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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他喃喃道,“我要做一个一个真正的皇帝”
城墙上,太史阑的目光始终紧紧盯着景泰蓝远去的方向,而李扶舟,则一直注视着太史阑。
“我们也走吧。”他道。
太史阑转头看他。
她眼神里没有谴责,只有询问,即使听见这样的话,她依然不意外或暴怒。
李扶舟忽觉极爱她这份冷静,又极恨她这份冷静,爱的是那样的独特和坚毅,雪山之上的冰晶花,恨的却是心里明白,在另一个人面前,她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
可她还不知道。
那样惊涛般的爱和恨,不过一霎那,随即他又微微笑了,如太史阑一贯的冷峻般的一贯亲切。
“你已经尽力,但无力回天。”他道,“留在这里,不过多一具尸体,援军不会来了。”
太史阑转头去看底下忙碌填炸药的西番兵。
“我知援军不会来。”她道,“但我又觉得,援军,一定会来,只要我坚持,再多一刻。”
她目光越过北严的外城,落于之后迢迢山海,恍惚里总有急速的马蹄声,向这个方向奔来,恍惚里有人一直对她说——等我,再多一刻!
所以明知道希望渺茫,她依旧在等。
李扶舟望着她的侧影,她的眸子里,难得地露出一丝迷茫的期待,那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柔软,是战地里摇曳的玫瑰,向着朝阳的方向。
谁会是她期待的日光?
他微微闭上眼睛。
随即他听见太史阑,轻描淡写地道:“今夜,我要去西番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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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望她能再多坚持一夜。”马上的容楚,此刻正对周七皱着眉,“还有,我希望她不要发疯,干些我不愿意看见的事儿。”
“很快我们就可以赶到北严。”周七在看地图。
“可惜能带走的是步兵,耽误时辰。”容楚微微叹息,又看看西南方向,“我始终觉得,西番能够突袭北严,必定有捷径密道,只要那密道存在,就能一直给西番提供补给武器,对北严极其不利,可惜我实在来不及,从天纪赶到北严方向又不对,不然该先去截断那条补给道的。”
“一个人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周七在看地图。
“常大贵麾下一万军,分拨给你们调派,作战计划老样子,你们自己决定”
“主子你最近特别啰嗦。”周七在看地图。
容楚一僵。
好半晌他微微笑了下,有点意外,有点自嘲。
“你家主子”他悠悠地道,“难得傻一次,你就莫笑话了。”
“就怕傻了还没结果。”周七将地图一收,抬眼看北严方向,“我们先前遇见了周围的武林人士,他们说李先生已经进城,现在应该在太史阑身边。”
“那很好。”容楚淡淡道,“扶舟在,太史阑安全无虞,我放心很多。”
“有人说,李扶舟让武林人士给他做后应,自己独闯大军救太史阑。”周七总结,“去得早,时机妙,表现好。”
“你是不是想说”容楚斜睨着他,“太史阑心动摇?”
周七不说话。
容楚轻轻抚着自己衣袖,珍珠白的袖口已经微微有点脏,这几天风尘仆仆马不停蹄,他连衣服都没时间换,这对于一天要换三次衣服的奢靡国公来讲简直是破天荒的奇迹,他盯着那处污垢,眼神却有点飘,好像注意力全然不在这里。
“我只做我想做的,并且一定能做到,而无需在意其后结果。”半晌他道,“如若是我的,那必然是我的,如若不是我的,我容楚做了自己想做的一切事,也不负这一生来过。”
一弯月色曲曲折折透过灌木丛,落在他脚下,照亮前路如流水,是江,是河,是海,或者有太多转折,却无限宽阔。
周七默不作声,看了看主子在月色中分外冰清的侧影,双脚一蹬马腹,快速驰向队伍之前。
“前锋听令,急速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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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攻击更烈。
西番军发了疯,势必要在今夜拿下北严,帅旗下一道人影驰来驰去,不断发布着各种攻城命令。
而城头上,太史阑竟然也发了疯。
“上城!上城!”她忽然拔剑而起,一步跳上城头,“把所有百姓都给我赶上来,结成人墙!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声音尖利,响在各种喊杀和爆炸声里,城头上士兵乍一听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头一抬,都怔住了。
“赶上来!赶上来!”
“你疯了!”花寻欢沈梅花等人齐声喊。
这下连那个一直韬光养晦的王千总都按捺不住,急声劝阻,“不能!百姓上城,那就是肉盾炮灰,必死无疑!”
“城破了一样必死无疑!”太史阑大喊,“给我把人拉上来!拉上来!挡一刻是一刻,我不要输!我不要输!”
众人怔怔地望着她,眼神不敢置信——她真的疯了?
也有人渐渐相信,太史阑性子那般刚烈倔傲,最近压力又这么大,一城生死系于她一人之身,这叫一个女子如何承受?
无尽压力和逼迫之下,绝望之前,她失心疯也是可能的。
醒悟到这一点,众人眼底的绝望顿时如潮水般呼啦一下涌出来——太史阑都疯了!主心骨和精神支柱已塌!北严,是真的完了!
北严在三天前就该完了,但因为有坚毅刚强超乎常人的太史阑在,众人一直咬牙苦苦支撑,总觉得还有希望,那么强的一个女子,她在,就是深谷那头的微光。
可是现在她下了这样可怕的命令,这绝不是她在清醒状态下能做出的决定,她真的真的疯了!
“去拉人!去赶人!”太史阑开始踢身边的士兵,“快去!不然以军法处置!”
“太史!”史小翠一把抱住她,太史阑啪地一个横肘拳,打得她身子一仰。
“滚开!”
“太史你疯了!那是小翠啊!”沈梅花上前来拉太史阑,杨成已经大步奔来,目中怒火闪烁,伸手要推太史阑,苏亚扑上来拦住,陈暮又怯怯去拉苏亚。
几个人纠缠成一团,花寻欢张着嘴已经傻了,连李扶舟都怔在那里。
城下西番军也发现了不对,一开始还以为有诈,渐渐觉得不对劲,也停止攻击向上看。
太史阑却已经脱身而出,呵呵冷笑,道:“你们不听?自有人听我的!”冲到墙边,探身对城下大喊,“龙朝!”
脸上黑一片黄一片,不知何时已经赶到城下的龙朝立即大声道:“在!”
“带着你的人,开了城南监狱,给我赶一批人上来!”太史阑道,“给我堵住西番!拿命来堵!让他们杀!杀!杀到杀不动!我就可以砍死这群西番鬼了!快去!”
众人听着这番凶恶荒唐的话,面面相觑,只觉得心底凉飕飕的,太史阑却毫不在意,冷笑道:“不听我的,我立即开城!”
“谁要听你的!”杨成拉走史小翠,暴跳如雷,“你疯了!谁听一个疯子的!”
“你才疯!你全家都疯!”太史阑嘴一咧,冷酷地露出森森白牙,“来人,给我把这疯子全家先拉到城头上挡箭!”
没人说话,没人动作,人们用寒飕飕的目光看着她,心底冻得冰块似的。
她已经认不出杨成,她甚至忘记了,杨成不是北严人,北严没有他的家人!
上头的争执,隐约被底下发现,西番那边静了静,随即齐声大喊,“投降!开城!投降!开城!”
“滚你娘的,死回你老窝吃奶去!”一脸愤恨烦躁的花寻欢扑在城头回骂。
西番军不理,他们终于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七日七夜的硬仗,意料之外的拼死抵抗,北严表现出来的让人咋舌的坚强,让他们也烦躁不安,精疲力尽,濒临崩溃边缘。
“投降!投降!”
龙朝的动作很快,不多时真的带着一批污脏的囚犯,押着一些老弱妇孺往城上来,底下瞬间响起哭声一片。
城头上所有人脸色煞白。花寻欢看看面色决然的太史阑,再看看那些儿啼母惊手无寸铁的百姓,脸色白了又红,一双拳头几次攥紧,又几次松开。
李扶舟一直皱着眉,却站得离太史阑更近了些。
更远处,打算从城墙西侧攀援而下,准备走直路冲出包围的赵十三,忽然感到压力一轻,他疑惑地远远回头看了一眼。景泰蓝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踹了踹他的肚子,要他停下。
“你不适合再指挥了。”眼看百姓要被驱赶上城,人间惨事即将发生,城头上,杨成忽然走过来,皱眉看看刚才还有勇气作战,此刻却全部丢下武器张皇四望的士兵,伸手去拉太史阑,“你必须离开这里!”
太史阑一把甩开他,铿一声抽出长剑,剑光凛凛,直指他的眉心。
史小翠脸色发白,紧张地扑过来,张开双臂,挡在两人之间。
“有话好好说!”她大叫,头发披散,“别伤着自己人!”
“不听我的,就是敌人。”太史阑冷冷道,“叫他滚开!”
“你还敢在这里杀了我?”杨成本就出身品流子弟,素来有骄矜之气,被太史阑压服之后,又因为史小翠才留在这里,此刻怒火满胸,才不会如花寻欢等人一般对太史阑容让,“你有种,杀啊!”
他一把推开史小翠,冷笑着伸手去拨太史阑的剑,“让开!”
太史阑一剑直刺他当胸!
众人的惊呼凝在咽喉!
万万没想到她真的动手的杨成,霍然抬头,眼神骇然,却因为太近,已经来不及躲避!
剑光烈烈,毫不犹豫,将穿杨成心脏!
“不要——”一声嘶喊,一道血泉。
鲜血扑在太史阑脸上,刹那间双眸血红,如猛兽,噬人!
鲜血自史小翠肩头绽开,她向后便倒,正落在杨成怀里。
“太史阑!”杨成的咆哮也是受伤的猛兽,震得城墙土砖簌簌颤抖,“今日必得有个你死我活!”
“太史阑!”忍无可忍,完全绝望的花寻欢终于冲了过来,一拳便向太史阑打了过去,“你疯了!”
刀光一闪如雪练,此时杨成也拔刀,双手握刀,一刀向太史阑当头劈下!
刀风烈,雪光刺眼,太史阑眯起眼睛向后退,但身后已经是城墙。
刀光离太史阑,比先前剑光离杨成更近!
“住手!”李扶舟和苏亚双双掠了过来,李扶舟手指一弹弹开杨成的刀,苏亚炮弹般撞上花寻欢。
杨成的刀飞起,撞在城墙上,震得城墙烟尘弥漫。与此同时花寻欢的身子也被苏亚撞歪,“砰”一声再次重重撞上那一块城墙。
那处城墙,就是先前被震矮一截的那一块,太史阑一直站在这截城墙之前。
“哗啦!”忽然一声闷响,接连遭受三次重击的城墙,崩塌!
全身倚靠在城墙上躲刀的太史阑,一个后仰,掉落!
第一卷此心倾第七十八章生死相随
“我离北严有五十里,今夜一夜驱驰可到。”太史阑落城的那一刻,五十里外,马上的邰世涛正在对他的一百手下发话,“诸位兄弟,抱歉将你们骗出来,实在是我需要一个出营的借口,现在,请兄弟们回去吧,你们不知者不罪,总将宽厚,想来不会为难你们。”
人群一阵静默,随即笑声响起。
“佰长说的哪里话?”一个士兵爽朗地道,“咱们一起出来执行任务,怎好丢下你一人?”
“这任务”邰世涛惭愧地抹抹汗。
“没有追兵。”他手下什夫长拍拍他的肩,“就说明总将已经默许了,没事,咱们一起去北严。”
“就是,北严被围,朝廷却下令不许立即援救,咱们上府也憋着一口气呢,咱们一百人,杀他个西番军对穿,回来也是一场大大的功劳,到时候还得感谢佰长您呢!”
邰世涛望着那一双双笑眼,心底微微涌起暖意。
“咱们这里大多数兄弟的性命,都是你从战场上救下来,背回来的,客气话就不必说了。”那老成持重的什长诚恳地道,“只是咱们只有一百人,要穿过西番大军去救人,实在很难做到,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姐姐曾用她的行动告诉我,不要逞莽夫之勇。”邰世涛想起太史阑,便要微笑,轻轻道,“我真的带你们去送死,她会不高兴的,我不要她不高兴。”
“可是”众人舒一口气——能不送死总是好的。
“我总觉得西番出现得蹊跷,定然有内应,还得有一条南齐两大营都不能发现的密道。我想找出这条密道,有机会的话给他们堵死,好让北严轻松一点,如果能因此让西番大乱,咱们还可以趁机杀进去。”邰世涛从怀里拿出一卷地图,“我已经分析过了,要想不惊动天纪和上府进入北严地域,只有三个地方有可能”
士兵们围拢来,七嘴八舌商讨,给着建议,邰世涛不断用炭条在地图上做着标记,他手下这批士兵,十分熟悉这一带的地理环境,这也是邰世涛自己的选择,当初他升为佰夫长,总将特许他自己选一个百人队,他选了这个别人不要,十分抱团的“老乡队”,别人笑话他一个毛头小子不自量力,他却在短短半个月里迅速收服了这批兵油子,兵们对他亲昵又尊敬,实打实的战场兄弟。
邰世涛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