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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含情脉脉的目光不由得睇向小叔,想到嫁进风家之后,和自己的相公始终聊不上话,更谈不上有感情,婚姻生活只能说是平淡无奇,更没想到不过半年,她就成了寡妇,要不是已经怀了孩子,只怕连个寄托都没有了,而在她旁徨无措之际,更是小叔的关怀给了自己勇气和希望。
「玉疆乖……把药吞下去,这样病才会好……」风煜深低声哄着将苦涩的汤药吐出来的侄子。
她不禁幽幽地凝睇着,想到六年前,小叔的半边脸不幸毁了,对于婚姻大事则是能拖就拖,也不让任何人接近,其实心里多少有些窃喜,因为这么一来,就没有女子可以把他抢走。
李氏知道这种想法太自私了,可是像小叔这么温柔体贴的好男子,既然不可能属于自己,也不想让给别人,只不过……他终究还是娶妻了,而且对方不只美貌胜于自己,还让小叔愿意敞开心胸,出现在众人面前,也不再因为脸部的残缺而继续闪躲逃避,她不禁抡紧袖中的拳头,只因为看过小叔望着二弟妹的眼神,充满了爱恋,心真的好痛,痛到快要无法呼吸了。
此刻的她真的好恨,好恨自己只是他的大嫂。
就在这当口,绣眉也从小厮口中得知大嫂那边的情况。
「……所以二少爷说今晚会留下来照顾玉疆少爷。」小厮将主子交代的话原原本本地说完。
绣眉轻颔螓首。「如果只是得到风寒,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大夫是这么说没错。」他用力点头。
「我知道了。」她暂时安心了。
小厮躬了下身便回自己的主子身边去了。
待寝房里只剩绣眉一个人,不禁望向窗外,看到天色已经黑了,还是决定待会儿亲自去探望一下,免得公婆以为她不关心玉疆,只是想到大嫂对自己的敌视和排斥,只怕也不会领情。
婢女在这时端着饭菜进来。「二少夫人该用膳了。」
「我吃不下。」绣眉心事重重地说。
「二少夫人要是不吃点东西,饿坏了身子,让二少爷知道了,奴婢可是会挨骂的,说不定还会把奴婢赶出府去。」婢女将白饭搁在主子面前,两手合十,可怜兮兮地说:「拜托二少夫人多少吃一点……」
绣眉不禁失笑。「好,我吃一点就是了。」
「这才对。」婢女转忧为喜地说。
她才端起碗,吃了两口。「小月,我看你现在到大少夫人那儿去打听一下,看看玉疆的情况怎么样了,再回来跟我说。」
婢女回了声「是」便去办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心神不宁的?」绣眉不免自我解嘲。「我应该要相信相公对我的真心,更要相信他的为人……」
无论大嫂是不是对相公有情,那都无关紧要,因为她必须去相信风煜深,要相信他对自己的心意,绣眉定了定心神,不要再胡思乱想。
绣眉吃了几口饭,然后喝了半碗汤,就把筷子搁下,实在没什么胃口,在等待婢女回来之际,便倚在床头上,闭目假寐。
等了好一会儿,就在绣眉快睡着时,婢女总算回来了。
「情况怎么样了?」她马上睁开双眼问。
婢女将问来的事说了。「听常福说玉疆少爷刚喝下了汤药,人还在昏睡,大概要到快天亮才知道烧退了没有。」
「是吗?」绣眉又呐呐地问:「那……二少爷和大少夫人他们……」
「他们都守在玉疆少爷的寝房内。」婢女不疑有他地回道。
「嗯。」绣眉心口有些沈甸甸的。
虽然不断地告诉自己要信任相公,房里也还有小厮和伺候的婢女在,不可能独处,可是想到两人要这样面对面一个晚上,就是无法不去在意,她终究只是个心胸狭窄的女人,想要完全独占自己的相公,绣眉苦笑地思忖。
第十二章
而接下来的时间可以说是难熬的。
外头夜色愈深,绣眉也愈没有睡意。
婢女并不懂主子此刻的心思。「二少夫人别太担心,以往要是玉疆少爷生病,只要有二少爷在旁边照料,很快就会没事了。」
「我知道。」绣眉明白相公一定会衣不解带的悉心照顾兄长唯一留下的儿子,绝不会让他出事的。
「二少夫人还是早点就寝吧。」婢女忍住打呵欠的冲动劝说道。
绣眉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走吧!」她去取来披风围在肩上,昂起秀丽的下巴,眼神坚定地说。
「二少夫人要上哪儿去?」婢女一脸惊疑不定。
「当然是去玉疆那儿。」嘴里说着,绣眉已经往房门外走了。
「等奴婢一下……」婢女连忙去找了灯笼过来,好为主子引路。
一路上,绣眉的心思千回百转,想着待会儿见了大嫂该说些什么,又该怎么说服相公让她留在那儿,不想让怀疑的。种。子在心头扎根,可是又无法全然地放心,这样的矛盾情绪让她愈走愈快了。
「二少夫人走慢一点……」婢女提高灯笼,好照亮前头的路。
她深吸了口气,要自己别急。
婢女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搀着主子,要是摔倒了,自己可是担待不起。「二少夫人小心脚下,往这一边走……」
绣眉无心再想其他的事,一步步地往李氏居住的院落走去,也在婢女的带路下,愈来愈接近玉疆的寝房。
隔了一段距离,就见一名婢女端着原封不动的晚膳,步出灯火通明的房门,绣眉知晓大概就是那一间了。
婢女举高手上的灯笼。「二少夫人,就在前头。」
「嗯,咱们过去吧。」绣眉按捺住略带焦躁的心情说。
就在这对主仆俩慢慢走近的当口,待在寝房内的李氏也正坐在床沿看着儿子,见他不再发出呓语,小脸蛋上的红潮也逐渐褪去,真的安心不少。
风煜深用掌心探了探侄子的额头。「虽然还没有完全退烧,但是看来大夫开的药方子确实有用,大嫂可以放宽心了。」
「是啊。」李氏总算露出了喜色。
他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李氏身上。「大嫂应该也累了,不如回房歇会儿,这儿让我来就好。」
李氏柔怯地摇头。「我还挺得住。」
「玉疆就只剩下你这个娘,大嫂可不能累倒了。」风煜深温声地说。
她缓缓地起身。「我真的没事……呃……」才这么说,两脚有些站不稳,摇晃了两下,就要往前倾倒。
「大嫂!」风煜深本能地伸手搀扶。
「我……」李氏头一回跟他这么接近,几乎是靠在风煜深的胸前,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属于男子的气息和体温,就连死去的相公都不曾让自己如此脸红心跳,唯独只有他……
李氏倏地满脸通红,才想要站直身子,抬起眼睑,正巧越过小叔的身侧,瞥见站在房门口的绣眉,不知怎么,就这么改变主意,没有马上保持距离,压抑已久的私心在这一瞬间胜过礼教。
就算她一辈子都得不到,也不想要这个男人被其他女子所拥有,这个念头让李氏忘记了自己的身分是风家的大少夫人、风煜深的大嫂,只是个想要被疼惜被宠爱的平凡女人。
而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的绣眉先是愣住,接着娇颜一沈,因为瞧见了李氏眼中的挑衅,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不过却已经看得一清二楚,目光不由得扫向屋内,想到刚刚出去的婢女,还有相公身边的小厮也不在其中,所以就只剩下他们和生病的玉疆,是最容易造成误解的场面。
单绣眉,你要冷静!
面对眼前的情况,一定要更加小心地处理……
脑中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绣眉,如果大嫂的目的是希望她产生误会,然后怀疑相公,导致他们夫妻失和的话,更不能在这时候着了对方的道。
她要沉得住气。
风煜深此时也不能为了避嫌而推开李氏,只能先确定她是否站稳了,才能松开手掌。「大嫂没事吧?」
「我……可能真的有点累了……」李氏羞窘地说。
他正要再劝大嫂回房休息,就听到身后的声音。
绣眉出声轻唤:「相公。」
「娘子?」风煜深循声回头。「都这么晚了,娘子怎么过来了?」
李氏连忙将手腕抽回去,故作心虚地说:「二弟妹,你可别误会……」
经大嫂这么一提,风煜深才想到眼前的情况很容易引起误会,不过他自认行得正、坐得直,态度自然也就坦坦荡荡。
「大嫂别紧张,绣眉不会误会的。」他反过来安慰李氏,毕竟一个寡妇更怕名节不保。
听见相公如此信任自己,绣眉曾经冒出头的疑心也一扫而空了。「我想大嫂多半是累了,还是让婢女陪你回房睡一会儿,玉疆让我和相公来顾着就够了。」
绣眉一直没有去点破李氏对自己的小叔怀了不该有的情感,有一部分的原因也是顾及对方的名节,更不想坏了她在公婆心目中的好印象,从此活在众人的指指点点当中,那种日子有可能会要了李氏的命,所以只希望她能快一点想通。
风煜深赞许地望了妻子一眼。「没错,大嫂就先去歇着吧。」
「我……」李氏有些挫败,没想到二弟妹这么沈得住气,没有上当。
不待李氏把话说完,绣眉嗓音轻柔,但又带着几分强硬地唤来自己的婢女。「小月,你先扶大少夫人回房休息吧。」
李氏进退两难。「那……就麻烦你们了。」在小叔的面前,她又不能严辞拒绝让二弟妹接近自己的儿子,只好勉强地点了头。
以为她还是不太放心,风煜深沉声保证。「玉疆若是有任何状况,我会马上让婢女去通知大嫂。」
「那我先回房了。」李氏垮下肩头走了。
绣眉凝睇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能叹气。
「我还以为娘子早睡了。」风煜深执起妻子的玉手,温柔地说。
她只是横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娘子该不会……」他的表情顿时有些慌张。「真的误会刚刚的事了?我不过是扶了大嫂一把,免得她跌倒了,只是这样而已。」
「相公不需要跟我解释。」绣眉只是恼他没有看出李氏的用心。
风煜深瞅着她半晌。「娘子不信我?」
「我要是不信你,方才就会开口质问了。」她在心里叹息。「我只是……」不相信那个女人。
其实绣眉心里也相当不解,如果真的被她给当面戳破了、揭穿了,对李氏自己可没有一点好处,为什么不害怕?凭什么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倚仗着公婆一定会选择相信她吗?
确实也是如此,毕竟李氏比她早了好几年嫁进风家,一向谨守妇道,公婆待她像亲生女儿一般,说不定大家反而还会认为是她蓄意造谣,企图挑拨,只怕连相公都不会谅解,绣眉庆幸自己刚刚忍住了,真的做对了。
他狐疑地追问:「只是什么?」
「算了。」绣眉什么也不能说。
「咱们是夫妻,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吗?」风煜深眼底净是不解。「难道我这个相公不足以依靠和信赖?」
她仰首望着高大伟岸的夫婿,先牵着他的手在桌旁坐下。「这十七年来,我所学到的事当中,其中一样就是有些话只能搁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如果真要告状,反而会害苦自己。」
风煜深沉吟了下。「如果真的受了委屈,就不该忍气吞声,自然要说出来,我好为娘子作主。」
「我当然相信相公会为我作主了,只不过前提是要看告状的对象是谁,权衡得失之后才能做决定……」见风煜深启唇,想要反驳这番话,绣眉比了个手势,要他先别开口。
「记得娘才过世没几天,有一天大娘跑到房里,把一些爹以前送给娘的东西通通都拿走,我好生气,要去跟爹告状,不过还没见到爹,就被府里的奴才逮个正着,大娘便把我关在柴房一天一夜,连饭都没得吃,所以我就学乖了,知晓告状也没用,因为我势单力孤,而大娘也更加防着我,连想远远地看爹一眼都不行。」她比喻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
闻言,风煜深表情凝重,以及不悦。「这里跟风家不一样,两者也不能混为一谈,娘子更不是势单力孤,应该要相信我的判断和处理方式。」
绣眉看着他眼底的恼怒之色,考虑片刻,既然相公这个当事人都毫无所觉了,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只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我……不能说。」她是有口难言。
「娘子这是不相信我?」风煜深知晓她生长的背景,当然可以体谅,但是连自己这个枕边人都不被信任的话,又教他情何以堪?
「我自然相信相公,只不过……」绣眉一脸欲言又止。「我真的不能说,要是说出来,也许会害死人。」
「有这么严重吗?」风煜深压根儿就不信。
「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的。」她苦笑地说。
他皱拢两道眉峰,严辞厉色地驳斥妻子这番话。「无论娘子说些什么,我都会选择相信你的。」
「这件事相公绝对不会相信我的。」她也同样正色地说。
因为相公只会认为她是善妒,甚至危言耸听,从此不再相信她说的话,之前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感情也会跟着毁于一旦。她可不想到了最后,好像全是自己的错似的。
「不可能会那样!」风煜深低吼。
「算了……」绣眉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个男人明白。
「你说我不可能相信你说的话,其实从头到尾都是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