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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声道,“除了这点,她应该还有一个用意。”
纳兰笙不解,“还有一个用意?”
明思点了点头,“乔峰如今身份败露,中原再也容不得,可他自幼生于斯长于斯,他虽是契丹人,可从未在契丹生活过。阿朱一死,他身边再无相伴之人。阿朱看得出阿紫的性子同自己有类似之处,古灵精怪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是怜惜乔峰日后孤苦,想让乔峰喜欢上阿紫,她是想撮合他们二人!”纳兰笙顿时明了,只觉心中震撼不已。
明思含笑颔首。
纳兰笙呆怔,喃喃低声,“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女子……”
明思轻笑,“这不过是人写出来的,乔峰也罢,阿朱也罢,都是杜撰出来的。世人都向往这般的至情至性,可实际上,世上既无乔峰这样的男子,也自然不会有阿朱这样的女子。”顿了顿,笑看纳兰笙一眼,语声俏皮,“不过似段正淳这般的,却是不少。”
第一百七十三章楼中说书
(下)(一更)
虽是知晓明思并无其他意思,可纳兰笙也莫名地有些讪讪,干笑两声,“那后来呢,乔峰和那阿紫如何了?可有在一起?”
明思没有做声,将杯中残酒缓缓饮尽,望着纳兰笙眼波流转的抬眉一笑,嗓音蓦地轻柔迂回,“他们啊——也可以说是在一起了……可又不是在一起。”
言毕,轻笑一声,又自己执壶倒了一杯,凑近唇边轻抿着。
纳兰笙一呆,“什么叫在一起又不是在一起啊?”
明思慢慢地抿着酒,“你还是莫问了——我若说了,你定会难受。”
方才纳兰笙眼中的润泽,她也看在眼里。
这个五哥哥实际上是个心肠极软之人,素来又仰慕乔峰这样的真英雄,若是知晓了最后的结局,心里只怕会难受一阵。
虽只是故事,可人最怕入戏。
一旦入戏,难免不会感同身受。
纳兰笙愈发心中好奇,缠着她非要问个究竟,“六妹妹你就告诉我吧——你这话说了一半,弄得我心里痒得很。”见明思酒杯空了,又讨好地给明思倒酒,嘿嘿笑道,“这样总成了吧——你五哥我可是从来不伺候人的。”
明思抵不过,只好道,“是你自个儿要问的——那待会儿可不能不舒坦,须记住,这不过是杜撰而来的故事。”
纳兰笙连连点头。
明思顿了顿,眸光悠远的落在虚空,“那阿紫后来受了重伤,每日需要大量的珍奇药材。乔峰为了救她便回了契丹做了南院大王。再后来,中原和契丹大战,一边是生恩,一边是养恩,乔峰恩义难两全,最后跳崖自尽。而阿紫,也跟着他跳了崖。”
纳兰笙滞住了,“就这样?”
明思颔首,“就这样。”
纳兰笙呆了呆,沉默了片刻,“这样说,那阿朱还真的将两人撮合了。”
明思轻笑摇首,“错了——阿紫虽是如阿朱所愿爱上了自己的姐夫,可乔峰这样的男子这一生又岂会爱上第二个女子?”
纳兰笙愣愣地看着明思,总算明白了明思先前那句“在一起又不在一起”中的含义了。
顿觉心下悱恻。
明思贪暖,这酒又甜香,一连喝了三杯,只觉浑身暖意融融,舒坦已极。
放下酒杯,又倒了一杯,瞟了一眼还在怔忪的纳兰笙,“五哥哥,这不过是故事,莫要想多了。”
纳兰笙愣了半晌,忽地望着明思,“六妹妹,若是真有乔峰这样的男子,你可会喜欢 ?”
他心中对这乔峰是一千个一万个佩服和向往,只觉得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大英雄真豪杰。
明思转着手中的细瓷酒杯,目光落在微漾的酒水中,此刻,颊已生晕,一双眸子却愈加黑亮清幽,“不会!”
语声干脆利落。
纳兰笙一怔,顿时大为意外,这样的男子磊落光明,重情重义,且又专一痴情——明思竟然不喜?
见他呆怔不解,明思偏首一笑,没有解释,却问,“你说阿朱为何一定要死?”
纳兰笙更不明白了,眸光疑惑,“你方才不是说过了么?她是为了阻乔峰寻仇,怕大理段氏围攻乔峰?”
明思颔首轻笑,望定纳兰笙,眸中水润之极,却又深邃如潭,“乔峰此人,虽是重情重义,却少了迂回变通。他心中将恩义看得极重——阿朱虽是他至爱之人,可也是他杀父仇人之女。这一生,阿朱纵然能阻他报仇,但乔峰明知父母无辜而死,身为人子不能为父母报仇雪恨,他心中又如何会释怀?阿朱纵然能伴在他身边,两人之间只怕也再不能如过去一般——一生一世,终究是意难平。阿朱正是早已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宁愿用这样的方式。只有这般,乔峰才能真正的放弃报仇,否则,乔峰一生一世都会陷在未能给父母报仇的自责自怨当中。”
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明思挑眉而笑,意态中顿时带了几分肆意的柔媚,缓声轻道,“乔峰这样的男子,太过黑白分明,他胸中装着太多东西,也看重太多东西。有民族大义、有武林道义,既看重中原的养育之恩,也放不下父母的生养之恩——这样的男人的确是大英雄大豪杰,可看重的东西多了,却不懂放下,只会苦了自己又苦了身边的人。女人若爱上这样的男人,只怕是太累……”
纳兰笙听着,细细思量半晌,心里也渐渐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
而那厢的鲁王干坐了半晌,实在坐不住了,望着那窗边不知在看什么的主仆二人,站了起来,“睿王,今日是小王王妃寿辰……”
今日晚膳前,他接到门房递上的帖子就赶紧出来了。虽然安抚了几句却又不能道明是何人约他,最后虽搪塞了过去,可王妃还是老大的不高兴。
他心中也是苦楚难述。
万万想不到数月前,在他府中盗去那些账本书信的人竟然是西胡皇帝的人——眼下被人逮住了尾巴,他只能陪着笑脸,虚以委蛇的应对着。
这几个月,他拣了些无干紧要的消息送了去,也不见那边有何动静。
没想到,这风大雪大的,这西胡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却忽然出现在了大京约他相见。
他急匆匆地来赴约,谁知这睿王什么都未说,就这样将他晾在一边。
他好歹也是个世袭罔替的异性王,在大京那也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这睿王也太不给面子了些!
鲁王也是老谋深算之辈,心里虽是有些怨气,但面上却丝毫不敢露。
这睿王敢单枪匹马的来约见他,定然是有所杖持的,如今还不知他来意如何,也没必要撕破脸。
听得鲁王出声,荣烈才想起房中还有个鲁王在,方才被隔壁那女子所言引了些兴趣。
走到窗边又听了一段评书,却觉得比先前下面那说书先生所说的生色了十倍。
且听那女子声音低沉娇柔,学那阿朱说话更是字字句句皆似有无尽缠绵之意。而后同她那兄长评述那乔峰时,嗓音不知为何竟然又变得婉媚无比,声声如挠到人心底一般。
今日选在这白玉楼,是听闻这新开的酒楼中有特色的豆腐菜肴。
一开始他并未在意其他,鲁王绘声绘色地向他推介这评书,听了鲁王的介绍,他也觉得新奇有趣。
头一次听这样的段子,加之他心里也想着晾那鲁王一晾,便干脆听那说书先生说起了书。
听完之后,虽觉得这段子好听,可心中也不免认为那阿朱的女子愚蠢。
不曾想,这时却听见隔壁传来一个女子隐约的声音——竟然说那阿朱是太过聪明,太过通透?
他便起了兴致,走到窗边听那女子如何分说。
这一听便出了奇,这女子不但声音有些意思,还竟敢那般大胆的评说男子。
大汉男子以阴柔为美,所以但凡是闺阁女子,行事更是讲究一个端庄娇怯。
心里即便是有些他想,也会表现得柔弱羞涩,哪里又敢这般大胆。
又听那边言称“哥哥妹妹”的,若是亲兄妹定然不会在此夜间相聚,且听那女子所言明显是在别处听过这评书内容的,闺阁女子规行矩步,哪里又能到处听评书?
于是,他便断定那个女子应该是个江湖女子。
既然并非大家女子,那自己想法子弄了去也无甚紧要。
若是长得尚可,便收在身边也是无妨。
若长得寻常,那便让她给自己讲讲评书解解闷儿也不错。
反正皇兄现在也巴不得自己纵情声色——也算是一举两得。
他生性本就狂放自傲,这几年更是将肆意不羁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主意一定,眸中便浮出兴味的一笑——皇兄派他来办正事,他若从大汉弄个女子回去,皇兄面上虽是会斥他几句不务正业,可心里只怕是比谁都乐见其成……
这两年,皇兄也没少往他府里塞女人,他自然是来者不拒,可他也清楚皇兄的疑心是时轻时重,却从未真正放下过。
哪怕他同温娜尔闹翻,皇兄也未曾对他放下心来。
思及这点,他眸光霎时阴冷了下来,整个人也现出一抹凌厉——不过也只一瞬就收住,紧接着,便听见了鲁王有些小意的声音。
垂眸冷冷一笑,他缓缓转身,面上已是几分和暖的笑意,片刻前眸间的阴厉之色半分都无,“方才忽思及一事出了神,怠慢鲁王了。”说着,走到桌边端起酒杯,看着鲁王挑眉一笑,“小王自罚三杯,向鲁王赔罪。”
言毕便杯到酒干,布罗快步上前,赶紧执壶倒酒。
鲁王心里暗骂了几句,“呵呵”笑拦,“睿王客气了,来者是客,这等小事何须罚酒?”见荣烈已经喝了两杯,那随从又倒满一杯,他只好也举起酒杯,“那小王也陪睿王同饮三杯。”
两人连干了三杯后,荣烈轻笑,“鲁王好酒量,今日咱们就不醉不归如何?”
明明方才听见了鲁王那句婉转的催促之言,他却似乎当做忘记一般。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过尔尔”
(二更)
鲁王心里磨了磨牙,面上却依旧带笑,摆了摆手,摇首道,‘今日府中确实有事,他日若得了空,再同睿王痛饮。‘荣烈‘哦‘了一声,神情似有些失望,顿了顿,才笑道,‘想来还是小王造次了,今日鲁莽耽误了鲁王这许久真真是不好意思了。‘却还是未说正事,也未说告辞之言,偏态度又极恳切,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全然不复初见时那副倨傲之态。
鲁王见这睿王这般性情阴晴不定,让人摸不着半分头脑,心里反倒是有些忌惮。
暗自踌躇片刻,鲁王索性放弃了兜圈子试探的想法,面上一笑,“睿王此番千里迢迢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小王如今虽是力薄了些,但若能助力一二,也定会竭力。”
鲁王这番话也是可进可退——言下之意便是,你若有事就直说了吧,别兜圈子了。先给自己留好了退路,意思是我现在也没多大的本事,只要你不太过为难我,我还是愿意帮忙的。
只见灯火摇曳中,荣烈懒懒而笑。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犹如慵懒的猛虎一般,虽是随性惫懒却又无形中散发着压抑冷肃之气。
两人隔桌而立,他身量比鲁王高了半个头,鲁王顿觉有些不自在,“咱们还是坐着说话吧。”
言毕,呵呵笑着便落了座。
“既然鲁王如此诚意,小王也就冒昧直言了。”荣烈也入了座,入座之后身子便随性地朝椅背上靠去,随着他的动作,几缕深褐的如丝长发垂落胸前,同那纯黑色的丝质长袍一般,皆是光泽莹亮,“听说鲁王同襄城侯乃是姻亲,自然知道麓郡出产颇丰。小王想做点小生意,可如今大汉管制甚严,外郡商旅往来皆要通商文书。小王不得门路,只得烦请鲁王写封推介信,鲁王阁下乃是襄阳侯的姐夫,有了鲁王阁下的亲笔书信,襄城侯想必是会给这个面子的。”
鲁王眉头微微皱了皱,面上现出些为难之色,“这个嘛……”
大汉通商管制甚严,本就是针对西胡和元国。市井之间的零碎买卖也就罢了,但凡大宗的紧要货物,尤其是金铁生丝盐业之类的,没有官府发放的通商文书根本无法出城。
这睿王要通商文书,显然要买卖的便是这些官府限制的物资。
这些通商文书莫说是西胡人,便是普通大汉商家没有过硬关系也是只能批下一些小额的量度。
这睿王的胃口自然不会是这种小额度的——他如何肯随意答应?
鲁王心思一转,面上现出些无奈的神情,“不是小王不肯帮忙——睿王当知晓这些货物朝廷是不许随意买卖的。小王便是写了这信,可我那小舅子年前刚吃了些排头,如今行事小心得紧。若他见了睿王,只怕就是有了小王的书信,也不敢将通商文书给了睿王您哪。”
即便襄城侯不认得睿王,可这睿王一看就知是西胡人氏,他又如何敢将这通商文书发给一个西胡人。
荣烈轻声一笑,眸光微微一闪,“若是这般,鲁王大可放心——小王只是想做些盐的买卖,我那皇兄管束得紧,我府上人多,开销也大了些。而今不过是贩些盐回去贴补些几个,小王自然会寻人来办这差事。你们大汉的商家也有不少来我西胡做生意的,小王也同他们多有合作,只可惜他们手中的货量太少,且货物几经周转后也赚不得几个钱。”
鲁王狐疑地望着荣烈,“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