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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力丰富。
独眼估计要好几天晚上睡不着觉,苦思冥想在地精面前找回面子的方法。一对怪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还没把对方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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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找瘸子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循着他的踪迹进入一片森林,只发现被废弃的防御工事和一大堆叛军尸体。道路向下延伸进入一处峡谷,宽阔草场被叮咚溪流分成两半。
“活见鬼,”我问地精,“这是什么怪事?”草地间夹杂着许多宽大低矮的焦黑土丘。到处都是尸体。
“这是劫将被世人惧怕的原因之一。杀生咒。魔法的热力把地表吸了起来。”
我停下脚步,开始研究一处土丘。
黑土仿佛是用圆规量出来的,边缘像用笔画出来一样清晰。烧焦的骷髅横七竖八倒在土丘上。剑刃和矛头就像蜡做的仿制品,又在太阳底下放了太长时间。我发现独眼也在观察,“等你什么时候玩出这一手,就能把我吓住了。”
“要是玩出这一手,我能把自己也吓住。”
我检查了另一处土丘,跟头一个全无二致。
渡鸦催马上前,在我身边勒住缰绳,“瘸子干的,我以前见过。”
我嗅着空气中的煳味。也许他这会儿的情绪正好对路,有兴趣回答我的问题。“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没理我。
渡鸦不肯钻出自己的盔甲。他平时脸招唿都懒得打,更不曾讲起自己的身份背景。
他是个冷酷的家伙,眼见山谷的恐怖场面,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瘸子吃了败仗,”团长做出判断,“队伍仓皇败走。”
“咱们还去找他吗?”副团长问道。
“咱们身在异乡异土,单独行动危险更大。”
我们抛下一片片荒芜原野,循着暴力的痕迹、毁灭的踪影往前走。村镇焚毁,生灵涂炭,就连井里都下了毒。瘸子所到之处,只留下死亡和废墟。
佣兵团接到的任务是帮忙控制福斯伯格。跟瘸子会合并非强制命令。我不想跟他打交道,甚至不想跟他待在同一个省份。
毁灭的景象变得越来越新鲜,渡鸦的情绪变化也越来越大:兴奋、沮丧、反思、决心,还有就是那种平素用来掩饰内心的自制力。
每当我思及同伴们的本性,总希望自己能拥有小小天赋,看透他们的内心世界,看透趋使他们行动的内心的种种光明或阴暗之处。但我会先朝自己的灵魂丛林瞟上一眼,然后感谢诸神没让我摊上这种本领。凡是勉强才跟自己达成和解、不再天人交战的人,都没资格刺探别人的灵魂。
我决定留心观察这位心入伙的兄弟。
****
不用草包肚从前头跑回来通报,我们也知道队伍就快到地方了。前方地平线上长出一株株高大歪斜的浓烟之树。福斯伯格的这片疆域平摊开阔,绿意盎然,在青色天空映衬下,那些烟柱显得格外可憎。
四周平静无风。今天下午注定炎热灼人。
草包肚跑到副团长身边。正互相吹牛的老艾和我收起陈腐乏味的谎言,支棱起耳朵。草包肚指着一根烟柱说:“还有几个瘸子的人在那座镇上,长官。”
“跟他们谈过了?”
“没有,长官。大头觉得您不希望我们轻举妄动。他还在村外等着呢。”
“他们有多少人?”
“二十,二十五。恶狠狠,醉醺醺。当官的比当兵的更糟。”
副团长回头看了一眼。“哦,老艾,今天是你的幸运日。带上十个人跟草包肚走。四周侦查一下。”
“妈的。”老艾嘟囔一句。他是个好兵,但闷热的春天让人懒得动弹。“好吧。奥托、沉默、挫子、小白、公羊、渡鸦……”
我轻咳一声。
“你脑残了,碎嘴。好吧。”他迅速屈指一算,又点出三个名字。我们在行军列队外面集合。老艾给我们大概讲了两句,确保所有人都带着脑袋,“走吧。”
我们快速前进。草包肚引着队伍进入一片林地,可以由此俯瞰遭了殃的村庄。大头和另一个名叫俏皮的伙计正守在那里。老艾问:“有什么进展?”
俏皮是个说冷笑话的行家。他答道:“火势小了些。”
我们望向村庄,触目所及之处无不令我反胃。被杀的牲畜。被杀的猫狗。还有孩子们残缺不全的小小尸体。
“别又是孩子,”我下意识地说,“别又是婴儿。”
老艾怪怪地看了我一眼,不是因为他对此无动于衷,而是因为我平常也不算同情心泛滥,见过的死人更是不计其数。我没跟他解释。对我来说,成人和孩子有本质区别。“老艾,我得进去看看。”
“别犯傻,碎嘴。你又能帮上什么忙?”
“哪怕能救下一个孩子……”
渡鸦说:“我跟他一起去。”一柄短刀出现在他手中。渡鸦这一招肯定是跟魔术师学的。每当紧张或是愤怒时,他就会玩这手。
“你觉得能唬住二十五个人?”
渡鸦耸耸肩,“碎嘴说得对,老艾。这件事不干不成。有些事是忍不下去的。”
老艾松了口,“咱们都去。但愿他们还没醉到分不清敌我的程度。”
渡鸦催马便走。
这个村子规模不小。在瘸子到来前,大约能有两百多户人家。如今半数房舍已经烧毁,或是正在燃烧。街巷间都是尸体,苍蝇群聚在他们无神的双眼周围。“没有一个青壮年。”我说。
我翻身下马,跪在一个四五岁的男孩身边。他的颅骨破裂,但还有口气。渡鸦走到我身边。
“我无能为力。”
“你可以结束他的痛苦。”渡鸦眼里含着泪水,还有愤怒,“这是不可原谅的行为。”他走向倒在阴影里的一具尸体。
那人可能有十七岁,身穿反叛军主力的军装上衣,显然是在战斗中死去的。渡鸦说:“他肯定是在休假。保护他们的只有这个孩子。”他从僵硬的手指中撬出一张弓,弯了弯,“好木头。有几千张这东西就能击败瘸子。”他说着把弓背在背后,又拿过男孩的箭矢。
我检查了另外两个孩子。他们都非药石能救。我在一个燃烧的窝棚里发现一位老祖母。她临死前还在保护怀里的婴儿。她没能如愿。
渡鸦难以掩饰心中的厌恶,“像瘸子这种畜生,每杀一个人就要制造两个敌人。”
我忽然听到一阵暗哑的哭泣,咒骂和笑声也从前方传来,“看看那边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窝棚旁边发现四具士兵尸体——那孩子留下了战果。“好箭法,”渡鸦说道,“可怜的白痴。”
“白痴?”
“他应该懂得何时逃跑。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能轻松点。”渡鸦的认真态度吓了我一跳。他干吗在乎一个叛军男孩?“死英雄不会得到第二次机会。”
啊哈!他这是回想起了过去的某件往事。
咒骂和哭泣最终化作一幕惨剧,只要是稍有人性的家伙都会觉得反胃。
十几名士兵围成一圈,彼此讲着残忍的笑话,开心得不得了。我曾见过一只母狗被一群公狗围住,它们不是按照惯例相互撕咬争夺交配权,而是选择轮流上。若不是我把它们赶走,母狗可能活不下去。
渡鸦和我骑在马上,看得更加清楚。
受害人是个九岁的小女孩,满身都是伤口。她怕得要死,但没发出任何声音。片刻之后我才明白,她是个哑巴。
战争是由残忍男性经营的残忍生意。老天知道,黑色佣兵团不是美与善天使。但凡是总有限度。
他们强迫一位老人在旁边看着。他正是咒骂和哭泣的来源。
渡鸦一箭射中正要扑向女孩的士兵。
“见鬼!”老艾叫道,“渡鸦!……”
那些军人转身望向我们,纷纷抽出武器。渡鸦又是一箭,放倒了擒住老人的士兵。瘸子的人彻底失去了战斗欲望。老艾低声说道,“小白,去告诉老大,赶快滚到这儿来。”
一个瘸子的人似乎产生了类似的想法,他掉头就跑。渡鸦没有理会。
团长准得吧他大卸八块装盘吃。
但渡鸦似乎满不在乎,“老大爷,这边来。带上那孩子,给她穿点衣服。”
我一方面忍不住想鼓掌喝彩,另一方面却不由得暗骂渡鸦真是白痴。
用不着老艾告诉我们要多加小心,所有人都痛苦地发觉我们又大麻烦了。快跑,我心想,小白,快点跑。
对方的信使抢先找到了指挥官。那人摇摇晃晃从街上走来。草包肚说得对,他比他的手下更糟。
老人和女孩揪住渡鸦的马镫。老头盯着我们的徽章,皱起了眉头。老艾催马上前,指了指渡鸦。我点点头。
醉醺醺的军官站在老艾跟前,用无神的双眼扫视我们。他似乎吃了一惊。艰苦的职业生涯把我们塑造成硬汉,同时赋予我们相称的外表。
“是你!”他突然尖声叫道,跟猫眼石城那个傲慢腔一模一样。他瞪着渡鸦,突然转身就跑。
渡鸦暴喝一声:“给我站住,雷恩!拿出点男人样儿,你这脓包!”他说着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箭。
老艾割断他的弓弦。
雷恩猛地站住。他毫无感恩之心,反倒高声喝骂,列举出我们若是落在他主子手里将受到的种种酷刑。
我看着渡鸦。
他瞪着老艾,目露寒光。但老艾不为所动。他也是条响当当的硬汉。
渡鸦又使出变刀的把戏。我用剑尖击中他的刀刃。他轻声咒骂,冲我们怒目而视,但随即冷静下来。老艾说:“你已经抛下了过去的生活,记得吗?”
渡鸦猛地点了点头,“我没想到会这么难。”他的双肩慢慢松弛下来,“快滚吧,雷恩。你这小卒子,不值得我动手。”
一阵马蹄声在我们身后响起。团长终于赶到了。
瘸子的小跟班喘着粗气,身子扭来扭去,活像只准备扑击的野猫。老艾抬剑直指雷恩,恶狠狠地瞪着他。那家伙看懂了这个暗示。
渡鸦低声说:“反正我早该明白,这小子不过是个跑腿的。”
我趁机提了个诱导型问题,结果只得到冷眼一瞥。
团长打马上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艾开始简要汇报。渡鸦打断他的话头,“那醉鬼是朱亚迪的走狗。我想宰了他,老艾和碎嘴把我拦住了。”
朱亚迪?我在哪儿听说过这名字?跟瘸子有关。朱亚迪上校。瘸子的头号爪牙,委婉的说法是政治联盟。我曾听渡鸦和团长谈话时提到过几次这个名字。朱亚迪是渡鸦的第五个目标?如此说来,渡鸦的不幸遭遇肯定是瘸子搞的鬼。
我越发好奇,也越发惊惧。瘸子可不是你应当招惹的主儿。
瘸子的人喊道:“我要求逮捕此人,”团长瞥了他一眼,“他杀了我两名手下。”
那些尸体显而易见。渡鸦一言不发。老艾主动出头辩解道:“他们在强暴那孩子,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安抚手段。”
团长盯着对方。那人脸涨得通红。只要无法为自己申辩,就连心肠最黑的恶棍也会感到羞耻。团长喝道:“碎嘴?”
“我们发现了一具叛军尸体,但那个人跟这件事无关。这些丑事早就开始了。”
团长问那醉鬼:“这些人是不是夫人的子民?是否在她的保护之下?”若是在别的法庭上,这个观点也许存疑,但此时此刻它起了作用。那人无力辩解,只得承认道德上的罪行。
“你真让我恶心。”团长祭出危险的温和语气。“赶快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要不然,我就让我这位朋友对付你。”那人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团长对渡鸦说:“你这有娘生没娘养的蠢蛋。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渡鸦疲怠地说:“可能比你还清楚,团长。但我一点也不后悔。”
“你还奇怪当初我们为什么不愿意让你入伙?”他换了个话题,“你准备拿这两个人怎么办,高贵的救世主?”
渡鸦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生命中的巨变,让他完完全全活在当下:既被过去摒弃,也忘记了未来。“看来他们是我的责任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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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长最终放弃了追上瘸子的念头。如今来看,独立行动还能少惹点麻烦。
余波在四天后出现。
我们刚刚打过第一场重要战役,击溃了兵力比我们多一倍的叛军。战况并不激烈。他们都是菜鸟,我们的法师也帮了大忙。对方几乎全军覆没。
胜利属于我们。大家开始搜刮死人。老艾、我、团长和另外几个人站在一旁,感到志得意满。独眼和地精用他们的独特方式庆祝胜利,通过死人的嘴互相嘲讽。
地精突然浑身僵直,双眼翻白,嘴里发出尖锐高亢的哀叫声,随机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独眼抢在我前头来到地精身边,拍打着他的面颊,平素的敌意荡然无存。
“给我腾点地儿!”我吼道。
我刚检查完他的脉搏,地精就醒了过来。“搜魂,”他有气无力地说,“传来口信。”
此时此刻,我为自己不具备地精的天赋而倍感欣慰。被劫将钻进脑子,听起来比被人强暴还难受。“团长,”我叫道,“搜魂。”
我留在地精身边。团长跑了过来。他平时从来不跑,除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