声音，“你，刚才说什么？”
“你就当没听见。”阿瑾心烦意乱的一挥抽就将她甩到身后，最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清明跌倒以后，被磕破的额头又撞到了地面，又是一阵头昏目眩，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脚，就眼前一黑，昏倒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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