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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敢吭气。
我执了花庐的手,目光继续睨着他们,道:“本宫是否有罪,自然有皇上来定夺!难道这皇宫,还能让本宫逃了不成?摆驾,回宫!”
狱卒们面面相觑,无奈地道:“恭送贤贵嫔。”
待出了天牢,寒风迎面扑来,我一阵虚脱。
花庐小心地将我扶进轿子,将轿内备好的一件毛毯为我披上:“娘娘,别多想了,好好休息吧。”
我点点头,扶住太阳穴,拭去眼角的一滴眼泪。
四下重新又恢复了静谧。我靠着软垫,头脑里纷纷扰扰,耳畔嗡嗡乱想。正想喊停轿子,下来走走透气,忽然——
我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鞭声,叫骂声,还有女子的惨叫和哭泣声。
我刷的一声掀开轿帘:“停轿!”
果然,不远处的雪地上,站着一行人。我整了整心神,稳步走过去,待看清眼前的一切,不由得大吃一惊!
昔日尊贵无比的皇后,此刻只着单衣,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身子,如一片颓败的落叶。
那个正在用鞭子一下下地抽着她的老宫女,竟是安素姑姑。
而站在一旁被众宫侍拥着的宫妃,正是明瑟。她披着一件大红鹤氅,装扮雍容华贵,看好戏般露出似有似无的笑容。
见我走进,明瑟扬声道:“姐姐来得正好,这戏演得正好呢!”
我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
明瑟瞟了一眼皇后,悠然道:“萧家落败,皇上已经下旨废了皇后,降为最末等采女,打入冷宫。”她面上闪过一丝狠厉:“这毒妇没有随萧家一起株连,真是太可惜了!本宫要她今日跪着去冷宫,若有半点怠慢,鞭刑伺候!”
我没有说话。这么大的事情,我在后宫竟没有听见半点风声。疑虑顿时爬上心头。
明瑟指着安素姑姑,冷笑道:“这个贱婢,曾妄图以验身为由来羞辱本宫!不过,只要安素姑姑愿意对萧采女亲手施以鞭刑,本宫便饶她一条贱命!”
我不由自主地摸上衣领。
雪绒掩住的皮肤下,有一道已经褪得极淡的伤疤。彼时,安素带领一群宫女来羞辱我和明瑟,若不是我用她的银簪威胁,恐怕难逃羞辱。
明瑟得意洋洋,看向我道:“贤贵嫔,你可知道,安素姑姑是萧采女什么人?”
我漠然道:“不知。”
“是奶娘,感情堪比母女的奶娘。”明瑟拖长了音调,嘲讽道。
萧采女早没了昔日的傲气,加上单寡的衣物哪里抵得住寒风。在安素一下下的鞭影中,她徐徐往前爬行。
地上的积雪有半个手掌厚,淹没了她的膝盖。她每往前爬一步,便用手揉捏着膝盖。转眼间,她已经爬出了几丈远。
我不想再看,想转身离去。忽闻明瑟提高了声音:“怎么,贤贵嫔这么快就失了兴趣?”
我淡然回头,道:“回容贵妃,臣妾身体不适。”
明瑟嗤笑一声,一步步向我走来,堪堪停在离我一尺的地方,道:“看你这云淡风轻的样子,还以为贵嫔你真的是与世无争呢。”接着,她咬牙,一字一句道:“可实际呢——最会谋算的莫过于你了。”
到底什么时候,明瑟竟是这么恨我了?
我默然望着她,笼在暖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腕间的那根红线。
尽管我从未想过要江朝曦对我倾心,尽管我扪心自问对明瑟没有亏欠,可终究——
这世间最伤人的情感就是爱而不得,她也算是一个可怜人儿。
我没有做声,再不理会,转身便向轿子走去。
明瑟在身后咬牙切齿地道:“倒是忘了问一句,贵嫔这是从天牢那边来的吧?”
我一凛,回身看她。
明瑟盯着我,唇角微弯,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太让我失望了,那个女子——竟没有替我杀了你。”
低低的声线,和寒风一起扑在耳畔,却更加冷冽。
明瑟的脸蓦然变得那般陌生。我怔在原地,浑身冰冷。
记得浮生临死前,曾凑在我耳畔说了一句话。
她说,小心。
浮生在让我小心什么?
我脑中念头电转:浮生入狱有一段时间了,她若要自杀,为何偏偏挑我去探视的时候?她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毒药?
还有,浮生是如何得知,我和江朝曦早已知道她的身份,利用她来指控萧王?
僵立的时候,明瑟走到我的面前,阴测测地道:“本宫去见过浮生了。”
“是你给她的毒药?”我失声道。
“是。”明瑟冷睨着我,“我将你骗她的事情都说了,让她把毒药藏在指甲里,伺机行事。没想到,事到临头,她竟然放过了你。”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天牢看望浮生?”
“本宫不知道你是否会去,但只要有这种可能,我就不能错过这样的一个机会。”面前那张朱唇轻轻一开,吐出最刺耳的话,“本宫想,最好是有人替我解决了你,省得脏了我的手。”
“为什么?”我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冻结了。
明瑟顿了一顿,复又恢复了优雅的姿态:“洛溪云,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傲慢地一侧身,便撇下我离开。我不管不顾地对着她的背影喊:“到底是为什么,我们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明瑟的脚步只是停了一停。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原因。”
她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如刀割。
傍晚时分,江朝曦终于出现在咏絮宫。
合不过几日不见,他很明显清减了,周身的冷冽气质中,带了一丝肃杀。
我朝他盈盈一拜:“臣妾不知皇上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他问:“爱妃此言差矣,你应知道朕要来。”
他没让我起身,我只得继续保持屈膝的姿势。江朝曦勾起我的下巴,冷冷地扫了我一眼,猛然将我扯入怀中。
胸口上的伤还未愈全,这么牵扯,我不由得痛呼一声。江朝曦面露悔意,忙将我轻推到榻上,蹙眉问道:“是不是太医怠慢了,怎么还没好全?”
说着,他的手往衣领内探去。我两颊一烫,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已经好了很多了。”
江朝曦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一对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来回扫视。
我知道他此次来定是为浮生自尽之事,反正也瞒不住,终于耐不住,道:“皇上,臣妾知罪了。”
他淡淡地道:“你何罪之有?”
我道:“臣妾没有获得皇上允许,便私闯天牢看望浮生,但浮生的死和臣妾没有关系。”
江朝曦眸色深沉,道:“朕知道和你没关系。”他将手抚摸上我的脸,若有所思地道:“不过,朕不是怪你这个!”
我很是意外,但是思前想后,一点头绪也没有:“请皇上明示。”
他捏住我的下巴,凑近我道:“再想想!”
我茫然地摇头。江朝曦盯着我,唇角微扬,道:“朕说过,不要你再管这些事情。”
我恍然大悟。是了,他的确如此说过,他不想再利用我,所以要我安安分分做一名宫妃便好。
只是……
我思忖了一下,正色道:“皇上让臣妾不再管这些事情,可倒是把浮生之事都告诉了明瑟。”
他的指甲轻轻在我脸颊上一刮。接着,江朝曦笑道:“怎么,还是吃味了?”
我垂了眼眸,没有说话。
他叹了口气,道:“朕既然打算让容贵妃来出这个头,自然要告诉她一些内幕,你不要多想了。”
因为早先见江朝曦进来,花庐就遣了宫女出去,只留在外间。四周一时精密无声,只有宫室正中央的金猊兽炉里,明明灭灭的白炭条燃着,细微的毕剥声透过黄铜炉体上的雕花镂空,遥遥传来。
在这样温暖的宫室里,他抱着我靠在榻上,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一只手轻轻地挠着我的脸颊。
不可否认,这般静谧又欢喜的时刻,足以长久地铭记。
长舒了一口气,我躺在他怀里,渐渐放松了身体,往江朝曦怀里蹭了蹭。他轻笑一声,抬手往我鼻尖上一刮,低低地道:“痒。”
宠溺的语气,让我蓦然生了几分孩子气。我笑道:“皇上也让臣妾痒了,所以臣妾得饶回来。”
他面上笑意更深:“爱妃真是淘气。”
我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蹭:“臣妾不是淘气,只是想起母亲,也想孩提的时候了。”
江朝曦轻笑,温声道:“溪云,今年的祭祖典礼结束后,朕便让礼部开始准备册封礼,封你为贤妃。明瑟虽是下了册封的诏书,但还不算正式晋位,所以也放在一起举行封妃礼吧!以后你和她一起掌管六宫,好不好?”
他的话太过突然,让我有些茫然,一时无话。江朝曦继续道:“朕寻到了玄铁宝藏,现在全国上下士气大振,南诏国威大增,你被封妃也是众望所归。”
我惊道:“玄铁宝藏……找到了?”
江朝曦道:“地图虽然和实际的地形有些模糊,但已经寻到……用凤螭打开密室,里面的确是玄铁矿。”
他从怀中掏出那柄玉梳,插入我的鬓发,望了一望,笑道:“好看,以后你就戴着吧。”
我道:“哪里能随便戴着,还是让臣妾妥善收着。”
他倒是没在意,道:“也罢,终归是你的东西,你怎么安置都行。”
我抬手将羊脂玉梳正了一正。羊脂玉特有的凉意,从指尖沁入体内。
想我洛家祖父当年,举着玄铁打造的兵器,征战南北,马革裹尸,金戈铁马万里如虎。敌军只要看到洛家军的军旗,就会闻风丧胆而逃。
如今洛家军的玄铁矿落入南诏之手,也算是振奋了南诏的国威。
他封我妃位,我该叩首谢恩了。
可是我心里总有个声音在提醒我,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恍惚间,母亲曾对我说过的话又响在耳畔:“溪云,这凤螭关乎我们洛家的一个重大秘密。守着秘密,会埋下祸患,可若毁了秘密,也同样朝夕不保。”
“溪云,我宁愿你生在普通的人家,再也不要沾染一丝一毫的富贵……”
蓦然,萧采女在雪地里跪行的惨状,生生撞进我脑中。我失声道:“皇上,臣妾不要封妃!”
江朝曦敛了笑,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怎么了?”
额上沁了一层冷汗。我抬手用锦帕拭去,强笑道:“臣妾……只是想到了母亲的训诫罢了。她曾嘱咐我不要将凤螭示人,不要探究凤螭的秘密。”
还有,她宁愿不要我沾染一丝一毫的富贵……
江朝曦的身体蓦然一僵,旋即又恢复了常态。
他道:“你想多了,封妃是势在必行的事情。”顿了一顿,又道,“后宫里得势的妃子,多多少少牵扯着朝堂上的事。有些事,朕也不得不为之。朕心里,其实只有你一个人的。”
得势的妃子……他在指明瑟吗?
我失了神:“臣妾的确多思了。”
有宫人进来,道:“皇上,贤主子,兰林宫的紫砂在外守候,说是容贵妃备下了晚膳,请皇上过去。”
细细的一声,让我的心不复平静。
江朝曦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我抬眸看着江朝曦。他的这句回答,是应了去,还是不去?
他道:“溪云,朕明日再来看你。”
心猛然一沉。
我不动声色地福了:“恭送皇上。”
他点点头,提步走出宫室。外间早有宫人候着,为他整理衣冠,披上鹤氅。
“溪云,等着朕。”
他落在我耳畔的话,温软缱绻。我突然有些不舍,伸了手去扯,可是只一个犹豫之间,手扑了个空。江朝曦已经登上了轿辇,隐入轿帘之后。
我尴尬起来,忙收了手,却觉人群里有两道目光,大不敬地看着我。循去一看,竟是紫砂。她站在轿辇旁边,冷冷地睨着我,唇边挂着一抹嘲讽的笑。
是了。
紫砂自然是得意的,因为明瑟现在是后宫里一等一的宠妃了。
我站在风雪里,望着轿辇远去的方向,久久伫立。
“娘娘?”花庐从旁边急匆匆地走过来,“回宫吧。”
我点头,将手搭上她的手。她脸色一变,低呼:“娘娘,你的手!”
锦帕上的血如梅花点点。原来我方才想得太入神,无意中掰断了指甲。
我苦笑一声,将手指裹进锦帕,道:“不碍事,只是……有些心寒罢了!”
待回了宫,宫门关好,花庐才伏在我耳边道:“方才琼妃使人来送信,说要见主子一见。”
我心里一凛,沉思道:“不见。”
如今,琼妃被软禁,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太多耳目,我不可能毫无顾忌。
花庐依着我的意思回了,片刻后却又进来,神色古怪:“娘娘,那人说早料到娘娘不肯见,所以给琼妃带了一句话。”
我问:“什么话?”
她神色犹豫,吞吞吐吐地说:“她说……总有一天,你会帮她。”
“她有没有提及要我帮她什么?”
“没有。”
我盯着花庐道:“琼妃让人带的不止这一句吧?”
花庐脸一红,道:“娘娘英明。”
“你如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