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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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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着谢退了出来,迈过琼苑西门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便加紧了脚步上了长街,可还能感觉他隔着几排人在跟着我。我快他快,我慢他慢,直到我进了长春宫,趁其不备的猛一转头,只见宫门外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人……


、中元月明相思令,仲秋日丽相见欢(中)

“小粽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定睛一看,见那小粽子双手分别提着一个糊好的祭品,直直的跪在地上。见我回头了,便又费力的膝行几步。我想拉他起来,便弯下腰道:“你这到底要怎样?身上可是都好了?” 
小粽子咚咚咚地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满脸泪花地道:“兰姑娘,您是娘娘身边的红人,小的今日想求您个恩典,今儿晚上等‘放焰口’的时候,把小的做的这两个大青牛,一并烧了吧!” 
说完话后,他也就不再出声,双眼直勾勾地瞪着我。 
我早已被他这一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地”没来由的话,搞得一头雾水。便劝道:“你先起来,这是个怎么情形,你慢慢说!” 
谁料到,他还是不肯起来,我便找了个宫门边的犄角处蹲了,我们就这样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地说上了,
小粽子悄悄道:“自打前儿撞见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吓得我几宿几宿的不敢合眼。我自己就想啊:大神啊,大神!‘小粽子’我的那胆儿从小就小,那些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儿,就算借我个胆儿,我还得掂量个半天呢!怎么就找上我了!起初的几日,我是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可这几日,我却琢磨出点儿个一二三!” 
“怎样?”我接着问道。 
“我琢磨着,那俩人,哪里是什么野鬼啊,看那身形体态,赶擎儿倒略像是俺爹俺娘几分!俺爹俺娘总共生了俺兄妹6人,还不论早前死的那两个。家里头就靠着俺爹的那两亩薄田过着。你也知道,河间府那个地方,是大片的盐碱地,哪里产的出什么粮食啊!我们一家人,整天那个饿啊!真是没法儿形容的……”小粽子跪在那里,强打着精神回忆道。 
“所以,你就进宫了!”我不想让他再回忆这段痛苦的经历,便引着他往下讲。 
“我清楚的记得,我净身前,俺娘哭着跟俺说:‘俺和你爹是没本事,送你去干这个断子绝孙的营生!将来死了之后,一定会进‘石压地狱!’在那里有着如同磨盘大的巨石头,一头儿用绳索吊着;俺和你爹呢,就站在下面的凹槽里,伸着双手举着这块石头;旁边定会有个小鬼儿,不断的用斧头砍断绳索,那巨石就会瞬间倾落下来,俺们就会这样一直痛苦的举着,等到俺们撑不住的时候,巨石就会一下子压下来,把俺们压成肉饼……然后再重塑成人形,不断折磨着!’”
“你扎这俩大青牛,就是给你爹娘的?”小粽子面无表情地叙述着,想必是已经回忆到麻木了,而我却是听得毛骨悚然的,连忙差开话题问道。 
小粽子这才有了点精神,两眼有点放光道:“你说天底下哪个做孩子的,有真心怨过父母的?他们在阳间做了孽,肯定是在阴间那儿受着难呢!要不前儿怎么就跑出来了呢?我回去就左思右想,倒腾了两三天,终于想到还是做两只大青牛烧给他们,他们举不动的时候,也有只大青牛在旁驮着,能驮一下是一下……” 
小粽子还在沉着声音喃喃地自语道,我却听得心里不是个滋味。便强笑着劝她道:“你方才求我做什么?” 
经这一问,小粽子来了精神,立马直起身子,两眼放着光道:“今晚上,烧法船的时候,务必求姑娘,能将我这俩大青牛,一并送上去。您知道宫里规矩的,一不准焚香,二不准烧纸,三不准上供!小的这点孝心,可全都记挂在您身上了,求你行行好吧!”说完这一席话,小粽子又咚咚咚地磕个不停。 
我赶忙拉住他,接过他的两只祭品,叹了口气道:“试试看吧!” 
我叫来小禄子和小福子,把小粽子架了回去,嘱咐他们好生照顾着。盯着祭品,想了想,便过去找汀兰。我俯在她耳边,悄悄地与她说了刚才小粽子的那番话。她听后胸有成竹地道:“这个不难的,也不用去求娘娘,到时候我去求个公公也就完了”。 
晚上,乾隆在漱芳斋设宴,因为是正日子,前阵子染疾的太后也过来了。戏台子上依依呀呀地唱着《目连救母》的曲子,斗转腾挪地好不热闹。这是中元节的传统剧目,是皇后亲手点的。太后看得很喜悦,打打闹闹的,也正和老年人的脾性,还能挡挡煞气。 
汀兰从外面回来,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便退了出来,赶到钦安殿。正值“放焰口”的□,只听得四周鼓钹齐鸣,佛号喧天,僧、道、喇嘛,三教齐心,发挥出最大的法律,最多的慈悲心,引鬼重生,共同超度。就在此时,也要开始烧法船,太监们将一个大的像船型用白纸糊成的楼房,抬了上来,里面密密麻麻地放着祭品,有王府送来,也有我们私人偷着放上去的。我借着青烟,仔细分辨着,终于看到小粽子的那两只大青牛,在法船的最低下支愣着,便放了心,心中暗自赞叹:“这个汀兰,还真有些办法!” 
我打算着回去,不经意间,看见那小粽子,正远远地冲着我不断作揖,不断磕头。我冲他笑笑,便回了。 
今日的漱芳斋,因为有太后的出席,虽然不比在乐寿堂的那次随意,倒却胜在喜气洋洋。一曲宫乐奏毕,正待武者退下之时,自己也趁着这个档口,回到自己的位置照旧当差。 
且听太后缓缓开口道:“《目连救母》这出戏,看似热热闹闹的,而其中所暗含的道理却又颇费心思。皇帝确实有心了!” 
乾隆毕恭毕敬地回道:“我大清向来是‘以孝治天下’,儿臣作为一国之君,当为天下万民之表率,这远不值什么的。况且,儿臣只在前朝忙碌,后宫宴席准备的诸多事项,一如都是皇后在打理着。”
太后不语。 
皇后见状欠了欠身道:“臣妾不敢居功,这原是臣妾该做的。” 
太后关切地问道:“前儿听下人们说,你的脚扎伤了,如今可大好了?” 
皇后回道:“回您的话,已好了!” 
太后并不接她的话,却厉声道:“你们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个人来报!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 
太后的迅速变脸,使我们始料未及的,连忙跪了下去。 
皇后勉强笑着劝道:“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臣妾也已经责罚了那个丫头,都过去了,太后!” 
“哀家如今老了”太后徐徐地道,“眼有些花了,耳朵也不灵光了,有些个事儿上,权当是见了当没见过,听了当没听见。可哀家的脑子却还没糊涂,心里也还算清楚,你们做的那些,好的不好的,哀家也还都能感觉得到。人这一辈子啊,就跟这台上的戏一样,当时演的热乎,完了细想想,不过就那么个意思!大家场面上过得去啊,也就完了。等到真到曲终人散的那天,对谁也好!”太后垂着眼皮说完了这番话后,抬起头先看了一眼惇妃,又瞥了一眼皇后。 
“都起来吧”太后说话就是这样,都是点到为止,若不是什么大事,也懒得追究了。
席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大家都不做声。乾隆顾左右而言他地道:“皇额娘,您看您大节下的,跟这些底下人置什么气呢!身子刚好些,要是再气坏了,可真的是儿臣的不是了!儿臣这里倒有个提议,不知皇额娘赞不赞成?” 
太后和颜悦色地道:“皇帝倒是说说看!” 
“今晚大好的月色,若不能吟诗作对,真是拜拜糟蹋了!不如让儿臣与众嫔妃即景联句,一来不辜负今晚的月色,二来皇额娘看着也乐一乐!皇额娘,意下如何?” 
“皇帝这个提议甚好,大家以为呢?”太后问道。 宴会的气氛,骤然缓和了不少,众妃纷纷举杯道:“皇上雅兴,臣妾极为乐意!” 
“请皇上限个韵吧!”一旁的愉嫔道
乾隆想了想道:“五言排律,限一东的韵吧!” 
“那请太后赏个开头给臣妾们吧!”皇后举杯笑道。 
太后听闻,搁下酒杯笑道:“这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今儿若不是随了皇上的意,哀家这个老太婆,才不去动这番脑筋呢!” 
乾隆难为情地一乐,接道:“皇额娘,自是宅心仁厚的,不拘什么,赏一个吧!” 太后想了想,便缓缓地道:“‘六宫重中元,读经钦安中’可使得?” 
乾隆望着太后,哈哈一笑道:“太后的诗,虽不华丽,却颇为应景!”又指着皇后道:“皇后,你来!” 
皇后举着杯想了想道:“玉衣陈画幄,宝瑟瑀玄宫”随后放下酒杯,示意惇妃。 
惇妃着性子虽是个不羁易怒,可心中必定有些学问,又素日爱饮酒,吟诗作对本不在话下,见她低头细想片刻,轻吟道:“ 龙虎瞻王气,乾坤仰帝功”…… 
如此这般接连下去,这节也便算是过了。


、中元月明相思令,仲秋日丽相见欢(下)

在宫里过的节,大约都是这个样子。刚进来时,还觉得新奇,主子娘娘们赏个什么,还像得着个宝似的到处显摆给人看。日后厌倦了,总不过就是搁在那里了,或是见亲人的时候捎给家中的姐妹们,这么着也就撂下了。再后来,竟时时期盼着不要过节,宫里过的节,一过就是大的,乐的是主子们,苦的却还是我们。如此这般的日子,不提也罢。 
进了八月,正是秋意渐浓的时候,这几日也竟是连绵的下了几场秋雨,稍稍打退了一点夏日的暑气。入秋以来,皇后的哮症也逾发频繁。每个晚上都要闹个十几次,这可苦了在外面上夜的琴儿,也整日跟着难以合眼;太医每日来请“平安脉”之后都要叮嘱我们,要定时给皇后熬制“三子养亲汤”喝。这所谓的“三子养亲汤”即是将紫苏子、白芥子、莱菔子等三味药洗净、击碎之后,煮作药汤,每日定时佐茶服下。只是这连服了近半月,皇后也是个不见好的样子。 
一次,我进小厨房煮了“枇杷叶粳米粥”给皇后,看见梅香亲自在侍弄皇后的药。因灶上的粥欠点火侯,我就靠在灶台那里等着。此时屋中,只有我们二人,因此,我便没话找话地笑问道:“煎药这种事,怎的还要劳烦姑姑亲自做呢?” 
梅香的心情不错,大约是跟她相熟了缘故,竟开口笑道:“前儿内务府分了来几个新来的,带着也不极顺手,再说煎药这种事,假手于旁人,我也不放心!” 
我搭着话头道:“也是,总不过我们熟了的这些个!”
我急着找个话题,便四下看着随口道:“娘娘这病可真算是顽疾,吃了这么多个时辰了,可怎也不见着好呢!” 梅香听了,沉思了一阵,才缓缓地道:“这方子,大约吃了也有个两三年了吧……” 
“是药三分毒,太医竟也没说什么?”我有些惊奇,连忙问道。
“太医早前也说过换方子的事,娘娘却一直不肯,把太医都打出去了,指定要吃这个。太医拗不过,也只得在控制药量上,换换花样。其实,娘娘的身体早已大不如前,倘在以前,也只有在春、秋两季,咳个一声半声的;而如今竟一整秋也不见好……”梅香无奈地叹道。
“梅香!”是皇后的声音。 
“我得过去了!”梅香撤了火,便上前面去了。 
我目送着她,微微施了个蹲礼,也把火给关了,唤了负责端饭进茶的姐姐进来候着,我也就出去了。路过寝殿窗下的时候,微微听见梅香轻叹道:“娘娘,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您还是真么固执,终究还是放不下么?……”
今日是汀兰站班,我向她努了个嘴儿,便回了下房。 
午后汀兰回来,我见四下没人,便将此前梅香说的那一车古怪话,说与她听。听完后,她悄声地对我道:“你来的晚,难怪你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了皇后这个病,是从何而起的,你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究竟是怎样?好姐姐,且快快说来吧!”我催促着她讲下去。 
“说起来,咱娘娘也是个福薄的人。无论是以前在王府里,还是如今的宫中,咱皇上待她都是极好的。在此之前,皇后给皇上生了三个孩子,一个是大公主、一个是二阿哥永琏,还有一个是七阿哥永琮,这三个孩子现在都已经不幸夭折了。自此之后,娘娘便受了大刺激,又赶上了闹了一阵儿风寒,久治不愈,便生成了这恼人的哮症。以前还好,只是近几年是一年比一年的重了……”汀兰徐徐地道着陈年的往事,就如同她亲历了一般。 
“梅香说,娘娘已有两三年未曾换过方子,这又是个什么缘故?”我接着好奇地问道。  “你且知道那药方叫什么吗?”汀兰并不马上回答我,反问我道。 
“那个名儿,倒是不难记,叫什么……三子养亲汤的。”我回忆着道。 
“那就是了,娘娘便是为了这个药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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