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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之毫厘,失之千里-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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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喝!”她一把推开他,满碗的药洒了一床铺。
尔朱浔霍然起身,“行啊,生了场病脾气见长了,昏迷两天两夜了不起是不是?”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左右死不了就是了。”
这分明就是赌气的话了,想不到她也有这种使小性子的时候,尔朱浔简直无可奈何,端了碗拂袖而去。
赫连瑾心里忽然空空落落地难受,拱起身体趴在被子上发呆。眼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酸涩。她不记得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了,心里酸胀地就像泡在醋里,浑身软绵绵地没有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吱呀”一声开了。她忙抬手抹去眼角可疑的痕迹,尔朱浔端着碗黑色冒着热气的药汁慢慢走到床边,俯视着她,“不妨告诉你,这是最后一碗了。”
“我不喝!”她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道。
“我不强迫你。”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悠然地轻轻笑道,“我现在就去卖了绿芜和阿鸾,这两个没用的婢子,居然这样伺候自己的主子!”
赫连瑾猛然抬头,大声喝住他,“等一下。”
尔朱浔回过身来,举了举手中的药碗,“决定要喝了?”
赫连瑾冷哼一声,扬长手臂接过药碗,仰头灌下。她喝得急了点,呛得面色涨红。尔朱浔又是无奈,拍着她的后背失笑,“慢点,我又不会真的买了她们!”
赫连瑾缓过一口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尔朱浔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开心,看着她松了口气,道,“看你还有力气瞪人,应该是大好了。”



、五十四。狭路

五十四。狭路
次日天气也不见暖,天际阴沉沉地压着一层乌云,早市未开的时候,尔朱浔就拉了赫连瑾出门。赫连瑾万般不愿,他便打趣,“再睡下去,就变成猪了。”
赫连瑾道,“九爷以前不是嫌我太瘦吗?”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
赫连瑾气煞,遂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她被拉着一直到东门街市,道宽五尺,因为天气的缘故,街上行人寥寥,寂寞萧疏。两人并肩走在道上,路过几个小摊,这种市井中的氛围,走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尔朱浔觉得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侧头看着她,“带你出来就是为了透透气,阿瑾怎么还是闷闷不乐?”
赫连瑾面色还是冷淡,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他心中有气,伸手攒住她握在掌心,忽然加快了步伐。
赫连瑾被惊了一记,被他拖得气喘,“九爷干什么?”
“我看你大病初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可见体内淤气还未消散,多走走可以让你早日康复。”他只顾在前方走着,赫连瑾只好被拖着赶上去。面前横着一座小桥,建于碧色小溪之上,古韵雅致,似乎久经风霜。
天色依然阴郁,桥面上的青石被雨水冲刷地恍若镜面般澄澈干净。两人手连着手,沿着积水犹余的石阶拾级而上,次级登高,对面的桃树满开满枝头的映红如火霞般逼入眼帘,纷纷坠落在绿色幽然的溪水中,形成淡红映绿的浅淡景致。两人在桥面中央停下步子,隔着几米远,和对面一行三人对峙着。三个锦衣便服的少年,其中有两个是熟人。
桥面狭窄,只能容三人并肩走过,五人都平静地伫立在各自一方,似在等对方让路。
右首的少年身形最小,着一身浅蓝色金纱新袄,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上前道,“离桥桥面较窄,五人定然不能一起通过。君子素有成人之美,不知两位公子是否让我们过去?”
她说的话极有技巧,懂得避轻就重。这个少年衣着华美,非富即贵,若是平日,尔朱浔初到洛阳,绝不会轻易和人发生冲突。现下他只是笑了笑,“公子说的有理,那就请公子让让,待我们先行过去吧。”
元秀还没有受过这样的气,面色顿时难看起来。想起出门前元熙的叮嘱和告诫,她咬牙吞下这口气,道,“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公子不要不讲道理。”
“原来这桥还是你家造的,不知公子出身何等高门望族,在下虽是不才,却也认得不少士族中人,公子大可直言。”尔朱浔早认出了她女扮男装,又认准了这人不能当街暴露身份,便这样挤兑她。
元秀果然气得火冒三丈,就要暴走,元熙连忙上前挡在她前面,“大家都是熟人,九爷何必这样不讲情面?都是要体面的,当街闹开了,对谁都不好。”
尔朱浔仿佛恍然大悟,“呀”了一声,“对不住,刚才隔得远,天气又是阴沉,没瞧见两位世子爷。”
元熙掩饰着眼角的抽搐,极难地对他挤出一丝笑容,“不碍事,往年九爷进京都是和朝中各位大人商榷边疆要务,我不过一个闲散世子,记不住也是正常的。”
“世子爷可不要这样说,我对二位一向敬重。”极陌生的人面前,他说起瞎话来也是顺畅自如,仿佛和他一见如故,相互问候了一遍。
赫连瑾一直默默站在尔朱浔身后,神色漠然,仿佛对周遭事情毫无所觉。
元秀正愁没事找茬,看见她顿时像打了一剂鸡血,在几人沉默时忽然惊疑出声,“哪里来的小哥,长得倒是清秀的很。”
“这是阿瑾。”尔朱浔笑着道。
元秀用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她,冷笑道,“好看是好看,只是大好男儿,怎能甘于屈居人下,做人禁脔?”她分明把赫连瑾当成了以色事人的少年。
尔朱浔顿时面色冷然,盯着她也是冷笑,“公子也是好看地紧,只是两位世子爷都优秀如斯,可是不好选择地紧。”
“你居然骂我?”
“我说什么了?”他转头对赫连瑾微笑,这样无辜的表情——还真是欠扁,赫连瑾忍不住冁然而笑,苍白冷漠的脸上有了几丝涟漪。不禁意的抬头间,便对上一双同样冷澈见底的眼睛,元子攸冷冷瞅着她,仿佛瞅着深夜漆黑枝桠上潮湿凝然的冷雾,紧抿着绯红的唇。只是一眼,赫连瑾忙把头扭开。
元秀还在起头上,开口又要逞能,元熙唯恐她惹怒尔朱浔,抢在她前面道,“两位这是要去哪儿?”
尔朱浔道,“阿瑾身子不见好,我就带他出来透透风,我们初来帝京,还不知这地方有什么非去不可的胜地。”
元熙一抚掌,“那可是正好,我们也是闲着闲着,这就要去疏影巷,两位既然无事,不如一起去走走,就当散散心。”
尔朱浔不动声色地侧头看了看赫连瑾,暗暗紧了紧手,笑道,“如此正好。”
几人过了离桥,穿过一条宽街,向西缓行,辗转过几道三岔口,进了一个曲折通幽的小巷。天空不知何时降下了雨,细密的雨丝飘飞在寂寥的小巷中,俄而往来几个穿着蓑衣的人,内里衣着皆是华衫,可见身份显贵。
尔朱浔不由诧异道,“这是为何?”
元熙笑着为他解释,“这是洛阳有名的花街柳巷,朝中言道有品级的大员不可踏足烟花之地,是以便可频频看见乔装的权贵高门子弟。今日有雨,所以只在华衫外穿件蓑衣。”
尔朱浔果然吃惊,神色却无多大的变化,只是笑着,“这倒是件新鲜事,既然怕被人认出,又只是外衫鄙陋,岂不是自相矛盾?”
“本来就是流于表面,上面这样训诫,却没有明文规定,又有谁会真的遵守?不过这些人一个个都好面子,只要走在巷子里让人认不出就好,等进了门,自然是有上好的包间。”
“掩耳盗铃。”元秀一声冷哼,堵在尔朱浔前面。
尔朱浔也不和她一般见识,拉着赫连瑾在小路尽头一个最大的院门前停下步子,门前站着两个小厮,见了几人忙迎上来,“几位爷来得可是迟了,妈妈早让人备下了酒席,只等几位爷进去。”
“让秋华等那么久,这洛阳可是没几个人,我是不是要感到倍感荣幸?”元熙分开几人跨上台阶,朝里望一望。一个华衫美妇恰巧步出,鬓边的金步摇随着凌波步子而微微晃动,见了他掩着嘴笑骂,“谁要等你个没良心的了,没脸没皮。”
“秋华姐姐什么时候也要起脸皮这样没什么实际用处的东西了?”
“滚一边去。”秋华撇开她,领着几人一起进门,穿过几个幽静的小院,登上后方一座拔地而起的高楼。楼上一处厢房,正做成亭子的样式,四角檐飞,登高而望,正好俯视巷中所有景物。亭子四周垂着珠帘,外面又窥看不到里面的情形,隐蔽极佳。
云秀之前一直嚷着要来,来了又是意兴阑珊,斜着眼在座上东张西望,不时摆弄着自己纤细的手指,“除了风景好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元熙道,“之前可是你嘴里一直嚷着要来的,这下来了又觉得无趣?”
“我爱怎样就怎样。”元秀扬眉一笑,依然眼高于顶,抬起筷子夹了几片竹笋填进嘴里。竹笋的味道还不错,她心中这样想,脸上还是一副不耐,筷子又伸向那个盘子,正好与赫连瑾的筷子撞到一处。
她心中愤恨,暗暗使劲,计算着把这双和她横对的筷子拨开。赫连瑾面上冷淡,却不管她如何使劲,手中筷子岿然不动。
元秀仗着自己会点功夫,平日比对时下人又让着,还未逢敌手,这下踢到了铁板,台阶顿时下不了,她咬牙撑着,使出吃奶的力气要把对方撂下去。然而对方仿佛绵中之水,又源源不绝的气力,任她怎么翻腾都弄不出什么花样。
赫连瑾觉得无趣,轻轻一弹,把她拨到一旁。
支撑的力量一下子失去,元秀重心不稳,就要往后倒下,元熙眼疾手快,忙扶住她,在她耳畔轻声道,“郡主小心。”
元秀气急,一脚踩上他的脚背。
元熙面色涨紫,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
元秀得了便宜,心情又好起来,夹了很多的菜到自己的碗里,只顾闷头吃喝。餐桌上几人相对坐着,又是一阵沉默。
元熙清咳着,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氛围,“其实这里不知是酒菜好,姑娘漂亮,还有杂耍可以看。”
“杂耍?”元秀顿时来了兴致,不由抓住了他的衣衫,“什么杂耍,你给我说说,我快无聊死了。”
元熙怔住,看着被她抓成一团皱的衣角,似乎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类似的女孩这样抓过他的衣服,不过他那时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心里似乎有些淡淡的怅惘和遗憾。
元秀以为他不悦,冷哼一声把手放开,“不就是一件衣服嘛,几百件几千件我都赔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元熙很少对人哭笑不得,摇摇头不再计较。



、五十五。嫌隙

五十五。嫌隙
内院中庭处搭起了台子,几个鬓边簪花的小婢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一应杂耍要用的器具。楼下有几人直接搬了凳子坐在台下,聚精会神望着台上。
元秀直接趴到亭前,伸手拨开了垂帘一角,她支着腮帮子眨巴了几下眼睛,楼下还是静默,便有些不耐烦,“什么事儿,都这么久了,还不开始?”
元熙好心提醒道,“这里的杂耍都是有高危动作的游戏,是以出台前都要做好安全的措施,这样就大大减少了出事故的几率。”
“我知道,只是等的不耐烦!”元秀回头瞪了他一眼。
元熙苦笑不已,摇着头喝了口清香四溢的茶。
清风微拂,晚霞晕染,天际被绚烂之色染成火红与碧蓝相间的相对纹路,重叠而繁复。众人望着这炫目的晚霞,鲜少看见的景致正失神,忽然台上响起铿锵几声弦音,从红色幕布后走出个怀抱琵琶的红衣女人,静静坐在台上一角。
“这算什么杂耍?”下面有人不满地大叫。
台上女郎仿佛充耳未闻,仍是闭着双眼,双手在琴弦上按拨,一声声琴音渐渐变得急促而凌厉,仿佛千军万马中不断疾射而出的箭矢,叫人心中胆寒。
琴音到了□,一阵火光突然射出红布,众人大惊,只见一个已经被烧得通红的铁圈在台上旋转,圈中跳跃翻着筋斗的是个荆布短衫的童子,双手不断拍打在火红的铁圈内,不时发出一声声“滋滋”的焦糊味,可他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平静如初。
如果是正常的人,怎么可能双手被高温灼烧而没有丝毫痛楚?下面不少人心中都有这样的疑问。
元秀在楼上看得兴起,索性揭了帘幕,大声拍起了掌,“好!”
下面众人纷纷抬头看她。
元秀横眉,叉腰就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元子攸一直静静端坐席上,面色冷淡,看不出情绪,似乎那人与他毫不相干。赫连瑾与他对坐,同样面无表情,轻轻摇晃手中的一杯清酒。
“你大病初愈,喝什么酒?”她还没来得及喝,就被尔朱浔夺过了杯子,就着她唇印过的地方一饮而尽。赫连瑾面色不由微微变化,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作,她循着元秀的目光,冷淡地看着亭外的杂耍。
元子攸的视线和她交叠而过,嘴角微微勾了勾,不知是轻蔑还是什么。
赫连瑾心中仿佛滞涩着一江冰水,泛着丝丝酸涩。
他面上还是冷漠如雪,之前一直静默,此刻却转过头和元熙清谈玄学。元熙大感诧异,神色微微耸动,从侧面瞟了赫连瑾一面,回头垂下眼睑,定在身边少年桌下微微收紧的手上,在心中叹息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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