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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跪坐一旁等我的如意恭敬回应。“闭门,自从楚贤妃出来后就一直闭门。”
我继续揉我的太阳穴,“也没人去访问?”
“有,钱昭仪已经去过了。”
我点点头,不出所料。宫中能干这几个,都是会作表面功夫的。林美人这种就显得太笨了。不管实际上怎么样,礼仪上不该落人把柄。她还想母凭子贵?难!
我站起来,“今天咱们去摘星阁。”我说。
如意惊讶的样子,会让人以为他的下巴要脱臼了。……
第二天,李婉宁悄无声息的走了。阿南回来向我报告。
“他走时说了什么?”我问。
“什么也没说,只是落发后,她踩着自己的长发走过,突然大笑出声。”阿南如实告知。
我努力想像了一下,那个曾躲在老嬷嬷背后不肯抬头的女人,落发后大笑起来该是什么样子,可惜却完全想像不出。我连她本来的面貌也已经记不清了。
李婉宁一出家,朝堂上冯骥明显比李济要多了些人气。冯骥乘这机会问我南八营可须调动。我回说暂时不动。他看起来并不相信。
我把阿南整理出来的南北贸易的册子在朝堂上丢出来。这一回,反对的人没有上回多,我看时机成熟,决定马上施行新税令了。
最后,我宣布:因考虑到这回新科非同寻常,“只有主、副两位考官,朕还是不能放心。”我说,“责令湘王为这次考试的院监。凡考试举子名单全都要经过湘王审察,从贡试到殿试,全由湘王监考。有乱纪者被查出,湘王有权按军法处置。而且从后天起,湘王开始随众一起上朝。”
最后,我打着哈哈,“你们都了解湘王那人,战场上雷厉风行,他会带到院监之位上来,他可没朕这么好说话。”
下面那些家伙,全都有些吃惊。二哥通过了我的考验,我该可以用他了。最重要的,是他当初救阿南那一次。更证明了二哥的耿直。形式决定行动,那有那么多胡思乱想。
连停两考,近十年才遇的这回考试,我早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冯骥这样的人,将这次春闱看成他争夺人际资源的好机会。上一世,他就是靠这次考试,不仅将他的儿子送上状元之位,还拉拢了一大批大肇的人才。这一回,他想也别想。
我长子的满月之日就这样到来了。之前一天,阿南跪在我脚下,从我手上接了放了礼部择字的金纸。纸上一共四个字,分别是恝、懋、愈、愆。
阿南看着手上的纸,样子有些迟疑,“皇上为什么要妾来择字?此事不该是皇上自己决定的吗?”
她已经知道我前天夜里我去摘星阁的事的吧?虽然我没有在那里过夜,可宫中早传的沸沸扬扬。阿南肯定会有所耳闻。宫中别人怎么看我不去管他,我现在只想知道阿南是怎么想的。
其实,那天我在摘星阁什么都没干,我哪里敢干什么啊,我怕死,就连冯嫣儿为我沏的茶我都没敢沾唇。我只是坐在那里看冯嫣儿舞了一曲,再说点好听的话让这女人高兴。看看时间差不多,马上打着哈哈告辞,回我自己的宫殿把茶水狂灌个够。
我对这女人万分提防,只是宫中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
“皇上也许可以让林美人自己看看。”阿南将金纸递还给我。“妾已经对她说好,满月酒后再由华太医去看看这孩子。本来林美人死活不同意,妾颇费了些口舌,只说是皇上好意。”
阿南大概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便又开始躲事。明显不愿意再参合了。
我手里捏着那金纸,有些茫然,“阿南有没有觉得奇怪,礼部送来的字全都是心字为底。”
阿南的大眼睛向我闪一闪,“有心总比无心好。”
我摇头,“我的孩子,字辈该在德字,已经有心了。”
阿南便皱了眉。但她终究没说什么。
“我想用懋字。”我对阿南说。
阿南不置可否。于是就定为懋。我也不知道这名字好不好。好歹这孩子名字里有了两个心。但愿他是个有心人。
以后阿南有了孩子,不知该如何起名,一定得起一个又好听又好看的名字,方可配得上我和阿南的骨血。
满月的酒席阿南不用参加,她和别的宫嫔一样,送了礼过来,人就不见了踪影。
宫中嬷嬷抱着孩子在众臣面前走了一圈,也没什么多的话好说,只是人人夸赞这孩子乖,睡的真香。
我却宁可听他哇哇大哭一场,哭出他的男子气概来。但很可惜,这孩子偶尔一哭也像小猫似的,有气无力。还是别让人听到了吧。
没人真正羡艳这个孩子,我这个当父亲便也无趣。我假装更衣,悄悄从宴席上退了下来。趁人不注意,绕过大殿后的回廊,向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有几个宦官见了,想跟上来,被我斥退了,让他们去席上陪着母后。只留下如意一个人随我一起走走。
御花园里静悄悄的,也许是因为走了些宫人,整个皇宫清静了不少。以前我走路时总有些宫人会等在路上,装作是无意碰到我的样子,或唱歌或吟诗,在我面前搔首弄姿。现在这样的人也少了。
她们大概看透了我的无情,林美人后,许多人已经不再寄希望于麻雀变凤凰。
我老远就听到御花园那边有人高声说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如意机灵的先跑过去看了一眼。马上退回来对我说:“是淑妃在与人游玩。还有宫中其他几个嫔妃在一起,人挺多的。”
我立刻转身。
冯嫣儿终于故态复萌了,又想以前一样赫赫扬扬的摆显她的风光。我昨天已经见过她,此时实在没有心情。
我转而向太医院走去,我自己已经好久没见过华太医。自从我自己觉得钩吻之毒已经排清,就再没让华太医把过及脉,今天我想乘这机会再让华太医看看。
此时正是春好,后宫中四外都是莺歌燕舞,我故意拣那不惹人注意的小巷走,寻找难得的宁静。阳光将我的影子投在我的脚下,成了我唯一与我亦步亦趋的伙伴。
“我想等南北贸易令出来,我就可以离开了。”我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我愣了愣,一时有些疑惑。四下看过之后,确定绕过前面那段泥墙应该就是太医院的一处侧门。我没走错路。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的幻觉,因为刚才那个声音落在我耳里,分明就是阿南在说话。
“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有了贸易令,南北很快就能融合为一体,我留在宫中也没多大意义。”
这一回,我确定,说话的就是阿南。
如意已经有些害怕的样子,可他不敢乱动,只战战兢兢的看着我。
我也是第一次这样偷听阿南说话,我不是故意的。
可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太让我惊心。我原以为阿南对我多少还有一些感情,此时听她说什么要走,竟是毫无留恋。
“到时,我也可以求皇上准我出家。斩了三千烦恼丝,把自己舍给菩萨。”
我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好似被人用一盆冰水浇下,从头到脚冷得彻骨。明明是暖阳高照的春天,我却感受到冬日萧索的寒风。我呆站着动弹不得,已经不能分辨出阿南的声音里是负气还是真的决然。
“皇上不会准的。”这时,一个淡然的声音说,“阿南你也走不掉。”声音虽淡,却也无限的凄凉。“若是当初阿南你没嫁就好了。”
邓香!
“什么叫没嫁就好了?”阿南厉声质问,“嫁了,我也可以抛下。又不是请你酩香先生帮忙,我自己绝不会以这残身去拖累酩香先生。”
我的眼睛一下子变得看不清东西,鼻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阿南竟说出这种话来,她怎么就是残身了,难道就因为和我……当初是她主动来找我的,有一小半还是为了邓香。可我总以为她总有一点是为了她自己。此时怎么又说自己是残身了呢?我有那么糟糕,有那么让她觉得不值吗?
我知道我与阿南的婚姻中有政治因素,谁让我是皇帝呢。可她的心也太硬,为了保护自己,她的心早已铸起了钢铁的外壳。此时只会将爱她的我硌得生疼。
“阿南,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邓香说,“你知道我一直都在等,如果你不如意……”邓香长叹,“其实,我更多的时间一直在想,阿南何必这么坚忍,早就应该放弃了。只是,阿南你明明做不到,却还坚持。按理说,只要自己快活,哪管天下洪水滔天。女人不都应该这样吗?以前我们在江南,你是最快活的精灵,那时,你从来不委屈自己。你今天这样,其实已不是本来的你,你已经变了。”邓香的声音含糊下去,在我听来,他是喝过酒了。
“他,是让你改变的原因吧。”邓香说。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慢慢的绕过泥墙,一直走到一处小门边,小门的里面是绿莹莹的一片芳草,好久没人打理的杂乱生着,显然不常有人来。院子中唯一的一棵桂树下,邓芸倚树而立,依旧一袭白衣迎风飘飞,手上还拎着他的酒壶。他在凝视着阿南,脸上表情像是风中的云絮,柔和又飘忽。
而阿南坐在离他很远的一张石桌旁边,用手托着腮。她目光黯淡,不像平日那么闪耀。前几天看她硬撑出来的镇定与冷淡此时一扫而空,此时留下的只是空茫。阿南的眼睛曾是我暗夜里唯一的孤星,失去她我会失去我的方向。
我站在门边张了嘴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
“皇、皇上!”一直躲在门边阴影里的阿瓜首先惊呼出声。
104阙
阿南和邓香都在听到阿瓜的惊呼后;一起抬起头来向我这边看过来。邓香倒也罢了;他看我一眼便向我摇头;似想对我说什么。我不理他。
阿南却是一眼之后就将小嘴一撇,扭头表示对我的蔑视。
我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制怒;什么计谋;我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我冲上去;不说话,一把拉住阿南的手臂就将他向旁边一间小屋里里拖。
阿南发出惊叫;但她没有挣扎,被我三两下就带到了旁边的一间小茅屋里。
邓香跟了两步;却又停住了,我看到他居然还笑了一下;虽然看起来是苦笑。
我脚跟一带,很响的一声把小屋的小门带上了。慢慢跟上来的邓香,和小跑来救主的阿南全都被我堵在了门外。
小屋里堆放了许多旧麻袋,想来是太医院所弃,这使得小屋里充斥一股子药香。
阿南穿了白裙粉红袄子,看上去像朵芍药化似的开在这药香里。她的眼睛里因为生气烫得像着了火,把眼睛里的水润都烧干了,像是两汪干涸的池塘。而脸蛋上已经要喷出红来了。
我向她走去,她立刻向后退,退到麻袋垛边,脚下一滞,索性大喇喇的坐在了麻袋堆上。那坐姿,悠悠然的显出她的优雅,还有些向我挑战。
她并不着急,对着怒气冲冲的我反倒是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坦然。
我气的够呛,发觉自己的手都在抖。
“你……你竟敢去出家!”我本想好好向阿南表示我的愤怒,可真的开口质问她时,说出的语气却更像是埋怨。曾几何时,面对阿南我连发脾气都不会了。
阿南扬起她的下巴,用她的眼神反驳我:“我想走你拦得住我吗?”她坐在那里,我站着,不知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感觉到居高临下的优势。
我上去抓住她的肩,用了力气,想摇摇她,却又不能下手,“你竟还敢想剪掉头发,这好好的长发!你,你敢!”我的手上捏着她的肩却发使劲儿了。
不对!我好像又没抓住重点。我觉得我好像有些说不清楚了,和这小东西绝对说不清楚了。此时我才意识到我嘴笨,到了此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向阿南表达我的不快。平日里脑子里有一万个想法,一千种纠结,到了些时全都说不出来。
我索性闭上了嘴,呆呆看了她一会儿。
阿南还是那表情,疏远和冷淡,自尊又骄傲。
许久,阿南冷笑了一声。“皇上有话请快些说。妾还有事要办……都是皇上的事。”
小屋的破窗有阳光照进来,星星点点的打在她的脸上,又为她的脸增加了变幻莫测。
“你还笑!”我一用力,一把将她拖了起来,动作粗鲁的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阿南一个趔趄,一下子撞在我怀里。我的声音在小小空间里有些怪异,连自己都把握不住,听起来又像是在吼她了。
阿南的小手拼了命的扑打我,试图拍开我抓她的手臂,“动手啊,又想打人了是吗?利用完了装不下去了是吗?”她的声音干涩而单薄,无助和绝望全在里面。
我闭上眼睛,任她一下下无力的拍打我。原来她是这么想的,终于说出来了,以为我是在利用她,利用她解决了南北矛盾,如今不想要她抛弃她了。难怪她说南北贸易一开,她便要离开我。她以为我和她之间就只有这一点情谊吗?
阿南身上的气息与我如此接近,软软的身子一下下撞击着我,我的手慢慢放松,只柔柔的轻抚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