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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了一下。他这是甚么意思?
凌晏树笑得愈发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心迹
「出自名门紫门旺家,飞燕小姐是琴、棋、书、画样样皆习。母亲早逝,她自小就被父亲教养长大,虽然没吃过甚么苦,却非常懂事,也非常关心平民的生活。在旺季大人的教导下,飞燕小姐出口成章,对国家大事也颇有独到的见解。最后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飞燕小姐不顾自己的心意嫁进了缥家,可惜在诞下儿子没多久后就去世。」凌晏树笑着将这位旺飞燕小姐的事,娓娓道来。
「所以?」我站了起来,望着凌晏树。
「所以,兰兰不觉得自己和飞燕小姐很相似吗?是了,兰兰曾经练习过将自己的字写得更阳刚吧?我在皇毅那里见过你的字迹呢。记得小时候的飞燕小姐,也试过这样做。」
我隐约记得,我和葵皇毅第一次谈公事以外的事,好像就是在讨论我的字。
「真是好呢,」凌晏树恍惚不知道自己在说些甚么一样,径自歪头笑着,「皇毅终于找到一位与飞燕小姐这么相像的姑娘。我和旺季大人还以为他会就此不再娶妻的呢。」
我苦笑着说:「凌大人,你有这么讨厌我吗?」如果凌晏树说的都是真的,这是多么残忍的事实。
凌晏树模棱两可地说:「兰兰对皇毅的影响似乎有点大呢。」
我摇头失笑,「我吗?」我轻叹一口气,「皇毅真正想做的事情,你认为我会影响得了吗?」
凌晏树笑眯眯地道:「怎么?兰兰果然是贤良淑德,完全不介意皇毅有过很喜欢的对象吗?」
我无奈地笑了笑,重新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要点茶吗?我想凌大人也没想睡的了。」
「嗯,也好。麻烦兰兰了。」
我跟凌晏树随随便便地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直至皇毅冷着脸来将凌晏树赶走。其实凌晏树的言语幽默风趣,学识亦相当广博,虽然略有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营造的轻浮,但是聊起来并不让人难受。如果不是因为有先前的那个话题在,大概我会觉得很开心。
被说成是替身般的存在,我是介意的。但是,我决定在一起的人是葵皇毅,要听,也得先听他怎么说。
「让你将他当成透明,你偏不听。」皇毅皱着眉给我围上披风,坐在我的身边,「你没一次肯听我的话。」
「没有啊,我觉得自己很听话来着。」
他斜看着我,然后叹了口气,伸手拉过我的手,啪的一声打了一下我的掌心。
……哈?为什么要打我?我捂着被打的右手,不解地望着皇毅。
皇毅定睛望着我:「那家伙跟你说甚么来捣乱了?」
「噗!」我笑了一声,「你和凌大人的感情真好。」
他轻哼一声。
「为什么知道凌大人有说甚么了?」
「看他笑得这么讨人厌,我又不傻。」
「哈哈哈哈~」他们两个人像是在打情骂俏一样。笑过了,我轻呼出一口气,望向阳台外,「皇毅,我觉得人就像是一幅幅画卷。刚出生的时候尚是一张白纸,后来一点点的,染上不同的色彩。无论是开始时的纯白,抑或是后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半成品,还是已经可以装裱的完成品,我都觉得各有各精彩。」
皇毅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我转回头来,望着他道:「但是,如果是结婚对象的话,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已经有不少色彩的人。」因为当我来到彩云国的世界时,我就已经不是空白的了。
皇毅挑起一边的眉,「意思是说你喜欢年纪较大的人吗?很正常,一般女子也是这样的。这个不用说,你这个笨蛋说过了。」
我捂了捂脸。刚才培养起来要促膝谈心的兴致,总觉得被破坏了……「……我在茶州的时候是说过喜欢年纪较大的,但是那个时候完全没有这个意思的……」要真算来,其实我的真实年纪比皇毅要大……
「不用说,我已经充分明白了。」
「……」你到底明白甚么了?
「然后呢?」皇毅握住我的手,轻声问道。
我叹了口气,「然后是,有一幅已经很充实漂亮的画出现了,虽然我很喜欢,也很感谢将这幅画变得这么好的人,」正如我感激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人,感激我曾经遇见过钟杰潼,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有他存在于我的生命中,「但是,这还有将我填进去的位置吗?」我微微扬起唇角,侧了侧头,「是我,属于我章泽兰的颜色。这幅已经有不少色彩的画,还有空间多填进另一种颜色吗?」是我,不是别人。
皇毅靠近了我,略为低下头,用比先前更轻一点的声音问道:「你怕吗?」
「我有点不知道如何下笔。如果弄脏了画,又浪费了绝对是稀有品的颜料,那就糟糕了。」
他笑了一声,怎听都是嘲笑的那种,「赞自己是稀有品?」
「你可以说颜色不漂亮,不喜欢,却绝对是稀有品。」我望着我们交握的手,「才不是无限量供应的。」无论是谁的真心,都是珍稀的。
「不是说我买下了吗?」他放开握住我的手,转而伸手抱住我,「不要担心,我画画不差。你蠢到了连下笔都不会的,我教你好了。」
「如果你可以天天都这么温柔就好了啊。」我不禁感叹了一句,自动过滤了蠢之类的助语词,「真要谢谢凌大人。」
皇毅叹了口气,「难得培养起来的气氛都被你破坏掉了。」
「……指鹿为马。」明明最先破坏气氛的他,为什么被骂的是我……
「兰,有意见的你就给我大声一点说出来。」
「不,没有。」我伏在他的肩上,笑着摇摇头。
他拍了拍我的背,隔了好一阵子才道:「兰的颜色,我认得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那就好了。
「根本就看不出是怎样调混出来的奇怪颜色,我不会错认。」
「……」喂……为什么明明是表白心迹的话,我听了却只有无力的感觉?「奇怪的颜色也敢用,不怕弄花画纸?」
「啊,我也觉得我不是太正常。」
「……」我将脸埋在他的肩胛间──无力。
「飞燕……」
「皇毅,」我打断他的话,「不想说就别说了。」
「没有特别不想说。」
「那好,是我让你别说的。」
皇毅便没有再出声。我就说,他是不想说的,他和那位飞燕小姐的事。这么珍贵的回忆还是好好的独自珍藏为好,别让以后的事沾染了。只是这么一点点事情的话,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去理解的,就如同他也在体谅我一样。
不是不介意,而是,这样就好。
滴答、滴答……淅淅沥沥,淅淅沥沥……
外面下起了雨。
又到了下雨的季节了吗?我转了转身,面向阳台之外,背靠着皇毅,看着那一幕幕雨景。
「还是喜欢下雨吗?」皇毅的手围在我的腰间,在我的耳边问道。
「嗯。」尤其是当我正身处于不会被雨淋到的地方,我就特别喜欢下雨,哈哈。
「不嫌碍了你的行程?」
「不会偷得浮生半日闲?下雨最好了,天大的理由让你停下脚步。」然后,在雨后重新出发。
「你本来就没一天不犯懒。」
「皇毅。」
「甚么?」
「你打断了我难得培养起来思考人生的气氛。」
「……」他低唔了一声,「算了。」
「哈哈哈哈。」
再略坐了一下我们就各自回房了。其实天也快亮了,我也没打算睡下,回到房里也只是坐在塌上,缩在被子里,看着窗外发呆。
「叩叩。」房门被敲响,「兰,是我。」是皇毅的声音。
我下了塌,走过去打开门,「怎么了?」
「如果说我想在你的房间过夜,你会揍人吗?」
我失笑。通宵达旦地一起做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也不会在婚前干甚么的,说这些是来吓唬我吗?我也顺着他开起了玩笑,「这样的话,我的闺誉岂不是尽毁了?」
「我不介意就行。」
「……那个,皇毅,你自大了。」我抽了抽嘴角。说到像是我的名声只是为他而存在似的。
皇毅一扬眉毛,「出嫁从夫,《女诫》、《女论语》这些女四书没背过?」
背是背过,不过我是背下来好等我能够写出无数篇文章来反驳的。要打败对方,必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啊。
皇毅一手撑在门框上,稍低下头望着我,「怎么?在心里偷骂了《女诫》一百遍?」
「没一百遍,就一遍而已。你敢让我跟《女诫》,我立马就揍你。」我老实地说。
「哼,京中还有传闻说章家姑娘恪尽曲从之道。」
是说我几年前被钟老夫人打那事?「钟老夫人是个好人,我只是想行个苦肉计,让她乖乖听我的话……这么说,」我侧头望着皇毅,「我在京中其实还有一点名声,未至于嫁不出去?」
「……那种算计就给我烂在肚子里,别说出来,笨蛋。」他的头又低下了一点,「你还想嫁给谁?」
我抿唇笑道:「谁知道。」
「别的随得你,只有一条你不得不跟从。」
我学着他的样子扬起眉,「哪条?」
他伸手轻弹我的眉间,「妇无二适之文。敢下堂求去,我就将你吊到树上去。」
我笑出声来,乐不可支,「那夫有再娶之义又当作何解?」
「你现在让我进门我就答应你不会再娶。」
威、威胁我?我大笑着将他让进房里,关上门,「别让甘草知道,」我转过身来对着他笑道:「要不,她一定会揍你的。」
皇毅牵着我坐到塌上,我靠着他看着窗外的雨,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良久,他才抚着我的头发道:「合眼歇一会儿吧。」
「我怕反而起不了床。」最多有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
「没事,我绝对会将你拖起来。」
我低声笑了几下,便依言合上眼,和衣跟他在塌上躺下。是有点胡闹,不过,算了,悠闲的日子可没多少,偷得浮生。
天亮的时候,皇毅真的将我叫醒了。我摸摸被掐痛了的脸,「你还真掐下去?」
「痛?」
「你要不要试一下?」我伸手狠掐了他的手臂一下,掐到他闷哼一声。哈哈哈哈~最毒妇人心。
他冷盯着我,然后翻身压在我的上方,低头吻了下来。
「皇毅,」分开后,我伸手抱着他,「短期内我都不预备在紫州长住。」我不会接受黄州全商联总会的邀请,但我尚有别的事要做。
「我也没要你来,紫州局势动荡,你不要过来。」皇毅换个姿势抱好我,「短期内公子之争都不会结束,」他冷笑一声,「那一位王不将那些害虫都砍下,怎会由得战争如此便宜地结束。」
我顿了顿,「你是说,这场混乱……」都是朝廷的上层之人故意引起,以借机大刀铲除国家的毒瘤?那样悲惨的紫州难民……
他抚上我的脸颊,「没事,这与你无关。」
如果是真的,我也说不出甚么。若非如此,那些害虫短期内就清不掉,但另一边则是无辜的平民。这就是所谓的王吗?这就是现任国王,紫戬华,年号,大业。
「别想。」
「皇毅,是不是我的错觉?你好像已经很久没要我做事了。」自从跟我谈开后,他就没再跟我说起过朝廷的事,像是要将我排除出他的事情外一样。
「不是错觉。」
我苦笑一声,「我有这么没用吗?」
「蠢材吗,不知道为好。」
我摇摇头,没说话。有些事的确是不知道为好,但有些事如果不知道,就会像是瞎子一样。他既不想我再掺进他的事,这也合章家之意……但既已是姻亲,哪里还分得清?算了,也是他的一番心意,我自己再去查就是。
皇毅又翻了翻身,吻了一下我刚才被他掐痛的脸。
我没好气地笑道:「怎么回事?大棒加甜枣?」掐醒我,吻一下当没事?
皇毅挑起了嘴角,有点恶质地笑了笑,再次低下头去,碰了一下我的脖子。
你……娘的。
我颤了一下,然后抿着唇狠瞪了他一眼,推开他,起身下塌。
得寸进尺!
在回去黑州路上,我一句话都没跟葵皇毅说过。凌晏树本来一副兴致勃勃要看戏的样子,但在旅程之初就被旺季和皇毅合起来赶了回京。
虽然没理会皇毅,我倒是和旺季有不少交流……没想到,旺季私下是个在生活上有点……哎,有一点点笨拙的人,如果没人在身边照顾,那还真是……
八月中旬,我骑在马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家乡隆清县县城,我笑了起来。应该,会没问题的。只从普通人的角度来说,旺季不是坏人,他和父亲应该不会吵大架的。
「咳!」旺季驱着马走到我的旁边,不甚自然地干咳一声,「泽兰。」
「旺季大人有甚么吩咐吗?」
「啊,不。咳!那个,由老夫来说或许并不合适,但是,老夫可以保证皇毅没有半点不尊重你的意思,你就别再生他的气,可以吗?」
我僵了僵。莫、莫非,连他都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吗?
旺季望望我的面色,小心地续道:「是晏树说了甚么吧?晏树的话不必尽信,皇毅是非常有诚意向你提亲的。」
原来如此……看把我吓得。哈哈。「旺季大人,」我微微一笑,「您误会了,与那件事没有关系。我们只是因为一件小事情而闹了一下。抱歉,让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