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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将素手伸与阿茂。
阿茂紧张极了,像是面对什么天大的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大气不敢喘,颤巍巍的伸出小手,放入王夫人掌中。
一行人俱笑。
王夫人指着那个漂亮的宝宝,对阿茂道:“这是你表弟献之,今年五岁。你还有六个哥哥都被你姑父带到会稽谢家那里去了,过几日才可以见到。”
又对着献之道:“这是阿姊道茂,是你二舅舅的女儿,你上次在学里见到的那个嗣哥哥就是她的弟弟。”
阿茂不由有些惊诧,父亲为了让弟弟早日成才,今年方才送他到健康最为有名的张先生那里学习,伯父还抱怨太早了,没有想到这个宝宝还这么小便已上学了。
献之打量了她一下,微微点点头,神色居然还透出几分高傲。
郗超讪笑:“阿弟果然早慧。”
王夫人笑道:“献之,这便是你那个‘卓荦不羁,有旷世之度’的兄长郗超,你不是还问过我‘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说的是谁吗?这便是了。”
献之盯着郗超,眼中透出兴奋,小大人似的拱手一礼:“献之久慕兄长大名。”
郗超笑道:“不敢不敢,阿弟神慧,将来造化必定高于拙兄。”
献之笑笑,也不推让。
阿茂偷偷吐舌:真是不谦虚的小鬼,我阿兄是神童,你能比得吗?
没想到她发自内心的举动竟被献之看到,献之面色含愠,阿茂干脆回他一个大鬼脸,献之像是没见过这等举动,略微怔了一怔,侧脸不看她。
阿茂心里得意:哼哼,小鬼,敢跟我斗。
刘氏将这些眉眼官司看在眼里,不禁叹息,唉,这淑女大业,不知何日才能成功啊。
王夫人又略略问了刘氏一些问题,便派侍婢带着阿茂和刘氏去了准备好的厢房,兀自牵着献之与郗超在庭院里谈心。
大致问了些郗超的情况,便叹息道:“我们郗家这辈就要靠你了,桓大司马性情豪迈,却不是随便开罪得起的,他虽十分赏识你,你也要处处小心行事才是。”
郗超点点头:“侄儿知道。”
王夫人侧头看他,头上步摇轻轻颤了颤:“你和你父亲不一样,是个难得明白的人。”
郗超敛睑不语。
王夫人轻叹:“我几个儿子对你也是十分仰慕,你姑父也常夸奖你机智聪慧,难得的是年少稳重,如今阿茂也住在府上,你应常来才是”末了又加了一句:“你舅舅其实也是常来的,只有你不愿与我们来往,难道是怕遇到文度?”
郗超知道姑母拿他玩笑,不由一讪。
说起这王文度,还有些典故,王文度虽姓王,却并非琅琊王氏,而属太原王氏,现今二十出头,本来在这一辈中独领风骚,风头无二,谁料正当他盛名之下,得意之时,又出来了一个毛孩子郗超,人云“江东独步王文度,后来上人郗嘉宾”,于是这位才子便与年仅十四岁的神童郗超齐名,他与郗超俱在桓大司马门下谋事,时人常常拿他与郗超比较,他向来心性极高,心下不忿,与郗超素来不睦。
但是王文度却与郗超姑父王羲之走得极近,是这乌衣巷里王家的座上宾。
送走了郗超,王夫人面上噙笑,牵着献之慢慢向中庭走去。
“阿母为何这般欢欣?”献之问道。
王夫人低头看他,不答反问:“献之可喜欢这个哥哥?”
献之微微沉思,漆黑的睫毛盖住漂亮的眼睛,回答道:“献之觉得阿兄是一个内心坚定的人。”
“呃?”王夫人一笑:“那么献之觉得阿茂姐姐呢?”
献之想起那个骇人的鬼脸,不由想笑,轻声说:“她好可爱。”
郗超从乌衣巷出来,到衙门交代完了公事,换了身松柏绿的衫子、青色岐头履,堪堪哺食时分从容踏入大司马府上。
天色不过微暗,黛瓦下早已亮起了一圈琉璃色的灯火,侍从迎他入门:“抚军掾,已经开宴了,大司马正等你呢。”
郗超点头,随着侍者步入宴厅。远远的就看到两个家伎在清商乐的伴奏□着白纻舞衣、金璎玉珞,婷婷袅袅的扭着腰肢。席上众人却早已喝得东倒西歪。
他环视四座,最终双目停在首座的那个人身上,躬身一拜:“大司马。”
桓温年纪四十左右,面色黝黑,目若紫檀,此时似已醉了,面上酡红,看到郗超笑笑:“嘉宾,过来,过来坐到老夫身边来。”
郗超低头笑笑,趋至堂前,端正的坐在桓温空置的下首上,端起酒杯敬桓温:“大司马,公务繁忙,超来迟,自罚一杯。”
桓温看着他,哈哈一笑,对着身旁的人道:“看,这便是我的小抚军掾。”
郗超随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这是个三十来岁的俊美男人,生得一双浓眉,白色对襟大衫敞着怀,头巾略略有些歪,鬓边些许发丝垂下来,更显得潇洒不羁。他似乎醉意已深,微眯着眼睛,轻轻吟道:“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哈哈,幸会。”
桓温笑:“嘉宾,这便是我的世外司马。”
郗超这才明白此人乃荆州司马谢奕,名满天下的贤人谢安石的亲哥哥。他早就听说桓大司马十分爱宠此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谢奕和郗超聊了几句就回身灌桓温喝酒,郗超不由有些暗暗吃惊,他跟着桓大司马已有年余,任何人见到桓司马都是毕恭毕敬,从未见谁这般放肆。
谢奕感觉到郗超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笑着对他眨眨眼,侧身对桓温道:“符子兄,怎不见文度?我听王怀祖说他儿子在你府上任命,那小子那般高傲,竟然被你收服了?”
桓大司马被灌得有些晕乎,嘿一笑:“你找他作甚?莫非你欺负完老子还要欺负儿子不成?”
郗超听到这话不由好笑,他虽没见过这位潇洒不羁的世外司马,他的大名倒是如雷贯耳,听说他是个有名的暴脾气,之前与王文度的父亲王述王怀祖共事,王述做事一向手段柔软,二人政见时有不同,易发争执,有一回王述不知因为何事惹恼了他,竟被他足足骂了半日有余,什么刻毒的话都骂尽了,王述只是始终对着墙壁,一句话也不敢说,等到谢奕走后,这才问身边的小吏:“走了没有?”小吏道:“已去。”王述这才转身叹口气:“嗐,终于走了。”转过身来继续做自己的事,仿若此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大司马说得这是什么话?不行,符子兄须陪奕再饮一坛。”
大司马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老夫已然醉了”
谢奕二话不说,捞起一坛酒直接就灌,桓温紫色的锦袍前襟全染满了酒渍,摇摇摆摆的站起身向内庭避去:“不行不行,司马饶我。”
谢奕也不管一众宾客,贴身便追了出去。
下首的一个秘书丞对郗超道:“幸亏这谢司马长驻荆州,大司马简直拿他不住啊。”
谢奕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桓温跑着跑着,迷迷糊糊的踏进一间屋,沉香夹着瑞脑的味道扑面而来。一个侍女走过来,语带惊喜:“驸马爷,您今日宿在这里吗?”
桓温昏头昏脑道:“公主呢?公主在哪?”
侍女不明所以:“公主公主在里间。”
桓温急道:“待会儿谢司马过来你定要给我拦住。”说着就急匆匆冲向里屋。
此时桓温妻子南康公主正歪在屋中榻上休息,看到桓温满身酒气跑过来,把她向里面一挤,歪坐在榻上:“夫人,夫人救我,老夫快被谢司马灌死了。”
南康公主心里有分暗喜,嘴里却骂道:“你这老不羞,这么火急火燎的干什么?不就是那谢奕吗,你且在这里躺着,我出去帮你拦住。”说着,起身走出房门对着门口侍女耳语一番。
桓温躺在榻上还不安生,见公主走过来:“怎样?”
南康公主拍了拍垂髾下摆,“哧”一笑:“夫君怕什么?他谢奕再猖狂,难道还敢闯本公主的闺房?你且放心,他也是醉得七荤八素,我已经让侍儿引他到侧厢去睡了。”
桓温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接过公主递过来的温茶叹道:“唉,这个谢奕简直太猖狂了。”
公主抿嘴一笑,眼中似有流光闪烁:“若不是有这个狂司马,我怎么见得到驸马爷你呢?”
桓温看着结发妻子,心下不免生出些许愧疚。
5
5、琳琅满目 。。。
阿茂留在姑母家的日子倒也过得十分舒心,姑母每日也会唤她去作陪,聊一些京口的事,还会出些题目让阿茂回答,也让阿茂写些字给她看,过后却不予置评。
阿茂住的房间是姑母唯一的女儿韬之的,韬之姐姐今年十七,已在昨岁嫁到余姚刘氏,姑母常向阿茂抱怨表姐顽劣不好学,阿茂看到阿姊留下的临帖,却唯有落汗,她心里想:我怕是几世都写不出这样漂亮的字来吧。
自王羲之六月返回健康之后,王家就重又热闹起来。
阿茂在一日之内一口气见到了姑父和六个哥哥。
姑父和他想象的并不一样,在她心目中他一定是穿着华贵的衣裳,打扮的极为精致,结果却发现他比伯父疏懒多了,常常连巾子都不带,只是散着发;宽大的衣衫半披半曳,松垮垮的领口露着精瘦的胸膛;手握一柄羽扇,一副对任何事都不甚在意的样子,阿茂想也许这便是名士风度吧,但他长得的确是极美的,像是画上的仙圣,和姑母极为般配,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做得出东床坦腹这样的事情吧。
说起东床坦腹这个故事,还是伯母告诉阿茂的,在无数个午后,院中熏着一炉香,侍女在身后摇着扇子,伯母微眯着眼睛就会为阿茂娓娓道来一个又一个故事,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东床坦腹:
话说当年阿茂的阿翁郗鉴平复了苏峻之乱,挽救朝廷于水火之后,就向当时的丞相王导提议想要在他家里选一个女婿。
阿茂虽然年纪小,却也听说过“琳琅满目”这个词语,刘氏告诉过她琳琅满目是形容有很多很多的美男,让人看不过来。而这琳琅满目最初就是形容琅琊王氏的男儿,当然多年后阿茂才明白“琳琅满目”说的是有才学有风度的好男儿,并不仅仅可以用美男这个词来一言蔽之,但是在那时小小的她也开始对那个神秘的王家产生了向往。
话又说回来,阿茂的阿翁向家里有很多美男的王丞相提出想要找一个女婿之后,王丞相十分爽快的答应了,而且因为美男太多了,所以让阿茂的阿公到王家去任意挑选。
当时的阿翁可是极有权利,姑母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于是王家那些“琳琅满目”的美男都想与郗家结亲,一日之间熏香的熏香,傅粉的傅粉,各个把自己打扮得既庄重又秀美,等待着雀屏中选。
那一天,阿翁公务很繁忙,于是派去了一个文书前往王家,文书一进到屋里,就被震呆了:那么多出身高贵的美男坐等着他挑,和他亲切的交谈,每一个人都那么优秀,有的还在他面前展现起才艺来不止大厅,连东边的侧屋里都坐着好些,文书喜悦的向那边望去,一看,却不得了,只见一个男子头发披散,披着大袖衫子睡在侧屋床上,甚至于露出了自己的肚子,文书大惊,从而记住了这个人。
过后,文书回去向阿翁报道了他所看到的情况,当他说出那个东床坦腹的青年时,阿翁抚掌:“好,好,此儿日后必当有所成,就是他了”
于是这个人就变成阿翁的女婿,阿茂的姑父。
伯母说完这个故事后,就会问阿茂:“阿茂,你可从这个故事中有所启发?”
阿茂想想,迷糊答道:“嗯外公很有眼光。”
长大以后,阿茂才终于理解为何伯母对这个故事津津乐道,因为这个故事象征着高平郗氏昔日无限的辉煌,琳琅满目权倾朝野的王氏子弟也能任君挑选,这岂是谁都能做得到的呢?
王羲之注意到阿茂的时候笑了一笑,侧头看着王夫人:“真像她的母亲。”
王夫人拿着纨扇掩着面笑:“我倒觉得神态像方回,反正就是不像重熙。”
重熙是阿茂的爹,也是一名清秀俊逸的美男,和粗犷的郗愔气质实在迥异。
王夫人又让几个男孩子前来见过阿茂。
阿茂细细打量他们,心里想道:这些哥哥是不是再过些年后便会变作那些“琳琅满目”呢?
为首的是玄之哥哥,十八九岁的样子,是王家的长男,生得白皙文弱,眉目清淡,让阿茂想起阿爹。
其次就是凝之哥哥,生在韬之姐姐后面,看上去比阿茂的阿兄郗超差不多大,其实是几个男孩子中间五官生得最标致的,但是却没什么飘逸的气质,看上去有些老实木讷。
涣之哥哥,十三四岁年纪,沉默文弱,不苟言笑。
肃之哥哥,虽然比涣之哥哥还要小些,却因为喜欢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