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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不及细想,只听那小太监落轿的声音。不消一会儿,身后便道:“你且转过身来!”
我只得慢慢转过身,依旧低着头。
末了,只听一声银铃般地笑声,接着道:“翠雪,你倒帮我看看,这是谁啊?可不是旧相识?”
听闻此话,我才敢慢慢抬头一瞧,赫然发现,竟是莺儿!我的脑海里,当即就绷上了跟弦儿,不敢怠慢,赶紧深蹲下去,道:“奴婢给夏主子请安,夏主子万安!”
“翠雪啊,人家都说长春宫里的人,那规矩是出了名儿的,我倒见着,眼么前儿的这位,可是一点规矩也没有啊!”莺儿一边拨弄着手上的一对儿绿玉镯子,一边对翠雪道。
她穿了一件家常的蜜合色直筒旗装,淡黄淡黄的颜色,把她衬得越发像那枝头的一只黄莺。头上戴了一支白玉簪,耳中并着一对儿绿玉耳坠,黛青眉,樱桃口,才刚一夜的功夫,竟也变了模样!
“小主说的正是呢!也不知道是哪个主子,□出这么没有规矩的丫头!”一旁的翠雪在一旁撺掇道。
一旁的莺儿听了,继续摩挲着腕子上的那块绿玉镯子,跟着拉长了声音跟道:“哦……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这下倒是还真是想起来了,原来那个长春宫的主位,柔弱地就跟个蔫菩萨似的,整天病怏怏的,这也难怪了,自己都顾不上了,哪还有时间管丫头?”
我心下才知,原来此时的翠雪,早已拨给了莺儿。听二人如此说,心里当然气不过,我们三人都曾在长春宫当差,她如今这般说法,还不是在夹枪带棒的影射富察氏?一开始,我还能忍受,而现在竟也连带出这已过身的人,又饶上刚才在皇后宫里窝着的火,我心中一个没忍住,口头上便一并都撒了出来。
我也不等她恩准,索性站了起来,扬起头,直视着她,冷笑道:“没规矩怎么了?奴婢再没规矩也好,也比不得有些主子,平白的不安守着自己的本分,青天白日里没事干,就想着捡着高枝儿飞!哼!果真是属鸟的!有本事,就永永远远的出了长春宫这个门儿,甭再回来,青云直上的飞到上去!主子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还真不稀罕您那点儿恩典!”
那莺儿岂能容下我这么一番话,登时就忍不住了,撸着袖子,腾手就给了我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拍在我的脸上!
翠雪赶着上来拉住她,劝道:“小主,小主!仔细手疼!”拉住了后,又小声提醒道:“别忘了主子的威仪!”
挨了她一掌,我自知如今这一遭横竖是躲不过了。发泄了一通,把该说的、想说的都说出去了,心里倒也坦然。我用锐利的目光迎着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反了,反了,都反了!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敢这样,真是奴大欺主了!阿昇,给我打!给我狠狠地打!”
我听她的发落,心里没有丝毫畏惧,反倒忍不住想乐:你就只会喊打吧?发落人都不会发落!
果然,阿昇垂手侍立地问道:“敢问主子,怎么打?拿什么打?”
“先赏二十下皮巴掌,我看她那张小嘴儿,还能不能这么叭叭的!”
宫里掌嘴,不能直接用手打,而是由太监带着皮手套来掌掴,我们私底下管这个叫:“挨‘皮笊篱’”。且宫规中也有,“打人不打脸”一说,小太监可以随便掌嘴,而宫女乃至妃嫔都不行!如今这下,莺儿指名要赏我这个,其实是羞辱多于责罚。
不消一会儿,阿昇将执家法的老太监领来,对我喝道:“跪下!”
我双膝跪在西二长街的水泥地上,依然是高高扬起头,目光直逼着她。
老太监已经戴上了手套。
莺儿也怒不可遏地直瞪着我,眼睛里就像是冒了火似的,恨不得一口把我吃了,嘴里迫不及待地嚷着:“打啊!怎么还不打?”
老太监“嗻”了一声,便一掌一掌的向我打来,一、二、三、四、五,一旁的阿昇面无表情地数着次数:虽没有掌掴的声音清脆,且发出的是“噗噗噗”的沉闷声,挨得人却是比徒手打要疼百倍。
我就这么跪着挨着,极力忍着,没喊,没叫的。一面的面皮迎着巴掌,一下一下的,发出犹如“敲闷鼓”一般的声音。不消几下,就能感觉整个面皮已经肿胀了起来,二十下打下来,右半边脸早已红肿的不成模样。
我眯着眼睛看莺儿,见她一脸得意的样子,斜睨着我。见她这副神情,不知怎的,竟越发激起我的斗志。
我的身板挺得笔直,脖子也直梗梗地挺着,脸扬得更高。
莺儿见我这幅神态,那还得了,立马便了颜色,匀着胭脂的小脸,也变得越发扭曲,对着老太监怒叱道:“你们看看她这副不服的样子,怎么?你们说说,到底她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翠雪刚要陪笑劝,我猛地接过话头,软中带硬地道:“您是主子没错,可是……我也没见过哪个位主子立下了打人家奴才的规矩!”
莺儿腾然火了,像一只四处咬人的狮子,怒喝道:“你们都听听,这个小王八羔子满嘴里都说了些什么!我就不信今天驯服不了这匹野马!阿昇,再给我打,狠狠打!”
我“安然”地闭着眼睛,紧着左面的面皮,等着巴掌落下。
不承想,耳边一声棒喝:“都给本宫住手!”
那耳边的一声棒喝,警醒了每个人,威严而不容置疑。
老太监随即住了手。
我睁开眼一看,竟是皇后!
众人赶紧匍匐请安。
皇后不容莺儿争辩,先发制人地顶头斥道:“这大中午的,在这长街上打人骂狗的,像话吗!”
莺儿也不甘示弱地道:“回禀皇后娘娘,兰儿死奴才目无法纪,公然犯上,嫔妾只是小惩大诫,让她知道宫中的规矩!”
“是这样吗?”皇后冷冷问道。
见皇后来,我这才微微低了头,心里竟有了些委屈,便开口道:“奴婢承认,是对夏答应说了些不敬的话,这个罪,奴婢领!但是,却也绝不是打这儿起的。
莺儿接过话,抢白道:“娘娘,您都听听,她这张嘴!”
“够了!”皇后断然打断道,“丫头犯错,就算是主子护短不罚,可还有我呢!再者,要打要罚的吩咐一声就够了,哪兴着这么着又骂又嚷的,还是在这长街上!你当主子的,就先失了身份!”
“你先起来吧!”皇后对莺儿正色道。莺儿起身后,看着皇后冷着面孔,一脸不悦的样子,讪讪地也不敢言语。
“你怎么得罪夏答应了?”皇后低下头,看着跪在那里的我。
我张了张嘴,起先竟出不了声,右半边从鬓下到嘴角,早已肿胀一片,稍微动动,就像扯了皮一样疼。
我“嘶嘶”了两声,才能张口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不敢得罪夏主子。起
就到此为止吧!兰儿顶撞你在先,罪该当罚;而夏答应,你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气儿也出了!不如,就此住手吧!”
“是,奴才遵命!”莺儿只得答应,站起身后,不忘狠狠地白我一眼。
“不过,夏答应!”此时皇后眉心舒展,脸上又恢复了平时淡淡的笑容,不软不硬地撂话给莺儿道,“本宫想提醒你一句,想撒娇耍赖的,直走,过吉祥门,进养心殿,找皇上去!做了主子,就要顾及主子的身份,别整日里,光想着打鸡骂狗的,先失了自个儿的身份!”
此时的莺儿,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小嘴嘟的都能挂上油瓶,只得讪讪地应着了。
、因祸得福诉衷肠,守得云开好事近(上)
回到长春宫,顶头碰见汀兰在剪树枝子,看见我这副“猪脸”的模样,愣是给吓的半天没合上嘴。
随即拉着我就进了下房,不知道从哪□了俩熟鸡蛋,一下一下给我揉着,听我讲着才刚的一般惊天之“趣事”。
听完后,方才摇着脑袋叹道:“你说说你,你去跟莺儿争个什么劲儿?如今她可是主子,你就是个奴才,逞这一时口舌之快,有意思吗?”
“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她那种狗仗人势,白白得意的样儿”我不理汀兰,嘴里小声咕哝着。
汀兰拿鸡蛋在我脸上,“狠狠地”按了一下,我立马给疼地嘶嘶的,抬手夺下她手中的鸡蛋,笑骂道:“死蹄子,要死啦!不会轻些个!”
汀兰笑着道:“这会子可又怎知道疼了?刚才你干什么去了?我问你,你不让她得意,你又讨着什么便宜了?还不是只能在这里跟我‘嘶嘶哈哈’的!”
“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兀自的揉着脸道。
汀兰倒是没在意听我话中的意思,只是咬着牙,恨恨地道:“恨就恨翠雪那灌了黄汤的死蹄子,倒枉费你下那么大的心力,倒真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主儿!”
我摇了摇头,接着道:“也正好这事儿,看来又是个墙头草的主儿,没个准性儿,不留也罢……”
正说着,只见皇后宫中的掌事太监胡公公,踱着四方步,到了宫门口,我和汀兰随即都噤了声,隔着窗子,直直地看着。
就见秋荷一叠声地出了下房,进了院子,赶着上前寒暄道:“这是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进里屋喝口茶吧!”
胡公公满面堆笑地对她道:“秋姑姑,先别忙,奴才来的差事还没完呢!”
随后清了清嗓子,拖着长长的公鸭嗓,大声宣道:“传皇后娘娘口谕,长春宫上下接旨!”
顿时间,宫中上下,房门大开,一干人等都呼啦啦迎了出来。
“宣皇后娘娘口谕,因长春宫掌事姑姑梅香、秋荷二人,已年满二十五有余,按《钦定宫中现行则例》,着令谕到之日,即刻出宫,并分别赏银二十两。望二人遵守宫规,出宫后不可复进宫中或传宣内外一切之事情;又谕,封宫女汀兰为长春宫掌事姑姑,封宫女兰儿为长春宫教引姑姑;原值夜宫女琴儿,调至慈宁宫。其余一干人等,照旧当差。”
“恭喜姑姑,终于熬到头了!”大妞一脸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回到下房,我们都挨着排的给梅香和秋荷磕了个头,毕竟大家同做姐妹这么多年,再怎么样,人还是有感情的动物。
梅香沉默不语,像是没有听见大妞的话,麻利地收拾着包袱,只有在我们给她磕头的时候,她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多年的宫中生活,她已经习惯了谨言慎行,习惯了宠辱不惊,宫里的升降赏罚,她看得最为明白。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像玉一样透着温润的光泽,犹如那年进宫时的初见。只这一刻,她卸了宫装,换上荆钗布裙,那脸庞上的皱纹,又徒然间,深了几深。
“双亲不再了,兄妹也都天各一方,自己成了老姑娘,没人要了,有什么喜呢!”秋荷有一声没一声地咕哝着,像是在回应大妞,又像是在自语。梅香这才抬眼轻瞥了她一下,她才讪讪地低了头,又默默地收拾着。
梅香手脚麻利,没几下就收拾好了,行至门口,她仿佛又想起什么,住了脚。从贴身的包袱里,掏出一兜银子,悄悄放到我的手上。
我不明就里,刚要推辞,她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会意了,边替她打起了帘子,边故意笑着道:“姑姑,当初是您带我入宫,今儿让奴婢再服侍您一回吧!”说完,先携着她出了下房,慢慢地踱到前面去。
边走边细细听她说道:“这包银子,原先就该是你的,当初你进宫时,你娘送来打点的,还记得吗?”
我低头思忖,方才想起,的确是那时入宫,娘亲自送上的。
她见我低头不语,也不接银子,便说道:“给你就拿着吧,一个爽利人儿,这日子久了,怎么变得这么各色了!”说完,抓起我的手,把银子重重得放到我手上。
我连忙推辞道:“我不要,不要!这些银子您拿着路上用……”
她抬手一挡,道:“别让,免得惹人笑话!”
我也不好再推,只好勉强得挽在了手上,心里很想劝服她,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得将包袱从左手倒到右手,再从右手倒到左手。
她见我如此局促,逗我道:“给你你就拿着吧,数数看,有没有少?”
听闻此话,我更加不安了,道:“这钱给了您,就是您的了,不行,您必须得拿回去……”
她冲我摆摆手,停住了,转过头,含着笑,但很郑重地柔声对我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啊,哪个爹娘舍得自己孩子呢?我的日子没什么,可你不同,这往后的日子且长着呢!当初你爹娘赶着孝敬我们,还是不是给你求个照顾?可是这小到伺候主子的事儿、宫里的事儿,大到做人的事儿,谁能照顾的了谁呢?还记得那个带你们的教引姑姑说的话么?就算是“受照顾”,也得有“受照顾”的福分!宫女就如同这风里的柳絮一样,每年进来的不知有多少!但是你看看,又有几人能捱得到出去呢?
“其实,做人又何尝不是呢?”我把银子好好地拎在手上,沉吟道:“走运时不张狂,倒霉时不气馁,一辈子谨谨慎慎,老老实实,才能活得好啊!”
梅香没再接茬,从来没有笑容的她竟粲然一笑,皱纹堆集成一条条深沟,美若夏花。
宫里向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晚上的时候,大家围在一起,恭贺汀兰升迁之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