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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孙尘麒对深夜来访的丑女很不感冒,但这丑女几句话一说。骤然便改变了他以貌取人的态度。
女人并没有如同一般的山野女子一样畏畏缩缩,而是微笑着说道:“我并不是这个山村里的人,原籍住在山东后来定居北海之滨。我家族姓吕,父亲是个有道行的修行之人,我的姓名叫吕无病。跟着父亲搬离家乡。在此客居,早已离开了父母的关照。”
她羡幕孙公子是出生贤家大族的风流名士,所以愿意给他做一名有文化的使女。
这吕无病的声音虽低,但却十分清脆婉转。
孙尘麒心想左右无事,有意调笑道:“你的意思很好,但是我和仆人们在一起杂居,实在很不方便。容我回家以后。再行派人抬着轿子来聘请你才对啊!”
吕无病低头走到孙尘麒的书桌前,娇声说道:“我度量自己的容貌丑陋不堪,怎敢希望和公子婚配呢?只愿意效仿‘康成文婢’,能在公子的案前给你服役就行了,大慨还不至于倒捧了书本。”
孙尘麒心中微讶,不料这女子居然知道“康成文婢”的典故。
郑康成是大学问家。丫鬟都懂诗,一丫鬟被罚跪,另一丫鬟问:“胡为乎泥中?”答曰:“薄言往诉,逢彼之怒。”是有名的典故。意思是说博学之家,家中的仆役也应该懂得文化,才能够相衬出主人的学问来。
吕无病一个“康成文婢”用典,显露文才果然是慧心妙舌让人意动。
孙尘麒当时对她的印象便有改变。只是仍然怀疑吕无病身份诡异,于是便推脱道:“收纳一名使女,也需要选择一个吉祥的日子。”
说着就指着书架上。叫她把历书第四卷拿来看看,其实是想要试试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识字。
吕无病掩嘴浅笑,在书架上翻找了一会儿,把第四卷历书拿出来自己先浏览一遍,然后递给孙麒,笑着说道:“今天河魁并不在房子里值日。”
这句话就是孙尘麒刚刚所问鬼娘娘的那句:“今日河魁可曾在房?”的缘故。
《荆湖近事》上曾有一则故事:李戴仁性情迂腐,连跟妻子同房都得看黄历。有一天晚上,他年轻的妻子主动来找他,他说:“河魁在房。不宜行事。”把妻子气跑了。
吕无病用这个典故跟孙公子开玩笑,说明她知识丰富,也说明她对孙公子有情。
但小女人的感情,却是通过彬彬有礼的语言,用着相当文学修养的语言隐晦表现出来的。表达得曲折、含蓄、温婉、情致盎然而绝不轻佻。
这是吕无病当年用来打动孙尘麒的一句调侃话,外人纵使听在耳里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深意。
他的一句话出口,目光紧紧的盯在鬼娘娘身上,果然看见鬼娘娘掩藏在大红喜袍下的娇躯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孙尘麒苦笑道:“你这习惯还是与当年一样,没有变化。”
敖靳太子压住火气听了几句,只觉得胸中醋海翻腾,再也压抑不住。他把手中的酒盏往地上重重一摔,怒问道:“甚么东西,你到底是要来干什么的!”
孙尘麒还没说话,敖靳太子就已经暴跳了起来。
他伸手一推自己头上的龙头金冠,幻化出一柄七星龙泉宝剑来直刺向孙尘麒的胸口:“我管不了了,就算是你们崆峒祖师广成圣人亲临,也不能如此欺人太甚!”
人生大仇,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眼看着自己即将娶到手的小妾,当着自己面前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就算是清修的道人也没办法忍受的,更何况是一向在四海中跋扈惯了的敖靳太子呢?
墨冥道尊拉住了玄空等人,站在一边,嘴上不疼不痒地劝了几句要他们保持冷静的废话,冷眼去看敖靳太子动手。
敖靳太子把手中的宝剑轻轻一搓,顿时发出了龙鸣般的长吟声音,化作了一道丈许的剑光直刺向孙尘麒的胸口。孙尘麒满腹心思都放在了鬼娘娘的身上,根本没有防备到敖靳太子会突然出手。
而且他的法力道行比起敖靳太子来也都是低了一筹,眼看着那柄龙泉宝剑化为剑光刺来,居然是愣在了当场不知所措。旁边的鬼娘娘看见孙尘麒有难,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情愫,把小嘴微张吐出牝元珠来放出寸许厚的白光护住了孙尘麒的身体。
敖靳太子怎么也没有想到鬼娘娘会出手相助孙尘麒,他暴怒一声,没有持剑的左手迎风一晃变回了黑色龙爪。望着鬼娘娘的胸口抓去,鬼娘娘站在主席位上,正在玄空的身边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帮助到鬼娘娘。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旧情
玄空和鬼娘娘站的虽然是最近,但是他也不是那种宁死不打女人的古板夫子,而且在明知道此中别有隐情的情况下原本是不愿意插手的。
不过,眼看着情势危急下,玄空也只能下意识打出了一道雷诀先震开了敖靳太子的龙爪。
玄空呵呵笑道:“龙太子先莫要着急,我看小娘子与那崆峒派的道士有些误会,说开了便好。”
敖靳太子一剑劈出撞在牝元珠所化作的防护罩上,体内的血气稍稍平息了一点,望着玄空双目中的乌光射出寸许。他狞声笑道:“上仙也是和他们一伙的?也罢,也罢,今日就给玄空上仙一个面子我看这对狗男女还有甚么话说!”
鬼娘娘气的柳眉倒竖,嘤咛一声直欲昏倒。
敖靳太子与她到底是已经拜了堂的夫妻,心中虽然愤怒,但还是闪身现在了鬼娘娘的身后伸手托住了她。孙尘麒虽然也有此心,但是奈何被敖靳太子劈了一剑,此刻体内真元正在乱滚半响回不过气力来。
他是还没有经历过天劫的人间半仙之体,距离敖靳太子的天仙道行还有些距离。
若不是鬼娘娘情急之下,发动了牝元珠相助的话,早已就被一剑劈得粉碎!
玄空暗暗摇头,眉心处的天眼透了一点点无色的光芒来。孙尘麒只觉得浑身一重,天地间的灵气都被一股强大的法力所控制住,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动弹。
这法术确实是玄空发动的,他与崆峒派的登离子虽然做过一场,但却是不打不相识。如今遇到了他们门中的弟子,多少也有些香火情缘。现在的万鬼窟众妖魔中与孙尘麒法力相当的妖王便有许多。
更何况还有北海龙族太子敖靳和妖族巨擘墨冥道尊在旁边压阵,孙尘麒便是再闹下去,也只能是自讨苦吃。他拿起酒壶满上一杯,端到孙尘麒的面前:“你这人好生无礼,人家小两口成婚。你来闹腾什么?”
孙尘麒看出玄空身上仙气缭绕,知道他不是妖魔一伙,心内忽然感觉到难以名状的委屈来。他身子动弹不得,嘴中泛起酸楚道:“前辈……”
玄空可不敢让孙尘麒的话说完,连忙笑道:“我可不是前辈,这样吧。今日你且坐下来等到婚礼结束有甚么话再说可好?”
孙尘麒心想,等到吕无病和这个龙族太子完婚了,那自己还说个屁啊!
他正要开口,却猛然看见玄空目光一凝,盯在他的脸上就恍如是一头扑食的猛虎一样。嘴里想要说的一番话,顿时被玄空的目光给逼得咽了回去。
玄空把酒盏塞在了孙尘麒的手中。略略放开了一点禁制。孙尘麒已经看出来了,他在玄空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苦笑着点了点头,接过酒杯一闭眼就吞了下去。
婚礼还要继续,墨冥道尊吩咐手下的鬼怪给孙尘麒安排了一张桌案放在玄空和李左车的旁边。
孙尘麒的眼神从头到底也都没有离开过鬼娘娘的身上,他泪流满面:“无病,是我对不起你……”
鬼娘娘陪着敖靳太子一桌桌敬酒。来到孙尘麒面前的时候劝道:“道长,你喝多了。”
孙尘麒推开酒盏,站起来看着鬼娘娘,苦笑道:“新娘子的敬酒还没喝到,我怎么会喝多呢?”
敖靳太子看着孙尘麒的眼神,恨不得当场就把他给撕成两块。
鬼娘娘给他的杯中少倒了一些水酒,递给他。孙尘麒却是不干,他斜倚着案桌道:“倒满,给我满上,我没有喝多!”
“好。喝死你!”敖靳太子挥挥手,他指挥不动万鬼窟的鬼怪,但是他的手下也自有随身的海龙兵。他让海龙兵搬来了整整一大坛烈酒,吩咐道:“把他给我扔进去,让他慢慢喝!”
敖靳的随身护卫。都是北海龙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得了敖靳的命令二话不说上前来就架着孙尘麒的膀子要把他给扔进酒坛里。
孙尘麒有些法力在身上,即使喝的烂醉也不是几个海龙兵就能够制服的。
他运使真元,打通了自己体内的奇经八脉,一时间竟是挣开了玄空施展在他身上的法术。他冲到敖靳太子的面前,扯住了他的披风,流着泪道:“我祝你们新婚幸福,我对不起无病,你一定要好好的对待她。你要是敢欺负她的话,我孙尘麒就算是上天入地,也不能够放过你!”
敖靳太子听到这句话鼻子都快给气歪了,鬼娘娘却是眼圈一红差点也落下泪来。
墨冥道尊走上前来,轻轻地伸出食指点在了孙尘麒的后脑上,陪笑道:“这个小道士喝多了。”孙尘麒眼前一黑,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敖靳太子却不会放过他,仍然坚持命令手下把孙尘麒给带下去,压倒北海龙军的军营之中去。鬼娘娘有些不忍,拽着敖靳想要劝上一劝:“敖靳,要不,就放了这个妄人吧?”
敖靳太子忽然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鬼娘娘,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抽在了她精致柔弱的脸庞上:“你这水鬼,我看你还有几分姿色,所以才对你青眼有加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墨冥道尊在旁边冷眼相看,并没有为鬼娘娘出头的打算。
还是玄空有些不满的伸手架住了敖靳太子的手掌,道:“你们小两口有什么话回房里再说,不要在这里丢人。”敖靳太子深深地打量了一眼玄空,似乎是要把他的样子给记到心里。
但是到底是顾忌着玄空的太乙仙人道行,敖靳太子退了一步,下令道:“传令下去,要我北海龙军,清空万鬼窟所有的妖邪,本王今晚要在这里过夜!”
一众妖魔闻言先是一惊,还以为敖靳太子是要杀人灭口,以防今日的事情此外泄出去丢他们北海龙宫的面子。不过好在,敖靳太子从来都是自高自大惯了,根本没有把这些前来观礼的妖王们放在眼里。
这些妖王把今晚的事情看在眼里,本来就是各个如坐针毡,现在听了主人家清场恨不得有多快就跑多快。连忙站起来,对着敖靳太子和墨冥道尊遥遥地施了一礼,然后便纷纷摄起妖风带着手下的小妖们各回洞府去了。
墨冥道尊也没有把这些无能无势的妖王放在眼里,他的目的就是要把干女儿鬼娘娘嫁给敖靳太子,现在婚礼进行的也差不多了自然不会去计较其它的小事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 酒阑人散
墨冥道尊虽然是鬼娘娘名义上的干爹爹,但是敖靳却还是贵为北海龙族的储君太子。敖靳太子显然已经是气恼到了极点,他一点也没有给墨冥道尊面子,直接下令招来了手下的北海海龙兵上岸,接管了万鬼窟。
月台上的众妖王都是机灵的老泥鳅,今晚的婚宴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早就是恨不得立刻消失了。
所以不等到北海海龙兵来请,便一个个的推风布雾飞走了。
而那些来凑热闹的野外小妖怪么,本来就没有资格靠近婚礼的主会场月台。但现在看到了这一批批神色肃穆的海龙兵上岸,也是各自觉得不妙,都悄悄地跟随大流散去了。
只有两个人有些难以安排,李左车本来是局外人,但是阴差阳错作为了男方的家长成为主宾。对于这位雹神叔叔,敖靳太子还没有强迫他离开的胆子。
至于玄空,倒纯属于凑热闹,只是他是太乙散仙。
在没有撕破脸皮的情况下,墨冥道尊和敖靳太子都会对他失礼的。
所以尽管满堂的妖魔都已散去,但是玄空和李左车却还是端然坐在席上,没有人来安排他们。他两个人自斟自饮正无聊间,就看见墨冥道尊领着鬼娘娘举着酒杯出来答谢宾客了。
说是答谢宾客,但是真正意义上的宾客现在也只剩下玄空一个人了。墨冥道尊举杯敬道:“还叫上仙莫笑,今晚实在是丢脸了。”
玄空自然不会当面打脸,他忍着笑,劝诫了几句小两口好好过日子的套话。
心里却是在泛苦,原本以为龙太子娶了媳妇就会带回龙宫去的。哪知道两个世界的习俗有点不通。新郎官还倒住在老丈人的家里了。
北海那有多大?
又不像是幽冥地府那般,还有黄泉小道引路。若是不知根底的一头扎入海洋中,纵使是太乙仙人,没个一百年光阴只怕也都摸不到北海龙宫的所在。所以敖靳不走,玄空也有点犯难。不知道下一步该当如何打算。
鬼娘娘端着酒杯,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玄空,不知道上仙为何忽然走神愣在了这里。玄空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一口饮尽了水酒夸道:“小娘子,今晚很漂亮!”
在玄空前辈子。夸赞女人漂亮不算什么,但在这个世界却还是很少有人这么直接的。鬼娘娘的俏脸登时羞红了,微微地低下头来不知所措。
墨冥道尊虽然修的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