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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靠起来,便出去叫安总管。
安总管进来,依旧是那副模样的垂手站在门边。司徒筱沄靠在软软的靠枕上,远远地望着他,许久才开口:“谢谢你没有去告诉爹爹!”
安总管还是那副表情,嘴巴只微微动着:“老爷心疼小姐,会冲动,不好!”
见他一本正经的说着这几个字,她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安总管抬头看着她,眼里满是关切:“我查过他,没查出来。”
她知道他是说何勤,不禁苦笑:“那个人不知布局了多少年,怎么会让你轻易就查出来了。”想到何勤,心头又是一阵抽痛。
“大夫交代,小姐的病不易大喜大悲。”安总管看出她的痛苦,也觉不忍。
她摇了摇头,知道眼下的局势容不得她再如此儿女情长。“安总管,看如今的这局势,我是非嫁不可了。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他若要动手,应该是将庆王和欧阳家一起铲除才是。为何只针对欧阳家。”
安总管想了一下,回答道:“赐婚圣旨之后,还有命大爷带着永安郡主回都城的旨意。”
这下就清楚了,回门在大宁是件大事,请庆王这个亲家出席是顺理成章的。大哥回府,庆王更无法推脱。她闭目眼神,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让她觉得仿佛有一张张开的大网,罩在所有人头上,一步步越收越紧。他是皇帝,他想要谁死,他要谁死,都太容易了……如今他处心积虑,不惜动用何勤这个棋子只为逼她出嫁?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她?找人代嫁又有何不可?这里女子从不能出门,没人知道司徒筱沄长什么样子,纵然被人识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三朝回门日,一切麻烦都不存在了,不是吗?况且,依常理,何勤做了司徒家的女婿岂不是更有利。为了这点小事,如此逼迫司徒家,他就不怕司徒家反咬一口?还是他手中另有底牌……
突然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她知道自己又吐血了,忙偷偷咽下。这个时候,再容不得一点差错。要是爹爹发现她吐血,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她正要再嘱咐安总管,门外传来欢儿的请安声,声音未落,司徒勃已经冲了进来。
“怎么了,我怎么见丫头在外边熬药?”
她示意安总管先出去,这边忙安抚司徒勃:“早起觉得头痛,就找了个大夫来,说是着了凉。吃几幅药就好了。爹爹不用担心的。”
司徒勃却不太相信,只盯着她看。
她只当做没看见,转过话题问:“爹爹,昨日的事情安总管已经都告诉你了吧?”
他立刻大怒道:“今日我本打算找皇上理论,他却没有上朝。在重华门外求见,等了许久,他都不肯召见。下午我再去找平南王,我倒要问问,他们兄弟二人为何要如此对待我司徒家。”
他的话让司徒筱沄心头一动,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遗漏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见司徒勃愤愤不平的样子,忙安慰他:“爹爹不用动气。就像爹爹说的,皇上如此对待司徒家,确实让人齿寒。只是爹爹,如今到底如何打算。咱们家还要帮皇上吗?”
司徒勃眉头紧皱,似乎有天大的心事,许久才长叹一口气:“当年我是宫中的侍卫,却是年轻气盛,围猎场上处处争锋。一不小心,竟然射伤了当时还是廉王的先帝,先帝不仅不治罪于我,反而替我遮掩。登基后更是力排众议,命我驻守北疆。先帝对我可谓是重生再造之恩,如今我……”
她见司徒勃如此苦恼,反而放了心。此时她最怕的是他沉不住气,执意维护她,只怕又会误中圈套。如今,在没弄清皇帝的底牌前,确实不易采取任何行动。
“爹爹不用为难。如今我也想开了,皇上这一招虽然阴损,却让我们都看清了那个人的真面目。这总比嫁与他以后才发觉被骗要好吧?”她忍着心痛,劝说着。
“话是这么说,可是……沄儿,你说怎么办,爹爹一定全力支持你!”他的眼神充满怜惜,让司徒筱沄心里一阵酸楚。知道这世上还有真心待自己的人,她也不枉活在这一世了。
她笑看着这个爹爹:“如今自然是依计划嫁入欧阳家了。其实爹爹不要总把事情往坏处想啊。若是爹爹助皇上铲除了心腹大患,立下这样的大功,那时再为自己的女婿求情,皇上说不定也要卖爹爹个薄面。岂不是两全其美?”
司徒勃总算松开了紧皱的眉头,纠结他这几日的心事一下子就这么解开了,他站起身,兴奋的搓着双手,就在她床前走来走去:“对!对!还是沄儿聪明,皇上想必也是这个意思。”说完不确定的看着床上的她,又皱起眉头确认一遍:“是吧?”
她见这堂堂的大元帅,竟高兴的像个孩子,心头又一阵酸楚:“我虽不敢肯定,但想来也有八成把握吧。”
司徒勃顿时哈哈大笑,大叫道:“来人啊,给我上酒来!”
她忙拦着:“爹爹,我还病着呢,闻不得酒气,你想喝酒就到前院去吧!”
他一楞,这才想起女儿还病着,忙又过来坐到床前,伸手便要去摸她的额头。她一边避开,一边嘴上说道:“爹爹要喝酒就快走吧,我也该用午饭了。”
又朝外喊:“欢儿,快将老爷请出去,吩咐厨房好生做几个下酒菜。”
司徒勃见状,假装生气:“怎么,撵老爹走?”
她调皮的一笑:“不然爹爹留下陪女儿一起用午饭?”
司徒勃急忙起身:“我还是到前面书房去吧,沄儿好好休息!”说完拔腿就走,生怕她强留似的。
她目送司徒勃离开,身子顿时软了下来,仿佛一下被抽走了骨头,竟连坐都坐不住了。唉的一声,瘫倒在靠枕上。欢儿和喜儿走进来,见她这模样也被吓的不轻,忙服侍她躺好。
她躺在床上,许久才缓过精神。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又想着这个爹爹的性格,实在是不适合做大元帅,先帝坚持用他,看重的恐怕是因为他忠诚的性格,多于他的才能。如今这个皇上,铲除了欧阳和庆王,难保不会对司徒家动手。突然,她猛的一惊。原先怎么就没想到,欧阳家、庆王、司徒家,三家因为两桩婚事联系到了一起,促成这种局面的恰恰是皇帝。他不仅不顾及,反而处处紧逼。是料定了司徒家不会反吗?他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在想什么?心念催动间,胸口一阵涌动,她再也无法控制,爬在床沿,鲜血一口口呕了出来。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已经又是掌灯时分了。床幔外,一盏小小的烛光亮着,摇曳着没有温度的灯火,明灭不定。她只觉得唇边极干燥,想起身倒杯茶来喝,挣扎了几下,却怎么也立不起来。守在外面的欢儿听到响动,忙进来扶起她。喜儿倒了茶来,喂在她唇边。她勉强吃了,才有了几分气力。
“爹爹知道了。”她轻轻地问。
“是。小姐昏睡了一下午,老爷来叫小姐用晚膳,怎么也叫不醒!”欢儿小心的回话。
她点点头,却看到喜儿似乎有话要说。心里隐隐猜到,便问道:“爹爹这会儿呢?”
欢儿喜儿对视了一眼,却都不说话。
她也不再问,只挣扎着坐起来。
喜儿忙床前跪下,哭着诉说着:“老爷见叫不醒小姐,转身就去了书房,拔了剑往外冲去。安总管拼死拦着,平南王爷不知怎么听说了,也来帮着拦老爷。可老爷见了平南王,就像见了仇人。不分青红皂白,挥剑就砍。这会儿在前院校场闹了都有一个时辰了,也没人敢去劝……”
司徒筱沄心头一亮,终于想到自己一直忽略的地方了。平南王!这个平南王出现的时机不对。皇帝是个行事周密的人,铲除欧阳家和庆王是件大事,不可能不备后路。皇帝无子,后路就只能是这个手握兵权、又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他却把唯一的退路给召到都城来。他这么做,是打算要平南王收拾残局。什么残局是他这个皇帝都收拾不了的……她忽然明白了,只会是这样,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解释的通。一阵恐惧排山倒海的向她袭来,眼下一步走错,司徒家怕是就有灭门之祸。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如今得先拦住爹爹,她忙命欢儿喜儿替她穿衣,双脚一着地,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强忍着,整个人依在欢儿身上。由着她们给她简单梳了发髻,搀着她缓缓往校场去。
第十章 山雨欲来
校场里已经是一片混乱。司徒勃舞着剑和两个侍卫打扮的人纠缠在一起。他本擅长马上功夫,自然打不过专修近身格斗的侍卫。只是他招招拼命,只攻不守,两个侍卫又不敢伤他,倒也打了个平手。
李安远远便看到司徒筱沄她们过来了,几步走近,看到她的脸上一片青白,映在夏日的月光下,竟然有几分吓人。见她望着校场,忙又解释道:“皇上听说小姐染病,命平南王带御医前来为小姐请脉。”
这时其他几个人也走了过来,为首的便是平南王。他见司徒筱沄这幅模样,知道她病的不轻,眉头不由得微锁。
司徒筱沄冷冷一笑:“王爷不必担心,我司徒家一诺千金,就是死了也会做到。”
平南王知道她在暗示皇上更改计划一事,正要说什么。司徒勃已经扔下手中的长剑冲了过来,看到好好的女儿,此刻站都站不住,他怎能不怨。他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可如今却什么都不能做,自己驰骋沙场半生,竟护不了女儿,他一把抱过司徒筱沄嚎啕大哭起来。
她依在司徒勃的胸前,任由这位大元帅将眼泪滚落在她的头顶,烫的她心都酸了。欢儿和喜儿早就哭倒在地,两边的人无不动容。许久,司徒勃的哭声渐渐止住,她才强打起精神,带着几分哀求的说:“爹爹,送我回房吧!”
司徒勃在她头顶嗯了一声,下一刻已经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往她房间走去。平南王站在校场,望着众人的背影,长叹一声。今天的局面实在不是他想看到的,只是……他回头吩咐带来的御医:“你们进去请脉吧。商量个方子。”说完转身离去。
司徒筱沄被细心的安置在床上,她望着眼前仿佛一夜苍老的面容,极力展着笑容,婉声道:“我这病没什么大碍的。不是都说好了吗,爹爹无须动这么大的气。”
司徒勃深深凝视她,低微地叹息:“沄儿,等这些事了了,咱们就辞官。一家子找个清净地方住着,每天跑马打猎,再不受这样的气!”
她点点头,靠着他的肩上,笑道:“爹爹好臭啊!”
司徒勃忙起身,自己嗅了嗅,不好意思的说:“是有些味道了。我去洗洗。”
她点点头说:“好,我等爹爹一起用晚膳。”
司徒勃大喜道:“沄儿想吃东西了吗?好,好,我马上就来。”大步便朝外走去。
她趁爹爹不注意向李安招了招手,李安会意,上前回话:“老爷,门外有三个御医,等着为小姐请脉。”
司徒勃发狠道:“让他们都滚!这算什么,打个巴掌,再赏个甜枣?我司徒勃不吃这一套!”一摔帘子,自去换洗。
司徒筱沄将人都支开,这才命李安走近些,她抬起眼,望着窗外一片月色,慢慢的说:“我要你去查平南王,你能办到吗?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安总管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抬头眼中已是一片决绝:“能!”
她点点头,慢慢道:“从他身边的人查起。我要知道他有那些得用的人,这些人的底细也要细细查清楚。他有几房妻妾,最宠幸的是谁。每天几时进宫,每日都见什么人……只要能查到的,我都要知道。”
安总管静静的听着,许久才问道:“要先安排送走少爷们吗?”
她伸手去抓住老人手,深深看着他。他平静而温和的说:“老太太在老爷被封为元帅前就开始安排了,临终前一再嘱咐,无论如何都不能断了司徒家的香火。”
司徒筱沄咬着嘴唇,想自己一抹游魂,来到这个世界,便妄自尊大,自以为聪明无比。今日才知道,却是个真正的睁眼瞎呀。
李安仿佛看出她的心事,说道:“老太太去世时,小姐还小。”
她苦笑一下:“我明白,如今还不到那一步,先下去办吧。不论查到多少,后天晚膳前来复命。还有四天就是我出嫁的日子,时间不多了……”
李安领命下去。
她伏在枕上,怔怔的望着烛光,连喜儿端着药进来都没有察觉。
欢儿和喜儿服侍她用过药,又为她略略梳洗了一番,司徒勃便已经进来了。他这时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沮丧,洗了澡,换了身衣裳。
司徒筱沄笑看着他,打趣道:“爹爹越来越年轻了,若是和哥哥们站在一起,不认识的定会把你们认做兄弟呢。”
司徒勃见她精神好了些,也高兴的很,过来摸摸她的额头说:“不热啊,可还有那儿不舒服?”
她摇摇头,笑着说:“我们到院子里用膳吧,躺了一天了,出去凉快一下。”
司徒勃见她这么有兴致,更是高兴,忙命丫头们在院子里安置个床榻,再过来抱她躺好,又吩咐上这添那的。她也不阻拦,由着他忙进忙出的,又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