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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坦之见谢安一直不语,焦急的看了他一眼。
这信他早已看过不下五遍,由桓温手下大将袁真手书。桓温兵败,部队尚在山阳郡,就迫不及待的以运粮不继为罪名将自己手中大将袁真贬为庶人。袁真不服,向朝廷表明桓温是想要让他当替罪羊以洗脱自身罪状,请求朝廷制裁桓温。
谢安对着地上新雪凝视半晌,道:“这信,丞相已经看过了吧!”
王坦之点头:“太后也看过了。”
“怎么说?”
“如今全国上下六成以上兵力握在桓温手中,能怎么样?自然是当做未曾看到这封信。只是,若这袁真心中不忿,带着手上兵马降了燕国,那就不妙了。”
谢安笑了笑:“至于这个,文度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桓大司马自会解决,只是,桓大司马此次独独处置了袁真一人吗?”
“呃,好像还免了冠军将军邓遐的官。”
谢安皱皱眉头:“看来大事不妙了。”
王坦之看着他道:“安石兄的意思是?”
谢安双手背在身后,一面走一面说道:“文度,你说说,桓大司马如此处心积虑的一次次北伐,为的是什么?”
王坦之:“以我对他的了解不过是建立功业好威慑朝廷。”
谢安点点头:“可是如今两次北伐都未成功,大司马年事已高,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王坦之苦笑:“他年轻时便说过:‘若是不能名垂千古,不如遗臭万年。’他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谢安默然良久,抬头道:“如今既然驱逐蛮夷向外扩张的办法走不通,他必然会换一条路走了罢。”
王坦之沉思半晌,倏忽回头:“安石兄的意思是,他会在朝廷内部动手,那岂不是”
谢安望着他点点头:“正是,所以,为了国祚着想,我们切不可一时头脑发热,争一时之气,需忍之再忍。”
王坦之冷冷一笑:“还忍得不够吗?”整个大晋几乎都要送到桓温手上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死在他的屠刀之下。
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那暗沉沉的天际。
自入春以来,阿茂便变得十分嗜睡,早晨伺候献之去了衙门,自己在房里做着针线便打起盹儿来,不知不觉便靠着几案眠着了,常常是刘氏进屋拍拍她,她才得以醒转。
饭量也比平日里大许多,一会儿便喊饿,树枝上翠青翠青的果子摘下来,她一口气可以吃掉一笸箩。
三嫂羊氏看着新鲜:“七妹这吃的什么果子,看起来翡翠一般,煞是馋人,我也嚐上一个。”一入嘴赶忙皱着脸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啊,这么酸,还没熟啊。”
阿茂手上擎着半个果子,嘴里含着半个,笑嘻嘻道:“是没熟,但以前倒是没觉着生果子这般好吃呢。”
羊氏“呸、呸”吐了好几下子,再喝了一口茶才将刚刚果子的酸味压住,看了看脸越发圆的阿茂道:“我说,七妹啊,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喜欢睡觉啊?”
“是啊!”
“是不是有时候想吐得厉害,却只是干呕。”
“好像没有。”
“那是不是饭量变大了,好多以前不爱吃的东西,现在觉得特别好吃。”
“是啊是啊,三嫂怎么知道?”阿茂睁大双眼好奇道。
羊氏笑眯眯的看着她道:“这些啊,做过娘的人自然知道。”
“你是说?”阿茂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回头去看一旁侍立的刘氏。
刘氏也是一副【炫】恍【书】然【网】大悟的样子,对着羊氏道:“哎呀,该打该打,老奴都老糊涂了,怎么没想起来呢,只当我们小姐孩童一般的贪嘴好吃罢了,多亏了三夫人提点。”
“哎呀,什么事儿啊?看把你们高兴的。”
远远的,谢氏搀着何氏一路走了过来,身旁的乳母抱着谢氏不足岁的小儿子平之,一旁的长子蕴之乖巧的牵着妹妹。
羊氏笑答:“才说着呢,二位嫂嫂就来了,我看阿茂在这儿啖酸啖得这么厉害,估摸着,咱王家怕是又要添丁了呢?”
谢道韫喜不自禁,看着阿茂道:“七妹,是真的吗?”
阿茂有些发窘:“我我不知道。”
谢道韫拿手戳了一下阿茂的额头:“看你糊涂的。”对着一旁侍立的侍女道:“秀岳,快去,让王管家去请个大夫回来。”
献之从衙门回来,便觉得家里人都怪怪的。
首先是阿蔻叩开家门的时候,王管家不似平常那般恭顺的低头说声:“七少爷回来了。”而是诡异的望着他“嘿嘿”几声:“七少爷好!”
献之略点了点头:“好!”有些纳闷的向内院走去,一路上的侍女婆子的表现都和王管家差不多,连一向板着脸的大嫂何氏也对着他笑了笑。
献之想了半天都想不出理由,对着阿蔻道:“阿蔻,你觉不觉得今天大家都甚是古怪?”
阿蔻讷讷:“没有啊,是不是少爷多心了?”
献之摇摇头,没说什么,提步踏入内室,看到阿茂穿着一件湖绿的春衫,浅紫色的画帛披在肩上,乌云一般的秀发盘做流苏髻。耳朵上坠着一对紫玉水滴耳环,正一手执着毛笔趴在案牍之上画着什么。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阿茂身后,将下巴搁在阿茂白皙的后颈上:“在干什么呢?嗯?”
阿茂吓得险些跳起来,慌慌张张的要将手中画帛藏起来。
献之一只手放在她腰上瘙痒,另一只手迅速将画儿抢了来,看了看,笑道:“怕什么羞?画得挺不错的嘛!又是哪位嫂嫂有孕了?让你画什么天王送子图”
阿茂夺过了画,支支吾吾酝酿着话该怎么说的时候,献之突然一把抱起她道:“我明日便是休沐,正在思索带你去哪里玩呢!说,想去哪里?想吃什么?为夫带你去。”
阿茂抓着献之胸前的衣襟正色道:“子敬,别闹了,我有话对你说呢!”
献之轻轻笑:“哦?但说无妨。”
“子敬我,我有身孕了。”其实她本来觉得这种事羞于启口,二嫂告诉他便好,可是谢氏却说,这种事是他们两口子间的私事,只能她自己告诉他,谁都不能说。
“”献之好像没有挺清楚,呆呆看着阿茂:“什什么?”
阿茂咬咬唇,将头搁在献之肩膀上,轻轻道:“我有,有身孕了,今天道韫姐请了个大夫来瞧,那大夫说我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献之一脸的不可思议,将阿茂放倒在一侧的胡床上,跪在一侧,伸手去摸了摸阿茂平坦的小腹。
阿茂拿手去拍他:“你傻啊?才多少日子就能摸得到啊?”
献之一直嘿嘿傻笑:“我要当爹了?我王子敬要当爹了?”把阿茂抱起来又转了几圈,好半天才放她下来。
阿茂圈着献之喘气道:“子敬,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献之拂开阿茂脸前的碎发,柔声道:“我希望有个阿姊一般的女孩儿,像阿姊小时候一般珠圆玉润、伶俐可爱的。”
阿茂有些诧异:“你不想要男孩吗?”
献之在她额头上亲了一记:“傻阿姊,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想生多少个都是可以的。”
阿茂伏在献之肩上,一时觉得人生仿佛是幻境,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这么幸福,幸福得自己几乎要融化掉似的。
47
47、争吵 。。。
继枋头之败后,北边战事又持续了一年,在寿春告捷之后终于也算小小的扳回一城,桓温擒获了叛臣袁真之子袁谨,将其押往建康,斩之。
太和年间浩浩荡荡的北伐总算告一段落。
冬月里阿茂生了一个足月的女婴,白白胖胖,一双清澈的杏眼又圆又大,献之宠爱到不行,自愿匍匐在地给女儿当马骑,去哪儿都要把女儿扛在肩上,被徽之看到,冷冷的讽刺了一番:“不就是个丫头片子赔钱货吗?犯得着的了失心疯似的吗?”
气得献之半个月不理会他,徽之真真碰了一鼻子灰。
阿茂听说郗超回了建康,心里十分思念,一直缠着献之想要去建康看看兄长,献之只是一直拖着,说是孩子还小,阿茂身体也很弱,再等一段时间才好。
一日阿茂又提起了这事,献之突然生气了:“他是你哪门子的兄长?我记得你父亲只生了你和阿嗣两个吧,整天挂在嘴里你累不累?”
阿茂不由一愣,自成亲以来,献之对她真真是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天这般还是第一回。
她颇有些委屈,道:“我自小养在伯父家里,长大了又多处承蒙阿兄照应,怎么样,忘恩负义的事情是做不得的啊。”
献之也觉得自己言语方面有些过了,看到阿茂伤心的样子,心立马就软了下来,好言好语的相劝:“是我话说重了,但是有些话我想还是同你说白了才好,你成日里养在庭院之中,不离保妇之手,哪里知道这外面天日,你阿兄如今嗐,他如今做的事情真是深为士林唾弃所以,我们王家暂时不愿再与你阿兄有任何的牵扯,加上又是亲眷,越发的要避嫌才是!”
献之一席话砸下来,阿茂整个人呆呆的,嘴唇张了张又合上:“你说什么?”她小时候也听说过哪家本来富贵滔天却因为莫名其妙的谋反罪名而全家被诛杀一空的事情,想起阿兄被人说成这么样,她一颗心只当是他被人冤枉了,更是为郗超担起心来,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用自己仅仅知道的一点消息拼凑出一句话来:“子敬,子敬,我阿兄是不是遭难了啊?是不是桓大司马打仗败了,朝廷要收拾他们了?是不是会像殷中军那般被贬为庶人?是不是”
阿茂拽着献之的袖子,一脸的焦虑,献之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你自小跟着你阿兄,自然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他那样的人怎么会遭这样的罪?你若是担心他遭罪的话,大可以放心,他如今比谁怕是都要过得好些。”说完拍拍阿茂的头:“好了,别想了,我知道你心慈。先别说这个了,你说,我们要不要”
阿茂却猛然拍开了献之的手,冷冷道:“你终是嫌弃我们郗家的吧,那你当初何必上赶着要娶我?我们郗家上不得台面,我阿兄给你丢人,可谁叫我生下来便是郗家人呢?在我心中,我阿公是天下第一等的好人,你阿爹当年还不是东床坦腹姿态做尽才娶到我阿姑的吗?你不是和我一般留着郗家人的血吗?我阿兄有什么不好?他在我心中是天下第一等的好男儿。”阿茂一只手指着献之道:“你生来便富贵,不愁生计,你这样的人哪里会明白我阿兄的苦楚?你们王家是谁都比不上的显贵人家,可是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眼泪一串串掉下来。她素来不会和人争辩,平日里在家教训阿嗣的时候嘴挺利,但是一受气,就光顾着哭,本来可以说出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献之听得阿茂说自己比不上郗超,心里刀子挖一般的疼痛,冷冷回道:“好个郗家大小姐,平日里在我面前一味的装痴做傻,心里比谁都算计,你们郗家千方百计把你塞进了我们王家,倒是叫你来瞧不起我们的,好啊你的,若论好家声,谁比得上你们郗家呢,你的好阿兄旁的不行,爬床的本事一等一的好,桓家的,官家的,只要有好处,他比谁腿都快”
献之话未说完,阿茂气不过,就要拿掌扇他:“你,你胡说”献之气咻咻的抓住她的手腕:“你打我?你倒是舍得啊,为了你那个好阿兄,竟然要打我以前道你是单纯,不懂这床笫之间的事情,如今你也嫁了人了,回想你在你阿兄府上过的日子,你难道不觉得你嫂子可怜,你阿兄古怪吗”语毕,甩开阿茂的手,转身离去。
阿茂怔怔发了会子呆,伤心不已,哭倒在胡榻上。
刘氏正抱着午觉起床的玉润进屋,见到献之气呼呼的一阵风似的去了,阿茂倚在榻上只是哭,一时只觉得大事不妙,将玉润放在一侧乳母怀里,跑过去抱住阿茂道:“我的女君啊,这是出了什么事?你和姑爷成亲以来,脸都没红过,这是怎么了?你就是太犟了,有什么事服个软不就好了吗?”
阿茂本就伤心,刘氏这样温温软软的哄着,越发的哭开了:“阿嬷,他怎么这么伤人他怎么能这么伤人他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要告诉我啊”她难受,献之刚刚那样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到她了,仿佛这个极爱她的人一转脸便可以忘记他们所有美好的记忆;她更害怕,她希望献之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诋毁阿兄的,可是她知道,献之从来都不是个喜欢道人是非的人,她想起过去在阿兄府上见到的种种,以及中秋宴上田、孟二美人闪烁的言辞,庾皇后眼中的鄙夷与恨意
这未必不是真的。
阿茂伏在刘氏肩上放声哭了起来,她知道献之一定会回心转意,可是她想起自己孱弱的阿兄,想起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