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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您找？”我有点怯怯的问。
“翌凡不在吗？你是他女朋友吧。”她脸上的爽朗笑容感染了我，紧张的情绪烟消云散。
“我是他妈妈，从丹麦回来陪他过年的。”
当听见妈妈这个词的时候，脑海即刻浮现了一幕幕惨不忍睹的婆媳大战，我表示没有办法镇定了。
“那么，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见我十分紧张，她解围的替我说。
“请进请进。”我小松了一口气连声说道。
“家里的装修品味还算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她一进来就点头称赞着，我心里有点得意，其实这房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一点付出也没有。
我拿出电话正准备告诉翌凡阿姨来了，“你先别告诉我儿子，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我收起电话，“阿姨，喝点什么？”
“oh，no，call me sister plese。我们家翌凡从小都叫我姐，不叫妈的，你叫我岚姐好了。”
“那岚姐喝什么？要不来杯鸡尾酒。”我意识到她不会是传统印象里那种尖酸刻薄，挑三拣四的恶婆婆，说话也随意了很多。
“你还会调鸡尾酒啊，不错不错。”
“以前学过一点。”
“那长岛冰茶吧。”
出乎意料的我们没一会儿就打成一片了。
岚姐三年前和男朋友移居丹麦，今年是第一次回来。翌凡应该很高兴能和妈妈一起过年吧。她也是一个摄影师，平时也给杂志写点旅行见闻什么的，在她们那个年代，也算是一位先锋女性了。我觉得女人就应该那样享受生命，爱生活，爱自己，而不是把毕生的精力都放在老公孩子家庭上。可是中国有多少母亲一生都在为孩子操劳？孩子小时候，为他们的未来操劳；长大后，为他们的家庭事业操劳；有了家庭后，又为儿子的儿子操劳，循环往复，没完没了，累得无以言表的一生。
我和岚姐在房间里聊得不亦乐乎，连翌凡回来了都没察觉。
“你俩要不要聊得那么忘乎所以啊？”翌凡站在门口故作吃醋的说。
“啊，儿子。”岚姐一个起身抱住了三年不见的儿子，“有没有很惊喜啊？”
“哇，这惊喜也太大了。”
他俩哪像母子，姐弟才是名副其实的。
我突然想起我妈妈了，一个一辈子都在为家人操心的典型中国妇女，不禁有点难过，我多希望她也能多爱自己一点，但很多东西都是根深蒂固，没有办法改变的。整个大家庭里，我唯一有感情的只有我妈妈。
晚餐的时候，家里给我打来了电话，所有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
“什么事啊？”翌凡问。
“没，没什么事啊，就一朋友。”我埋头吃饭，没有再多说什么。
吃了饭，我们仨一起看了一部碟，《忠犬八公的故事》，从不会取悦人的日本秋田犬，因为太爱它的主人而学会了捡球，每天都要送主人公上班，接他下班，一天它再也没有等到主人回来，春去秋来，八公一直守在火车站门口，直到生命的尽头，看见八公日渐苍老的身躯，我和岚姐哭得稀里哗啦。动物的世界真的太单纯了，你爱它一分，它定会回报你十分。
我一直很想养狗，但是觉得现在时机还不成熟，长大了，更加明白了爱的含义。爱狗绝不是把它当作取悦自己的玩具，开心了就摸摸它的头，不开心了就随意踢一边，爱，更多的是责任，照顾它终老的责任。狗生苦短，一定要让它开心的生活，狗狗们也要擦亮狗眼选对人。
“刚才吃饭时，谁给你打电话啊？真话。”他抱着我固执的说。
“家里叫我回去过年。”
“回去过年怎么还这么不开心，再说了，你也应该回去。”
“可是我不想回去，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忌讳别人对我说你应该对家庭做些什么，他们不是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能拿自己对家庭的想法来要求我。我有点不开心。
“我们不是说好了，有什么都要给对方说的吗，难道我现在还不值得你信任和依靠？”他摸着我的头说。
“我只是不想回去，真的不想。我从没有在家庭里感到一丝温暖，他们带给我的只有痛苦，无法摆脱的痛苦。他们都不喜欢我，不论我怎么努力都不喜欢我，我一直都过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又惹怒了他们，亲戚们对我永远只有嘲笑，没有支持，不论我做什么他们都反对，都觉得我不可能做到。同学也喜欢欺负我，孤立我，人们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可我觉得这句话不对，我既不违规违纪，也从不说别人的不是，不张扬也不跋扈，大家还是要针对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家里天天吵，爷爷奶奶吵，爸爸妈妈吵，叔叔阿姨吵。我实在受够了，很多时候我都希望自己是个孤儿，那样就可以不用面对家庭的种种问题，了无牵挂。在我走投无路时，从不奢求我的家人能帮我一把，再苦再累，也不能从他们身上寻得一丝安慰，我真的好累好累。所以我才会跑得远远的，暂时忘记他们，心灵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我真的不想与他们有过多的牵扯，但其实我又是很爱他们的，我也曾努力的改善和他们的关系，但是没有用。一回到家里，永远只有压抑，痛苦得好像随时都要死掉。”说着说着，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心痛难耐。“你知道吗，我的爸爸，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因为掉了一把他喜欢的刀，就对我破口大骂，我哭着说，究竟是你的刀重要还是我这个女儿重要，他竟然说他的刀都比我重要，我再也没有办法容忍他，自那以后，我到现在都没有再和他说过话。”
翌凡抱着我的力度增大了一些，下巴抵着我的额头。“没事儿了，没事了，现在不是有我了吗？我一定不会再让你那么委屈。”
张小娴说，曾经相遇总好过从未碰头。谢谢让我遇见你，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足够幸运可以一直和你在一天，但我一定会珍惜现在与你的每时每刻。
第37章 刺猬
在新年之际，我还是回到了家乡四川。
翌凡说陪我回去的，被我拒绝了，我不想他接触到我那个乌烟瘴气的大家庭，我不要他为我不开心。
走在都江堰的街上，竟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一路上看景色变换，林立的高楼，宽敞的道路，悠闲的行人，物是人非的感觉。风景美丽，心情忧伤。
浩浩荡荡的三十几个人往郊区的农家乐出发了。越发觉得自己和这群人是那么的格格不入，我把头埋得不能再低，只求任何一个人都别注意到我，别和我说话，我就万事大吉了。可惜最后还是没能逃过他们的法眼和围攻。
“诶，晨妹，在北京混得怎么样啊，估计现在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井底之蛙的穷亲戚了。”
“我看不见得吧，要混得好能回来和咱们一起吃饭。”
“你当初退学的时候，我就不支持，女孩子还是要多读书才好，不然在社会上很容易变坏的。”还不忘给我一个鄙夷的眼神。
既然逃避不能摆脱这些刻薄的亲戚，我就只好迎战了，经过两年的历练，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女孩了，真要应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谢谢您们这么关心我，不过我混得好不好似乎与您们的关系并不大，我们不过是一年吃一顿饭的远亲而已，别真把自己当回事。”
“你就是这样喝长辈说话的，没大没小，怪不得我们没一个人喜欢你，从小就是一个讨人厌的丫头。”
“如果我碍着您眼了，那真抱歉，您不是老说吃的盐都比我吃的米多吗，不会连这点气度和忍耐都没有吧？”我极尽所能的让自己在他们面前刻薄。
电话响了，
“喂，语晨，你现在具体在都江堰哪个位置，我到都江堰了，现在过去找你。”
天啦，他居然跟来了。之前我一直不想他看见我的家人，怕他会失望，但此时，气愤冲昏了我的头脑，我反而特别希望他来，我要让那些一直认为我不会幸福的人看看我是怎么幸福的。他们不是爱钱爱权吗，为了这个，很多姐姐都找了比自己大很多的男人，他们是否真的幸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一定会眼红我的幸福，翌凡年轻又有钱，我可没沦落到非得找个老男人来作为自己幸福的筹码。
都江堰不大，没几分钟翌凡就到了。他租了一辆奔驰的黑色越野，他不论去任何一个地方一定会先租车，自驾游的习惯，我今天看他格外的帅，特别热情的迎接了他，我的态度明显把他吓到了，他本来以为我会怪他自己跟来的。我当时只想做一件事，就是用翌凡让那些暗自得意的人闭嘴。
我牵着翌凡去看我妈，“妈，翌凡，刚从北京赶过来陪我们过年的。”
我妈笑得很开心，我知道所有人里面，只有她是真心为我的幸福开心的。她希望我好，却不知道该怎么帮我。
“哟，晨妹，都不介绍一下？”各位阿姨姐姐们都围了过来。
“翌凡，刚从北京过来陪大家过年打牌的。”
“翌凡高就啊？”
“在一家杂志社。”
“杂志社啊，你们家店不是想要做宣传，走出四川吗？”一个表姐对旁边的老公说道。
“诶，对啊，哥们，你说咱都是一家人，能不能帮忙做做广告什么的，让我的店打进北京市场啊。”他们总是那样，什么利益都想沾，以前有个姐的男朋友家里世代为官，他们就厚着脸皮成天叫人家帮忙，搞得那家人实在受不了，便硬叫儿子和我姐分手了。
“姐夫啊，不是翌凡不帮你，只是他的杂志也不可能什么乱七八糟的广告都上吧？”翌凡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就抢着回答了。
“不打扰您们了，我带翌凡出去转转。”拉着翌凡就往外走。
毕竟是南方，冬天的气候也不会太冷，二环路边的银杏树金灿灿的，一点也不荒凉。我们牵着手走在人烟稀少，环境优美的路边。
“怎么感觉你今天不一样了？”
我故意摸摸自己的头发，还有脸，“有吗？我摸了没什么不同啊？”
“气场不同，今天气场很彪悍，像一只被惹急了的刺猬，故作强悍，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助。”
“我可没刺猬那么丑。”
“那我今天有没有起到帮你解围的作用啊。”
“恩，是起到了帮我气他们的作用。对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可以多呆几天的。”
“我可不想多呆几天，只是难免有点舍不得我妈妈，我知道她在这个家也撑得很辛苦。不过算了，我们后天就回北京好不好？我想淑芬了。”
“你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他宠溺的看着我。
“行，明天早点起，带你去爬山。”
谢谢你的出现，给了我与他们僵持下去的筹码和勇气。
玉垒山顶已经堆满了纯白的积雪，我俩兴致来了开始打雪仗，一直到累得躺在雪地上，一点儿也不冷，触手可及的天空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惨白，我不喜欢四川的天气，一天到晚都是阴郁的。好久没这样玩了，应该说是从来就没有这么放松的玩过。
从玉垒山下来，我带他去杨柳河吃了火锅粉。我读书时的最爱，每天必须要吃上一大碗。
“你不是嗜辣吗？怎么样，很合你胃口吧。哈哈。”看他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忍不住偷笑。
“可是，到了四川以后我再也不敢说自己嗜辣了。但真的挺好吃的，一会儿咱去超市买点辣椒酱什么的吧，哪天你不想吃饭，看见辣椒酱就有胃口了。”
“知道，老干妈嘛，居家旅行的必备。”
“还挺了解我的。”
我突然看见有卖冻糕的小贩从这边过去，“你在这吃啊，我去买点东西。”没等他回答我就冲了出去，追着卖冻糕的老爷爷喊，他好像耳朵不太好使，愣是没听见我叫他。只好继续追到他的三轮车前面。
“我要四块冻糕。”
“哟，小姑娘，不好意思只剩下最后一块了，我还打算给我小孙女留着呢。”
“老爷爷，最后一块你也卖给我吧，我刚从外地回来，好久没有吃过了，明天又得离开了。”
“年还没过完就走了啊，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来来来，你拿去吃，不要你钱。”老爷爷非常热情的把最后一块冻糕放到了我手上，我也趁着他不注意把五十块钱放到了他车上。没办法，我一看见那种充满善意的老人，心里就充满了同情，哪怕他其实生活得很好，是个大富豪，我的心还是会柔软，不知道为了什么。四川人，总是热情而善良的。
“没钱给我的火锅粉付账了吧？”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我身后。
“你呀，老是那样，明明自己都没钱，还老是同情别人，真想看看你这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谁说我穷啊，你才是我最宝贵的财富。”
第38章 没有春天的春天
日历上，醒目的写着“春分”，但北京是没有春天。我每天抱着淑芬坐在窗前等待破土而出的小草。写的小说，已经成功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