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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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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霎似要向那一轮硕大洁白月亮飞去。

那一霎似伸手便可采万千繁星。

那一霎似此身溶入万丈臧蓝苍穹。

太史阑想她一生,都不可能忘记这一刻——于马车旁,悬挂中,疼痛里,腾空向月,遇这一生,最灿烂最不可幻想之奇景。

“砰。”身子重重一震,马车落地,太史阑低头才发现,就在刚才,那赶车人竟然驱马车腾空而起,越破损的围墙而过,生生将追兵抛到了身后。

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震开了,她一个翻身,腰一挺,窜入马车内。

落地时舒了一口长气,不禁感激自己多年来拼命运动的好习惯,否则刚才那一连串动作,绝不可能发挥得那么完美。

蓦然肩膀被人一拍,她打了一个激灵,想起车中还有神秘要犯,一转头,便见一双灼灼疯狂的眼睛,掩在一抹辨不出颜色的乱发中,虽然脏污,但仍可以看出面目姣好,尤其胸部波涛汹涌,站在她面前,胸都似顶到了太史阑的脸。

太史阑怔了怔,她没想到这个重犯,竟然也是个女人。

“刚才我们飞起来了”那脏兮兮的女子笑嘻嘻地对她道,“是带我们去见庆儿的。”她张开双臂,做飞翔模样,欢呼道,“去见庆儿!”

原来是个疯子。

那么如临大敌的看守,声势惊人的劫囚,只为一个疯子?

“我们来画画。”女疯子拉着她,蹲下来,嘻嘻笑着指着马车壁,那里画着一些图画,笔法拙劣,是那女子用白石画的。

太史阑无心看画,皱皱眉,拉开她的手,掀开车帘一看,马车此时正奔行在原野上,看不到追兵,远远的一队人绕过一条河岸迎了上来,赶车的人忽然飞身而起,离开马车向前迎去。

马车按照惯性继续奔行,按说此刻已经安全了,可太史阑心中依旧不安,与生俱来对危险的直觉,让她无法安坐。

车身忽然一倾,似是硌到石头,太史阑靠在窗边,看见旁边是一片青青的苇林,目光一闪,随即一弓身,趁着车身那一歪,速度一慢,再次跳了出去。

她跳出便一个翻滚,滚下山坡,伏进苇林中,青青苇草遮住了她的身形。

那赶车人很快就掠了回来,连同接应他的人一起,他刚刚回到车上,便似发觉车厢中已经少了人,立即勒马停车。

车一停,车门被打开,那女疯子立即撞了出来。

“庆儿!庆儿!”她挥舞双手,格格大笑,“娘回来了!娘逃出来了!娘这就带着你走!走,走,我们走,我们不要再在这里,我们不要再给皇帝”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赶车人,伸出手,轻轻扼住了她的咽喉。

他背对着太史阑,从她的角度,只看见他颀长的背影,衣袖下伸出的一截手腕,瘦不露骨,长指如玉。

太史阑屏住了呼吸。

此刻她终于清楚,这人夜半劫囚,根本不是为了救人。

是为了逼问某件重要的事?

那人似乎对着女疯子问了一句话,风吹来几个散落的字眼,“他在哪里?”

“话里!话里!”那女疯子又笑又叫,“庆儿,娘来了”

赶车人手一挥,几个来接应的男子立即冲入车里,过了一会出来,摇摇头。

那赶车男子仰起头,似在思索。

天渐渐亮了,一线微光穿云层而出,勾勒他微微仰起的下颌,线条清俊,散开的长发和风中长草同舞,一个背影也风华无限。

然后他似乎叹了口气,伸手在女疯子咽喉上一抚。衣袖一挥。

女疯子身子一软,骨碌碌滚了下来,一路滚下山坡,落入苇丛,正落在太史阑身边。

那男子看也没看一眼,又挥挥手,几个手下立即砸碎了马车。

这人问不出秘密也不急迫,干脆下手杀人,连马车都毁掉,斩草除根,干脆利落。

更令人心惊的是他做这些事时,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做完这些,他似是想到车内应该还有个人,做了个搜索的手势。

太史阑心一惊。

那人正要转身,忽然一顿,望向后方。

来路上,远远有烟尘滚滚,似乎追兵已至。

那人想了想,终究不愿在此耽搁,手一招,带着属下远飏而去,身形没入黎明的曙光里。

太史阑等他消失好久,才缓缓放开呼吸。

一偏头,身侧女子,咽喉诡异地塌陷下一块,一双光泽渐渐暗淡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太史阑盯着那双到死终于清明的眸子,取出了人间刺。

人间刺,一刺回魂。

“我我的庆儿啊”那女子一恢复清醒,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我的孩子死了我还得去喂养仇人的孩子苍天苍天”她颤抖着在泥地上摸索,寻找着太史阑的手,紧紧抓住,“我我逃了出来,还带走了她们的宝贝呵呵那么宝贝他们抓到我,逼我交出来呵呵我不说我说了庆儿就回不来了”她眼神渐乱,似乎又将陷入癫狂。

太史阑知道她是被折磨得太久,早已油尽灯枯,就算没有今天这人的出手,只怕也活不了多久。

蓦然手背一痛,手指被那女人最后的力气捏得生痛,“话里!话里!”

最后两句话声音尖锐,用生命呼喊而出,带血的热度和魂的颤栗,随即,攥紧的手指,忽然一软。

太史阑默然良久,合上了她至死不闭的眼睛。

穿越至今没多久,已经看见两个女子死在她面前,第一个,留给她人间刺;第二个,会带给她什么?

太史阑只觉得心重如石,压得胸怀不畅,这个世道,弱者和女人的命运,是不是永远都是这样悲哀?

山坡上一阵马蹄声急速地过去,估计是朝廷的追兵。

等人都过去,她站起,长吁一口气。

“话里话里”

这女子无论是疯时,还是清醒后,始终念叨着这句话,这话什么意思?话里?哪句话里?

太史阑思索着走到山坡上,山坡上散落着破碎的马车,一块马车板上,白石画出的痕迹还很清晰。

太史阑脑海里,也像有一道清晰的闪电,忽然劈裂重重雾霭,照亮此刻南齐最大的秘密!

不是话里!

是“画里”!

------题外话------

这一章,如果亲们没能看明白,请回头参考第三章《国之妖孽》、第四章《升官发财死老婆》,对照印证,答案自出。

第一卷此心倾第二十九章萌物来袭

马车外部包铁,内部还是木头,此时有画的板壁都被砍碎,太史阑将那些破碎的板壁拼在一起,手掌缓缓按了上去。

那块画了画的板壁,渐渐复原,果然是一副画,有点像个简易地图,太史阑仔细辨认一阵,发现细线代表河水,三角代表山,圆圈代表城池,圆圈左三角右细线,圈子里写着“东昌”两字,还画了个符号。

看样子,是说东西(或者人?)在东昌城内一处靠山背水的地方?

太史阑将图记在心里,再将那块木板扔到水里,回头葬了那疯女。下葬的时候,她在那女子的衣襟里,发现一块腰牌,蓝底金字,上书“日宸殿”。

难道,这女子是从宫中逃出来的?太史阑注视着那女子超级雄伟的胸,她似乎还在哺乳期,衣裳上结着淡黄的斑块,好像是乳渍。

可是一个弱女子,是怎么能从警卫森严的宫中逃出,还带出了什么重要东西藏了起来?

太史阑也觉得不可思议。

木板拼成简易棺材,*的泥土哗啦啦盖上那张终于平静的脸,天亮了,命结了。

如你地下有知,助我。

默默将地面踏平,默默在心中说完这句话,太史阑转身,选了一个方向前行。

==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不多时,一条人影掠到,赫然还是刚才那劫囚杀人的男子。

他一来就直奔马车碎片,低头翻找,看样子也是想出了“话里”的秘密。

可惜他来迟一步,那片碎片此时已经沉在水底,那人找了半天,发觉少了那块有画的马车板壁,不禁眉头一皱。

他似乎还不甘心,还想搜寻一下四周,只是仿佛想到了什么,跺跺脚,终于迅速飞身离去。

他离开不久,又有奔马驰近,来的方向,正是先前太史阑一路随车逃奔而来的方向。

今天的这处平地当真是热闹,人群走马灯似地过,最后过的这批骑士,最彪悍。

一色黑马,高大异常,马上骑士笔直如松,和身下黑马浑然一体,他们策马奔腾在平地上时,便仿佛一片黑色狂云从地面卷过,要卷到天际初升的霞光日色里去。

当先一人,衣衫紧束,远远看出优美腰线,精致侧影。衣裳是淡淡的珍珠色,明明很亮的颜色,穿他身上只觉得明润。

他被拥卫在骑士正中,眼看就要卷过这处平地,忽然一抬手。

“唿”一声,群马疾驰乍停,那么快的速度,停下来却静若山石,勒马的手臂肌肉一鼓,像无数的力量将在瞬间爆炸。

那浅色衣衫男子飘然下马,目光一掠地面,道:“就在这里。”

黑马上护卫齐齐下马,立即开始搜寻。

已经被搜过的地方,他们自然也得不到什么线索,一直低头看马车碎片的男子抬头,日光照上他的下颌,薄亮如玉。

正是容楚。

他的目光落向下方,那里有滚动的痕迹。容楚淡淡看了半晌,道:“山坡下,苇丛中。”

护卫接令而去,半晌回报,“主子,山坡下埋有尸体一具,是水娘子。苇丛中有两人曾经伏倒的痕迹,还有挖掘的痕迹。山坡向下的草丛有二次压倒痕迹。应该是曾有人先滚下山坡,之后又滚了一个人下来,然后其中一人死去,剩下的那人葬了她。后滚下的是水娘子,前一个不确定。”

虽说不确定,但太史阑若在,只怕也要叹息一声——真如眼见。

“你们看得太草率。”容楚却在不客气地批评,“那里还有一道痕迹,草尖上,你们知道那是什么?”

“请主子指教。”护卫惭愧低头。

“有人站在这里。”容楚点点脚下,“将一样东西抛了下去,那东西擦过草尖,落入水中。”他目光投向不远处池塘,“那东西有份量却又不太重,所以压断了部分比较细的草枝把马车四面板壁拼起来。”

马车拼起来,容楚一看便道,“马车板壁上,水娘一定留了字或画,现在被扔到了池塘中。”

“那岂不是找到板壁就能找到陛他的下落?”护卫眼前一亮。

容楚蹲下身,捡起一块散落的白石,“石头画的痕迹,落水还能有?”

他闭上眼,想了想,走到水娘尸体旁。

“你若有知,望你告我。”他道。

尸体无声,护卫们静默地看着他对尸体说话,无人嘲笑。

容楚手指一拂,水娘胸部衣服裂开。

没人闭眼,容楚神色漠然。

半晌他站起身。

“他不久前吃过奶,并且吃过一种*的饼子,水娘的胸和衣裳上都留有碎屑。”他道,“他必在不远处,而这种饼子叫黄金饼,只有东昌城及周围市镇有。”

“那我们”

“从水娘逃亡时间和路线算,她不可能经过市镇他就在东昌城。”

==

东昌城。

“请问老丈,这附近可有值得一看的山水?”

“哎呀,这可多了,有虎照山、饮碧泉、翠峰山、莲池、明镜河”

“我是说,山水相依。”

“山和水多半都靠着呀”

“山水之间有可以居住的地方,不过不算大,不是村庄。”

“居住好像翠峰山和明镜河之间,有座庙”

“谢了。”

太史阑大步走在往翠峰山的路上。

翠峰山是城内小山,河则是贯通整个东昌城的河水,城里有座山,山下有座庙,庙里有个

庙里不知道有个什么。

太史阑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自从管一回闲事得了人间刺之后,她觉得,偶尔管一管也未见得就是坏事。

等她到了地头,才知道为什么人家说“好像”。

这座庙实在太没存在感了。

灰扑扑、脏兮兮,两三残瓦,四五穷僧。

就这么一个破落户儿,能藏什么宝贝?

她走了十来步,就将整座庙绕了一个来回,思考着是敲门还是偷入,其实这两者也没什么区别,因为那围墙已经破得到处都是洞。





她的思维忽然停在了那个“洞”上,盯着洞,不动了。

洞里,忽然缓缓探出一只脑袋。

圆、毛茸茸,白嫩嫩,柔软的小耳朵贴在脑后,嫩嫩的粉红,眼睛大而圆,几乎都是黑瞳仁,乌黑里带着幼儿独有的纯净的刚蓝色,嘴唇撅着,也是柔润的粉红,软得让人想掐。

太史阑顿时想起某著名的萌物小折耳猫

折耳猫脑袋伸在洞外,左顾右盼,似乎在侦查四周有没有人,太史阑正站在围墙一侧死角,他看不见。

发现四周没人,折耳猫好像放了心,咧咧嘴,从洞里轻手轻脚爬出来,向外走。

他一只手一直神秘兮兮背在背后,不过太史阑看得清楚,小手紧紧抓着的是一棵萝卜。

这孩子看起来也就两三岁模样,身上的衣服虽然有点脏,但还是透出高贵布料才有的光华,依稀是一种极其少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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