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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炷香的工夫过后,不知是不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愿——原本充斥着呻吟与哀号的产房里,忽然传出了一声响亮的啼哭。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还是大姐夫先一步缓过劲儿来,一边唤着“云千”,一边抬脚冲向了大姐所在的屋子。
这才跟着回过神来的我登时喜上眉梢,忙不迭举步跟了上去,都顾不得身后姬子涯的那一句“皇上”了。
然而,让风风火火跟进屋里的我不由变了脸色的是,呈现在我眼前的,不是接生婆眉开眼笑抱着孩子的画面,而是大姐夫一声惊呼冲向床榻的景象。
是的,刚出生的孩子正由一名产婆负责清洗,但其余两名产婆根本无暇帮忙——因为,她们正在大姐的脚边忙活着。
不……确切而言,不是脚边……而是……
渐渐走近的我,因映入眼帘的一幕而情不自禁地瞪大了双眼。
血,满床的血,殷红刺眼——它们在乳白的床铺上一点儿一点儿地蔓延,甚至都已经滴落在了床边。
我一下子呆若木鸡——看着那成片成片的血红,我一时间仿佛都忘记了呼吸。
“云千!云千!”直到听见大姐夫不住地呼喊着大姐的名字,我才猝然还魂。
“呵……夫君……是男孩子……我们的……儿子……是男……孩子……”我听着大姐有气无力地说着那支离破碎的语言,看着她苍白如纸又冷汗涔涔的面容,禁不住抬手捂住了自个儿的双唇。
“我知道!我知道!云千你别吓我!你别吓我!我……我马上去请大夫!”语毕,大姐夫迫不及待地松开了大姐的手,作势就要往外冲。
“驸马!大驸马!”可这个时候,一个正忙着擦拭血水的接生婆却冷不丁站起身来,拿着一块沾满鲜血的布,双眉紧锁着喊住了他,“长公主她……她……她怕是已经不行了……这……大出血……流了这么多的血,就算大夫来了,也止不住的……”
话未说完,那产婆已是忍耐不住——也顾不得一手的污渍,先一步捂住了口鼻——哭出了声。
“怎么会止不住!?怎么会止不住!!!”大姐夫当然不愿接受这沉重的打击,素来脾气温和的他,当场就冲着那产婆嘶吼出声,但吼完了之后,他却蓦地回过头去,回到床边紧紧地握住了大姐的手,“云千你别怕!别怕!我马上就去叫大夫!马上!”
“夫君……”奈何大姐却用上了所剩无几的力气,使劲抓住了他的大掌。
下一刻,我看到她微笑着对男子摇了摇头。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她吃力地扯了扯嘴角,有些失神的目光旋即汇聚在了那刚出生的孩子身上。
而那抱着孩子的产婆,显然也对眼下的情况心知肚明——她迅速清理了孩子小小的身体,将他裹在襁褓里,噙着眼泪将其送到了大姐和大姐夫的面前。
业已双目含泪的男子红着眼接过产婆手中的小生命,将他安放在了大姐的枕边。
“此生能与你结为夫妇,能为你诞下我们的骨肉,我已知足。”虚弱无力的女子竭力伸出一只手来,用指尖逗弄着已然不再放声啼哭的小家伙,嘴里却毫无预兆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顷刻间,连我这个旁听者都为之不寒而栗——更别提深爱着她的大姐夫了。
“不,云千……你别这样说……别这样……”男子六神无主地喃喃自语道,两行清泪终是潸然而下。
“三妹……”可与此同时,面色惨白的大姐却冷不防凝眸于我,口中轻唤的,是那儿时熟悉的称呼。
“大姐……”早已禁不住泪眼婆娑的我赶忙上前握住了她那只慢慢抬起的柔荑,顺势坐到了床沿上。
“大姐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
“嗯……嗯……”我不晓得该如何作答,只能一边流着泪,一边连连颔首。
“对不起啊……”谁知她却莫名其妙地对我道歉,令我不由愣愣地注目于她,“大姐没用……怕事……你小时候……受了那么多委屈……大姐却帮不上什么忙……”
“不……不是的……大姐一直都很照顾我的……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傻丫头……真是个傻妹妹……”
话音未落,我突然埋头失声痛哭。
心里似乎已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向我预示着不幸的到来。
“三妹……别哭……姐姐……只求你两件事……”
我含着热泪抬头看她。
“一件……好好照顾自己……要活得开开心心的……”
我拼命咬紧了嘴唇,呜咽着冲她点头。
“另一件是……也让这个孩子……和你一样……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越发轻柔的语音落下,我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很不对劲。
“大姐……”
“云千……”
床榻上的女子没有回应,唯有那只轻轻抚摸过孩子的玉手,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
“云千!!!”
第48章 手足之殇
大姐过世了,死于产后大出血——前些日子还和与我谈笑风生的人;就这样在我眼前没了生息。
屋子里充斥着新生儿的啼哭声和男子的恸哭声;我难以置信地注视着这一切,整个人只觉从头顶凉到了脚底。
然而;再如何难以接受;残酷的现实还是逼得所有人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
数日后;大姐的遗体落葬,大姐夫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愣是在她的坟前哭了个昏天黑地。
我想,他一定是太爱大姐了,爱得恨不能随她而去。
是了,自从大姐去世后;姐夫就一直呆在她的棺木边;都不去看一看他们那才出生的儿子。听说太史夫妇抱着那孩子劝了他很多次,可他皆是置若罔闻,只管自己痴痴地守着大姐的灵位。得知此事,我既是感动又是心急,却也不晓得该如何去劝慰那个痛失了爱妻的男子。
失去至亲至爱的痛,也许我的体会远不比他来得深刻,但是,我却能够理解他那无法言喻的苦痛。
只不过,孩子终究是最可怜的——他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现在父亲又一心沉浸在悲痛之中,对他不理不睬,他要如何像他母亲临终前所期望的那样,无忧无虑地长大?
这天,我以极其笨拙的姿势抱着我那哇哇直哭的小外甥,愁眉不展地站在大姐夫的身后,看着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大姐的灵位。
“姐夫……你这样不顾孩子,大姐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后来,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触动了他的心弦——几天后,姐夫总算慢慢从悲恸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愿意抱一抱他和大姐的骨肉了。
至少,这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这样想着,我仿佛也能在这漫长的冬夜里看到新的希望。
“皇上,夜里这么冷,还是快些回寝宫吧。”是夜,心中惆怅的我突然不想就这么回去睡觉,因此愣是在园子里找了处石凳坐了下来,呆呆地仰望着墨蓝的夜空——琴遇在一旁陪了我许久,大抵是出于担心,她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寝宫里和御书房一样闷得很,还不如这里来得舒坦。”我纹丝不动地坐着,依旧目不转睛地遥望着天幕。
“……”琴遇闻言没再接话,想来她那日虽然没有跟去驸马府,却也清楚我这些日子缘何情绪低落。
“琴遇……你说,人为什么会死呢?大家都好好地活着,活得开开心心的,不好吗?”明知这个问题根本叫人无从回答,我却还是自顾自地把话说出了口。
“因为生老病死,是世间万物都逃不开的义理。”是以,依旧望着天空的我全然未尝料想,自己会冷不防听闻一个突然插足的男声。
我蓦然回首,注目而去,不料映入眼帘的,竟然是身披大氅的姬子涯。
下一刻,回过神来的我自是赶忙站起身来,却见来人摆手遣退了琴遇。
“臣参见皇上。”
“皇叔免礼……”
我目视姬子涯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抬起头,目光在我身上转悠了一圈。
“都十一月的晚上了,皇上怎么也不穿得暖和些?”说着,他神态自若地解下了自己肩上的大氅,从容不迫地上前两步,将它披在了我的肩头。
我看着他动作细致地替我系着胸前的系带,就好像在照料一个彼此之间十分稔熟的亲友,一颗心不由紧张得怦怦直跳起来。
说到底,我都是不习惯他这样的照拂的——明明……他让我那样的畏惧。
“谢……谢谢皇叔……”然而表面上,我也不敢出言推辞,只能顺从地接受他的好意——直到我忽然留意到他那一下子变得单薄的衣衫,“可是皇叔,你这样子……不冷吗?”
“臣就是冻得发抖了,也不能看着皇上受凉。”谁知,他却轻描淡写地回了这么一句话,让我都不晓得该如何应答,“臣陪皇上走走?”
所幸片刻后,他就径自话锋一转,终结了这叫我略觉尴尬的局面——好吧,实际上,我也没觉得这有多好,毕竟跟姬子涯一道散步,并不是一份轻松的差事。
不过,既然对方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这就应了下来,与他一前一后迈开了步子。
“皇上同长公主很亲近吗?”走了一小会儿,姬子涯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一下就提及了这一叫我心生悲戚的话题来。
“其实……朕同大姐也没有特别的亲……尤其是大姐嫁人之后,一年到头,我大约也就能见到她一两回……只是这两年当了皇帝,才又与她熟络了一些……”伤感的心绪盖过了对男子的防备之心,我垂着脑袋据实以告,“不过,我小的时候,大姐还是挺照顾我的,会送东西给我吃,也会斥责那些人,叫他们莫要欺负我……所以,我一直记得她对我的好……”
所以,才会对她的与世长辞……感到尤为伤心。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皇上……还是想开些吧。”未有言说的话语卡在了半道上,对方却已好言劝慰起我来。
说出这番话的男子不会未卜先知,他的短短一言,会令我鬼使神差地联想到我的另一位手足。
于是,我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最终驻足。
随即注意到了我的异样,姬子涯跟着停住步子,转过身来注目于我。
“皇上怎么了?”他问。
“……”我没有即刻作答,只因突如其来的念想而抿紧了双唇,以双眼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的眉眼。
能跟他说吗?我能跟他说吗?
“皇上?”鉴于我的表现太过不同寻常,姬子涯的脸上很快就流露出了探究的神情。
罢……就算我现在不说,凭他的聪明才智,怕是也已经起了疑心——择日不如撞日,为了三弟,拼死一试吧!
“皇叔……人世无常,昨天还在我们跟前活蹦乱跳的人,指不定哪一天就会阴阳两隔……还活着的亲人和友人,我们理应珍惜才是……”
我听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一出,饶是聪敏过人的姬子涯,也免不了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所以……所以……能不能……让风行回来?”
话音落下,我只觉自个儿的心脏都快要蹦出嗓子眼。
我屏息凝神地注视着微弱火光中他不算清晰的容颜,看着他的神情自错愕渐渐变作沉寂。
“皇上方才说了这么多,原来只是想要助成王殿下免罪。”他面无表情地开启了双唇,令我登时心头一紧。
“你明明知道他没有罪!”紧接着,我就不知打哪儿来了勇气,胆敢当着姬子涯的面,脱口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足够揭露真相的一言才刚出口,他的脸色就倏尔变得晦暗不明。
他站在那里,一语不发——我亦僵在原地,心悸不已。
直至寒冷的微风中,我目睹他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
“皇上可真是长大了。”
我没敢接话——但他的言下之意,我只消细细一思,便可知晓。
“时辰不早了,臣护送皇上回寝宫歇息吧。”
然后,我看着他毫无预兆地迈开了步子,转眼就与我擦肩而过。
我没想到他会就这样扯开话题,是以一时间愣愣地回不过神来——直至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飘然而去,我才猝然还魂,回身张开了嘴。
“皇叔!”
他闻声停步,微微侧首。
“皇上只记着自己的弟弟兴许还在哪里受苦,又可还记得,皇上的老师,是如何过世的?”
不期而至的问话,让我不禁愣住——我实在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会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
“皇上记住,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是面上看起来的那般简单。也许你认为自始至终都待你好的人,实则是潜伏在你身边的细作,也许你认定一心要害你的人,反而是一直在保护你的人。”
“朕……听不懂皇叔的意思……”
“以后会明白的。”男子波澜不惊地说罢,就把头给转了回去,“来人——送皇上回寝宫。”
如是下令后,这个适才还说要亲自送我的姬子涯,就莫名其妙地把我交给了随驾的宫人们,随后独自一人离开了。
我望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冲动之下本欲再度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