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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瑜莫名其妙:“你不是说要把鸟放回到巢里么?这不是放回去了么!”
秦昭简直想哭了:“可是我是想让小鸟回到它爹爹妈妈身边去啊!”
连瑜摊手:“把鸟巢再放回去不就得了?不过,你确定要把鸟巢放回去!”
秦昭连连点头:“放回去放回去!”
连瑜外头看看她:“即使放回去之后,小鸟会被老鸟啄死?”
秦昭愣住了:“啄死?为什么?”
连瑜叹了口气:“你刚才看到这个鸟儿的时候,如果不去摸它,不去碰它,等老鸟过来找自己孩子的时候,你再帮忙把小鸟放回去,或许鸟爹鸟娘会记得这事自己的孩子。但是呢,你现在对这个鸟又是摸又是碰,再把它放回去,鸟身上有了别的气味,老鸟就会怀疑这是别人的孩子,然后把它啄死——”
秦昭忙问:“那怎么办?”
秦明赶紧喊道:“留下留下,我养这个鸟……”
两姐弟正说着话,连瑜忽然拍拍脑袋:“咦咦,好像记错了?应该是哺乳动物?鸟的嗅觉似乎不是很好的……不对,树洞类的鸟类大部分嗅觉都挺好。唉唉唉,果然年纪大了,脑袋里的好多东西乱糟糟的。”
秦昭顿时喷了,年纪大了?喂喂你才比我大几岁啊……看来爹爹说的没错,无瑕哥哥的脑袋确实被烧坏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连瑜最终还是坚持小鸟放回去会被老鸟啄死的结论。于是秦明兴高采烈地端着鸟巢要安置到自己的房间去。秦昭正要跟着过去,却听见连瑜在身后轻叹道:“我真是助纣为虐,人家孩子丢了就够惨的了,我居然还帮忙把人家房子给强拆了……”
秦昭听了,心中暗道,爹爹说的没错,这无瑕哥哥果然病的不轻。
虽然觉得在屋里养鸟很不靠谱,秦昭还是没忍心拦着弟弟。他们这几年净在家里守孝了,秦明长了这么大,连个同龄小伙伴都没见过,这会儿有只小鸟做伴儿,其实蛮好的。晚上秦节回来,对屋里多了一个小鸟巢也没什么意见,笑眯眯地表示回头请个花鸟师父过来教教他们姐弟怎么养鸟。
秦昭这阵子心情十分的好,老师来了,还把许三哥带来了,虽然他有时候会有点儿烦人,但是有他在,许先生的院子里变得很热闹,不会的问题也不用不停地打搅许先生了,直接问许三哥就行。连家哥哥也找到了,他虽然脑子被烧坏了,但是人真的挺好的,也很有趣。过阵子几个堂姐也到了之后,那就彻底圆满了————就算不出门,自己家里也是热热闹闹的,一点都不寂寞。
这天,秦昭一早上醒来就觉得神清气爽,因为是休沐日,她不用去上课,便想着早一点去给父亲请安——好吧,找父亲其实是个借口,她其实是想趁机见见连瑜。连瑜身体还没彻底好,又在守孝,所以不怎么出门,只是每天早上去给秦节请安,也就只有这个时候,秦昭才比较有可能见到他,可是只见一面,她就要去上课了。
上次休沐日,她在父亲院子里玩,结果上了小黄鸟儿掉到地上的事儿,黄鸟事件的后果是两只没了家的老黄鸟追着连瑜啄了好几天,后来还是连瑜又弄了一堆细草树叶子堆在树下,方便黄鸟夫妇重新盖新巢,两只鸟才算放过了他……更让秦昭哭笑不得的是,那两只鸟每天会捉了虫子去屋里找小黄鸟喂给它。所以,鸟的嗅觉问题,果然是无瑕哥哥记错了吧?
秦昭深以为,自己应该多多关心这个脑子被烧坏的哥哥,好不容易休沐日,当然要趁着连瑜在秦节那里,多跟他交流交流啊——好吧,秦昭必须承认,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连瑜太好玩了!当然他长得实在好看也是原因之一。
天气渐渐热了,秦昭对挡着耳朵两边的垂挂髻很不耐烦,便让丫鬟给他梳了个百合髻,然后也没吃早饭,就直接跑到秦节那里了:反正在父亲那里肯定能蹭到饭。
秦昭高高兴兴地跑到秦节那里,果然绿萝跟紫鸢正在摆饭,她连忙道:“多给我来一份!”然后才给秦节行礼。
秦节哭笑不得:“你看你,整天毛毛糙糙地,哪里像个女孩子?”秦昭吐吐舌头,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然后她往旁边看看:“咦?阿明呢?”
秦节笑道:“一早上就端了鸟巢跑去找你无瑕哥哥玩去了,刚才传了话回来,他在那边吃了。”
秦昭笑道:“弟弟跟无瑕哥哥倒是合得来。”
秦节看看她:“你不是也很喜欢他么?”
秦昭咳了一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秦节摇摇头,拿自己这个闺女实在没办法,这哪里像个女孩子啊?瞧这一头黄毛啊……这都十一二了,看起来还跟人家八九岁的孩子似的,叫她一声“垂髫小儿”都勉强说得过去呢……等等,今天换发型了,哎呦,这两撮儿头发,是百合髻?怎么跟别人家的孩子梳的总角差不多效果啊。闺女啊,不指望你长成你娘那样倾国倾城,好歹也稍微像点女孩儿啊,看着真牙疼……
秦昭并不知道她爹在腹诽什么,她知道自己瘦小,不过既然不怎么出门,也没人总拿这个事儿戳她,所虽然偶尔也会觉得自己不太好看,但是从不往心里去。有这个时间多看几本书,多玩儿会呢,谁要操心这些没用的啊!
吃完了饭,丫鬟们把桌上的东西撤下去,秦节这才开始说正事儿:“阿昭,你穆叔叔再过两日就到了。而且,他给你请了一位先生回来。”
、第十四章
秦昭本来想去找弟弟,可听到秦节说起这个,顿时开心了:“穆叔叔回来了!咦咦?那大伯母她们马上就到了?”
秦节脸上一僵:“你大伯母她们没过来。”
秦昭一愣:“什么?没过来?她们不是暂住在朔州知州的家里么?那哪里是长久之计啊!”
秦节叹道:“是啊,你大伯母自然知道住在别人家不是常事儿,所以你穆叔叔一到,她便央了你穆叔叔送她到太原府她的娘家去……”
秦昭顿时愣了。
云中府出事儿的时候,秦大奶奶正好带了两个女儿并一个侄女到了南边的一座山上礼佛。谁知道西蛮人正好在这个时候打进了城。秦大奶奶在半山上看着城里的浓烟火光,还有城楼上燃起的烽火,吓得半死。后来在尼姑的劝告下赶紧让下人驾车,逃向了朔州府。
朔州府的知府是秦节的同年,秦节当日送妻子棺椁还乡的时候还曾跟这位罗知府见过面,秦大奶奶逃到朔州,满城都是难民,实在无处落脚,万般无奈之下想起小叔子的这个同年,便硬着头皮让唯一的一个男仆拿了信跑去知府衙门。
这罗知府是个厚道人,一听说同年兼同事秦节的大嫂跟侄女儿逃难到此,赶紧派人把她们接到家里,然后写了封信,通过驿站送给秦节。秦节那会儿才得知云中府在一场围城站之后重被大宋夺了回来的消息,同时也知道了整个秦家,住在太原府所有人被一网打尽,硬是没有一个幸免的——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秦家是当地豪门大户,西蛮人肯定先到他家烧杀抢掠。秦节正悲痛欲绝的时候,得到大嫂跟几个侄女幸免的消息,喜出望外,赶紧让自己的好友去接她们,谁知道去了几个月,却传回来这么个消息。心中的郁闷无以言表。
只是他心中虽然烦闷,嘴上却反过来劝女儿:“你大伯母的娘家就在太原,自家的母亲兄弟,总不会亏待了她们。太原府离云中府近些,想来你大伯母也是故土难离……”
秦昭瘪瘪嘴没吭声,她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几个月,却盼来这么个结果,自然不开心。秦节见她兴致不高,便变了个话题:“你可知道你穆叔叔为你请的先生是谁?”
秦昭撅嘴道:“总不至于把什么隐世大儒给请来吧?”
秦节摇头道:“这倒不是,不过也很出名就是了,是咱们云中府大名鼎鼎的冯姑娘。”
秦昭先是一愣,想了一下顿时僵了:“阿爹,你说的这个冯姑娘,该不会就是那位守望门寡守了十几年的冯姑娘吧?爹啊,我挺佩服这位冯姑娘,只是……真的是她么?”
这个问题秦节其实也挺牙疼的,他跟穆维是发小儿,两个人的关系这些年一直都很好,虽然因为种种原因,穆维科举上的前程废了,不得不投奔秦节做幕僚,可实际上两个人一直保持了少年时期的友谊,秦节从没把他看成是自己的下属,而是一直当他是好朋友。穆维办事儿一向稳妥,所以秦节跟他说过给女儿请老师的问题。正好他去北地办事儿,秦节便说,看到因战乱背井离乡的有才华的先生,不必跟他打招呼,直接请回来就行。秦节对穆维十分信任,这才说了这样的话,谁知道穆维竟然给他弄了个守望门寡的女人回来!这不是开玩笑么?别听什么名声好,除非那些死要面子的老家族,普通的官宦人家,会愿意把女儿教给一个望门寡的女人教啊?寡妇守节还算是贞洁,自愿守望门寡的女人大部分都有一颗榆木脑袋好吧!这样的女人,把女儿教傻了咋办!当然,这位冯姑娘的情况呢,跟一般守望门寡的姑娘还是有不同的。
这位冯姑娘,说起来也是云中府大名鼎鼎的人物,冯家是书香世家,这位冯姑娘是冯家那一代的长女,据说生得十分端庄,为人静雅贤淑,是个难得的姑娘。她是家里的嫡长女,素得长辈爱重,长辈们对她的婚事十分重视,千挑万选,为她择了,云中府另一个,侯家的独苗侯正恩做夫婿。侯正恩是家里的独子,父母都是出了名的老好人,虽然只是小康之家,可是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家庭关系简单,侯正恩读书又读的很好。就从这择婿上头,就能看出来,冯姑娘的家人对她不是一般的爱惜。这侯正恩除了家境稍微差点,做夫婿就没啥缺点了!可家境差怕什么?反正冯家有钱,多给冯姑娘带嫁妆就是了。
原本这是多美满的事儿啊?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侯正恩在跟父亲还有一大群文人骚客出去到北面风景优美之处游玩,结果碰到了西蛮的小股骑兵,一群文弱书生被西蛮的骑兵砍瓜切菜一般杀了大半,只有几个运气好的正好爬到山包包后头,逃过一劫。
许多人的尸体带了回来,但侯正恩的尸体却没找到,估摸着是掉到河里了……侯老爷一听儿子死了,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死了,而侯太太儿子,又死了丈夫,晕了过去,等醒了便看到冯姑娘陪在床边。冯姑娘表示,自己是侯正恩的未婚妻,要替侯正恩照顾他的母亲。侯太太哪里肯依,死活都要让冯姑娘回去,自己的儿子是自己的心头肉,人家的闺女何尝不是人家的爹妈的心头肉呢?可是冯姑娘铁了心,便在侯家住了下来,帮着办完了侯老爷的丧事,又照顾着侯太太,一下子便过了三年。三年后,侯太太去世,她去前把自家房子的房契交给冯姑娘,说这是补贴给她,做日后嫁人的添妆的。冯姑娘嘴上应了,可等把侯太太安排下葬了,冯姑娘便搬到了昔日她父母给他买的一个小房子里,过起了独居的日子。
这事儿如果就这样子,也不会让秦昭这么个小姑娘都印象深刻。关键是后来的发展,侯太太周年那天,冯姑娘去拜祭她。结果忽然跑来一个道士,声称自己是侯正恩。侯正恩出事儿是在四年前,云中府记得他的人还真不少,众人纷纷表示,这就是侯正恩啊!侯正恩拜访了一圈亲朋故旧,说自己当日跳了河,然后飘了很远之后,被一个道观的道士救下来了。他在那里养伤,然后觉得那地方风景秀美,道士们道骨仙风,便在那里住下,做了道士……后来他便四处云游,这阵子正好游回了家乡,谁知道物是人非,自己的父母竟然全都不在世了。
侯正恩向亲朋故旧表示,自己虽然皈依了道教,可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父母死了,自己的未婚妻如此痴情。他表示想要重返俗世,好好补偿冯姑娘。
谁知道冯姑娘连正眼都不肯看他一眼,只道:“吾心如石,即今在,与我何与乎?”我的心已经静的跟石头差不多了,你回不回来关我屁事儿啊!然后这姑娘回了自己的小宅子,让人把侯家的田契房契统统还给侯正恩,摆出了恩断义绝的架势。
那侯正恩十分无趣,只得把房子卖了做盘缠,又踏上了云游的路……当然,他还是有点良心的,把自家的八十亩田契还给了冯姑娘。
这事儿实在是峰回路转,让人想忘了也难。不少人说冯姑娘实在是贞妇典范,但也有些人提起这位姑娘,话可就不好了,这不是有病么?
秦节对这事儿没啥看法,各有各的活法,人家守一辈子望门寡,不乐意结婚,有什么奇怪的?别的不说,就她那个二百五的未婚夫,但凡稍微有点追求的姑娘,就看不上这号人好吧!这冯姑娘只是比一般姑娘更倔一些罢了。可之所以没看法,那是因为秦节跟她没啥关系,现在这位独行特立的冯姑娘要被请来给他闺女当老师了,擦,别说闺女觉得意外了,他也觉得太突然了呀!
穆维把这么一位把守寡当爱好的老姑娘请回来给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