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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玉润就病下了。
遍寻汤药都全无起色。
渐渐就把这茬忘记了。
为了防止孩子被风吹了病情加重,整个房间都是长期密闭,连窗缝都被封死了,三四月份还点着炉火,整个屋子阴暗,充斥着腐臭和药香混杂的怪味。
阿茂就着桌上油灯,看了献之字字深情的信件,哭得好不伤心,遂写信道明了原委,一边写一边回顾床上的孩子,玉润早已瘦得枯柴似的,鼻息微弱,早已多日水米不进了。
阿茂下笔却还提着让献之在吴兴寻些偏方,说孩子只是不能吃饭,但是却不似之前那般发热得厉害,想是这病情也算是有些起色了。
谢氏羊氏间歇过来看过,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孩子夭折的事情,家家都是有的。看阿茂那疯魔的样子,到底只是安慰了一些好听宽怀的话,就走了。
二人回程路过廊台,谢氏忍不住捂着手绢就大哭了起来。
羊氏扶她:“二嫂快别这样。”
谢道韫摇头:“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羊氏蹙眉,她虽然和阿茂交情没有谢氏那样深厚,却也看着心疼,阿茂前几年掉过一个孩子,身子本就差了些,这半年虽然与献之和好,却也半点没有起色,想来怀胎也不容易,加上他们郗家自桓家失势后,彻底倒了台子了,看样子也没有翻身的意思,加上她又无所出,这以后的日子看来堪忧啊。
看到谢氏那光景,想着这位二嫂平日里是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想不到也有这样柔软的样子,随即出言宽慰:“好在献之宠爱得很,无妨的。”
谢道韫哀声叹息,不再说话。
**
献之收到信已是四月间,急急坐船回家,孩子却已经去了。
阿茂早已给她入了殓,放在一口松木的小棺材里面,停在那里。
献之看到那棺木里的小尸体,一时急血攻心,腔子里那颗心脏像是活活被人掏了去一样疼,想起玉润种种可爱模样,他只觉得眼前发黑。
侧头看阿茂,心里却更是煎熬,短短的几个月,她却仿佛老了几岁,发间见得到星星的白,瘦成一张黄黄的纸片,穿着一身粗麻白衣,身子有些佝偻,全不复之前妍丽模样,看上去仿佛比一旁的段锦老上十岁。
他想和阿茂说几句话,讷讷半晌道:“辛苦你了。”一双手握着阿茂的手掌,死紧。
阿茂抬眸看他,脸上无甚表情,却有大滴大滴的泪珠垂下,二人相对无言,抱头痛哭。
一侧的段锦银牙暗咬,却感到有人仿佛在注视自己,抬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谢氏正冷冷注视着她。
谢氏的双眸本就生得乌黑通透,瞧人让人心中发虚,段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处理了丧事,献之却也完全没有回吴兴的打算,每日里只是守着阿茂,白日里带着她去山间信步,晚上紧紧抱着她,她梦里一个激灵,他就立马醒了,伸手一摸,她脸上满满的都是泪水。他出声哄她,像是哄孩子一样。许久许久,待她浅浅睡去,他依然无法成眠,他想着她吃了这许多苦楚,他如何让她过得好。
阿茂比以前话少了许多,却对献之百般的依赖,几乎一刻也离不了,也不似从前那般懂事,只是一味黏着夫君,似乎许多别的事情都不在入她的眼。大事小事几乎都是段锦在掌管了。
段锦自掌事之后,气焰大涨,刚开始对阿茂百般的巴结态度没了,加上最近坊间盛传因着阿茂那大哥哥郗超之前造孽事做多了,皇上说要拿办他的事情,她就越发得意起来,全然忘了自己什么出身,心想着献之不过是可怜那郗道茂,如今她全然没有颜色可言,家里也完蛋了,她早前听说很多贵妇因娘家失势或是抄家,被强迫离异的事情,于是越发的异想天开,恨不得那日梦里就有兵士前来王府缉拿阿茂。
若是阿茂去了,她就彻底的没了忌惮,不管献之以后再娶什么女人,自然不如自己与他情意绵长。
一日吴兴那边又发文书来催,段锦也想着那阿茂霸占献之也足足有三月了,也是自己出面的时候了,随即将自己打扮一番,带着文书,翩翩朝主屋去了。
路上遇到的小丫头莫不恭敬的给她行礼:“段锦姑娘。”
段锦笑得亲切,让身后侍女打赏他们。
走到主屋,却扑了个空,门口的丫鬟道:“七爷带着少夫人去了池塘边赏荷了。”
段锦皱眉:“哦?不是说七夫人不愿出门吗?”
侍女笑得开心:“本是这样的,多亏了七爷有法子,现在,夫人比以前好多了,有时候还会笑呢!”
段锦有些气闷的一路寻了过去,却看到满塘的荷花之上,阿茂穿着一身碧色明光锦衣裳,头插一枚白玉簪,手上拿着一条烟色手帕,静坐在那里。双目含愁的看着荷塘中的荷花,淡眉微蹙,不是不美的。
献之正伏案画画,不时抬眼看阿茂,眼神专注痴迷,想来是在给她画绣像。
段锦一时心内妒火中烧,她本以为阿茂受此打击,应该彻底完了,献之也会对她心生嫌弃,想不到经此一役,二人似乎感情更炽。
自己反而越加多余了。
不管心里怎样苦痛,表面上还是笑得恬然,走进小亭,用手帕掩唇轻轻笑起来。
阿茂被她笑声惊动,侧头看她,淡然的笑:“你来了。”
段锦上前握她的手:“手已经不大凉了,夫人身子可好些了。奴婢担心极了,每日给您准备的红枣莲子羹,你可有按时喝啊?”
阿茂微微低头,声音淡淡:“谢谢你了,真是有心。”
段锦入得亭中,始终没有看过献之一眼,这时才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回头对献之道:“光顾着看夫人,倒是忘了正事了,这是吴兴那边寄来的文书,还请七爷过目。”
献之接过那文书,也不说话,点了点头道:“有劳你了,下去吧。”眼神拂过她,与看到路边杂草一般,全然没有什么温度,段锦斜眼看到他桌案上那还未着色的那幅小画上娟秀美好的阿茂,一颗心像被放在滚水里煎一般疼痛。
**
一路上疾走,再也听不到旁人恭维巴结的声音,段锦进了自己房门,二话不说,“哗啦”将桌案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
一旁两个侍女惊诧的掩口。
她瞪着一双丹凤眼:“如果你们敢说出去,小心我打断你们的腿。”
那小姑娘吓得连忙跪下。
段锦还是不解气,拳头紧握:凭什么,她一般的有才有貌,却是被他百般利用,而那郗道茂有什么呢?
不行,她一定要改变这个局面。
谁笑道最后,谁才笑得最美。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人说献之不爱阿茂的话,俺表示不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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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说客 。。。
阿茂梦里都会见到玉润张着小手,大声叫:“阿娘,阿娘”
一脸的天真无邪,几乎从未离去。
她无法抑制思念,却又不想吵醒已经累极的献之,小心翼翼的起身,打开了房门,着了魔似的走到玉润的房间。
“滋儿”一声响,阿茂划着了火折子,细细打量着这间屋子,看见窗台上放着的几个泥塑的小偶,床前的幔帐上绣的栩栩如生的大白鹅
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独独缺少了它们的主人。她要把这些都烧掉,烧给玉润,这些都是她最喜欢的,怎么能让她见不到呢?
她独自倚在床脚,呆呆的,却也没了眼泪,像是坐着死去的饿殍,倚在枯木上,面容空洞。
**
献之朦朦胧胧还没有完全醒过来,就伸手去摸身畔的阿茂。
修长的手指在丝质的褥子上游走,摸到的却是虚空,他立刻弹坐了起来:“阿姊?阿姊?”
屋门吱呀一声开了,端盆进屋的却是另一个笑脸明媚的人,像是一道阳光刺进这有些寒凉的房间,却只是让献之觉得太过刺眼。
“怎么是你?夫人呢?”他一只手柔柔酸胀的眼睛,漫不经心的问道。
段锦撅了一下嘴:“大人最近似乎憔悴了不少,鬓角都有些白发了,大人才多大年纪啊!连段锦都看得伤心了。”她将一面菱花镜摆在献之面前。献之看到那镜中人,觉得几乎都认不得了。
他素来对容貌看重,年少之时也为自己过人的容色沾沾自喜过,现在看到这镜中的模样,一切仿佛只是个过往的梦。
段锦拿着一柄篦子,凑过头去,贴着献之的侧脸,心内不由陶醉。献之却不动声色的推开她:“好了,让侍女给我梳洗就好,你去看看夫人在何处?”
段锦心中燃起一股酸火,在内里腐蚀着自己心肝,面上却还是带着恬淡的笑:“看把大人着急的,夫人好端端的坐在小姐房里呢,段锦也不想来扰大人清梦,只是谢大人在前厅等您呢!”
“谢三叔?”献之不免有些诧异:如今谢三叔权倾朝野,他那么忙,怎么会在这时候南下会稽呢?
献之急急走到前厅的时候,看到谢安正独自对着他前日摆得一盘残局细看。
他当日其实并没有把心思放在棋局上,而是一直在偷偷窥探一盘发愣的阿茂,其实自玉润去后,他就一直担心阿茂会做出傻事来,别人他都不放心,一直是自己在照拂她看住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自己心不在焉摆出来的棋局又如何入得谢三叔的法眼,他不免有些羞赧,看谢安看得入神,似乎未察觉自己的到来,连忙轻嗽一声。
谢安这才抬头,看着他温润的笑。
献之连忙躬身行礼:“三叔远道而来,献之有失远迎。”
谢安淡淡笑:“今日里公事烦乱,实在是不胜负荷,就回到会稽故地,想要换换心情,听说子敬在家,特来拜会一下。”
献之心想:真的这么简单吗?笑着躬身:“不敢当不敢当,谢三叔请上座。”
谢安摇摇头:“坐着怪累的,不如子敬伴着老夫随处走走可好?”
献之伴着谢安在会稽山中漫步,正值深秋,凉风刮过,金色的银杏叶子翩翩落下,满地的金黄衬着萧瑟暗沉的天色,绚烂和荒凉碰撞出让人难解的美感。
“东山之美,世间无甚可以匹敌啊!”谢安轻轻叹息,看着献之:“子敬觉得呢?”
献之垂首:“谢三叔对东山之爱,天下闻名。”
谢安忽儿没了笑容,侧身看着献之道:“子敬不会以为老夫真的是回来看山的吧!”
献之不解:“三叔的意思”
谢安深深看他半晌:“多年不见,子敬风韵不减当年,青涩已退,颇有乃父遗风。”
王献之越发不解。
谢安淡淡一笑,转身沿着石径往山上走去,紫红描金的木屐齿硁硁敲着灰色的山石路面:“中秋之时,我还想起曾经与乃父彻夜清谈的往事,呵,历历在目啊想来去年还和王叔武在朝下谈论如今王氏子侄,大不如前,像你父亲那样的人物,难得再出现第二个了”他话未说完,双目淡淡的扫过献之。
王献之心中不免惭愧,父亲在世之时,对自己寄予厚望,结果自己如今整日却只是醉心家事,每日戚戚,却无甚大志,若是父亲泉下有知,不知该如何
谢安看到他悲伤的神色,眼中竟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喜色。
他拍拍献之肩膀:“子敬已年近而立了吧!时光真是如白驹过隙啊,故友多以离世,老夫也恐怕时日无多啊。”
献之淡淡道:“谢三叔切莫如是说,也许献之会死在三叔之前也说不定。”他呆呆看向不远处的一从野菊,一脸的哀伤落寞。
谢安却突然伸手握住了献之的手:“尚书令大人故去之时,嘱我一定好好关照琅琊王家,你切不可如此自暴自弃啊!王家的将来就掌握在你的手中啊。”
献之先是怔怔,随后苦笑:“三叔太过玩笑,献之一介俗人,整日累于琐事,早已无心无力,王家的未来呵呵”
谢安紧紧攥住献之的手:“你心中可当真这样想?如今朝廷中的公卿,太原王氏占了多少位?你们琅琊王氏呢?如今叔武已去,你们琅琊王家身为大晋最古老最荣耀的家族,你难道看着它这般衰败吗?”
献之苦笑摇头:“如今连彪之叔父都已去世,我又有什么法子呢?朝廷之中利益错综复杂,我们王家俨然已经排除在这个圈子之外了,如今子侄之中,除却二哥娶了道蕴姐,姻亲都纷纷遭难,真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安看着他道:“你素来是个明白人,不像你的那些哥哥们,老夫一直看好你,眼前就有个极好的机会,关乎王家,关乎你自己,只要看你,要不要珍惜这个机会了!”
献之不解:“什么?”
谢安扯过他的手,将一张帛书放在了他的手心:“这是当朝徐太妃给你的书信,你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