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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这下急了,一路上连连去信,容楚看着只是搁下,当没看见。他能怎么说?老娘,俺那口子没怀孕,俺只不过想骗你的貂裘而已?
老夫人去信没回音,想来想去,想起自己一个妹妹远嫁边境,正在容楚出使队伍经过的路上,当即飞鸽传书,要妹妹拦截容楚车队,把怀孕的媳妇无论如何都得留下来养胎!
眼看着姨妈上门,容大国公一方面头痛撒谎撒出纰漏来了,一方面也想着留一留太史阑也好,之后大燕的目标可以因此受影响。当即脚底抹油,溜了。
他溜了,留下太史阑坑爹了。
太史阑被一路紧张地送回自己的院子,随即关门,把一群要跟来伺候的人关在门外。
不过常夫人自然有她的办法,过了一会她召人来问。
“太史姑娘没有用我们的仆人?”
“没有。”
“她在做什么?”
“练功。”
“怎么练?”
“先在院子里踢腿,然后扭转身体,似乎在松筋骨,动作很用力。”
“然后呢?”
“进屋了,似乎在练内功。”
“有瞧出什么内功么?”
“瞧不出,不过好像有红色烟气?倒是少见。”
“还有,你听见她说话没有?”
“没有。而且标下看见她赶走所有人后,对身边的侍女也是打手势。”
常夫人挥手让家中豢养的高手出去,陷入沉思。
她眉头越拧越紧,表情越来越严肃。
这个未来侄媳妇,瞧起来真是各种不对劲啊。倒像是中了邪的模样,又或者有什么病?
北地山高水深,各种传说盛行,相对比较迷信,常夫人是本地著名大教正阳教的虔诚信徒,拿平常教中高人传道时所说的妖异魔化故事和现今的太史阑一对比,越发觉得事情严重。
如果只是太史阑有问题也没什么,说到底她管不着,但现在太史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未来的小国公,她受姐姐嘱托,怎敢让国公府的继承人身处危险之中?
常夫人当即下令,“来人,去找明道长!”
半个时辰后,太史阑的门被敲响,苏亚一开门,门口排着一堆白胡子老头儿。
“夫人请了这城中所有名医,来给太史姑娘请脉。”丫鬟这么告诉苏亚。
苏亚回报太史阑,太史阑一挥手,示意,“让他们统统滚。”
又过了一会儿,太史阑刚刚再次进入入定状态,门又被敲响,这回是送补品。补品堆满了一桌,颜色形状气味都很诡异,其中有一盏太史阑研究了好久,觉得自己看见了某些重要器官。
她让苏亚把这些补品统统浇花。
常夫人又在殷切询问属下了,“她拒绝了所有大夫?”
“是。”
“她把补药都给倒了?”
“是。”
常夫人叹口气——看来是那么回事了。
“看样子,”她慢慢道,“只能请明道长亲自出马了。”
太史阑再次进入入定状态,练内功需要心境澄明,抱元守一,她今天已经被搅扰太多次了。
此时天色已黑,厨房送了饭来,苏亚用银针一一试过,还要先试吃,被太史阑阻止了。
此时她才想起问问苏亚这里的具体情况,当即取了笔来笔谈,知道了此地是容楚姨妈家,随即她又问,“她们为什么都瞧着我肚子?”
苏亚正要写,忽然听见外头有声音,急忙搁笔出去瞧看。刚刚打开院子门。
“哗啦。”
一盆东西浇她个透湿。
那东西粘腻、腥臭、气味令人作呕,苏亚瞬间连鼻子都被堵塞住,惊呼也没能惊呼出口,一张口那些恶心的液体就会进入嘴中。
她只好急速后退,要回去通知太史阑,她刚刚后退,一条人影蹿了进来,高高瘦瘦,手中似乎拿个马尾巴一样的东西,另一只手提着一个壶,这人轻功极好,一闪便越过了苏亚,直扑里头屋子。
此时天色一黑,太史阑已经能隐约听见声音,也出门查看,正看见一个人影向自己扑来,下意识向后一退,却被门槛绊住。
那人已经高喊了一声什么,手一扬,手中壶里的东西顿时泼了出来。
哗啦一声,继苏亚之后,太史阑也中招。
粘腻,腥臭,熟悉的冲鼻气味,太史阑立即确定是血。
她一按衣袖,迅速后退,那高高瘦瘦人影手中拂尘一扬,喝道:“定!”
太史阑身子霍然僵在门槛上。
一群人跟着涌进来,看见这一幕都大赞:“明道长神通!”
那道人得意地一笑,一抬手又对扑来的苏亚道:“定!”
苏亚身子一僵,停在当地。眼神里都是急怒之色。
道人昂起下巴,不急不忙扬着方步上前,上下左右对太史阑看了看,道:“也没什么太明显妖气,许是隐藏很深?”
他想了想,命人道:“在院子里燃三堆火,点燃我带来的黄色符箓,然后在每个窗户上面都浇上鸡血!”
跟来的人立即照办,一大盆一大盆腥气四溢的鸡血被抬了进来,哗啦啦泼在窗户上,再顺着窗户流到地面,整个院子里血水横流,污糟恶心,再加上燃起的几堆火,燃烧的大量符箓飞起纸灰,院子里纸灰与火光同舞,血水共烟气四溢,这下倒真如妖魔临凡,地狱重现了。
冲天的腥臭和火烧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恶臭,所有人都呕吐着退了出去,太史阑却无法避让。
她脸上还留有刚才被喷的鸡血,漫天飞腾的纸灰更容易粘附在她脸上,整张脸粘腻肮脏,鬼似的。烟灰甚至粘住了她的鼻子,连呼吸都带着焦灼的气味。这一刻的感受真的糟糕至极。
太史阑受过伤,吃过苦,但还从没这么被折腾过。
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到尽头了。
“噗。”那道士在手中点燃了一道紫色符箓,含了一口水,将那符箓燃烧后的灰,喷在了太史阑的脸上。
太史阑觉得瞬间要窒息。
她还闻到那人的口臭!刚才一定吃了大蒜!
太史阑忍无可忍——
正在这时她听见道士道:“听闻你身怀有孕?如此想必小鬼附身,速速起出——”
同时外头还有匆匆赶来的常夫人的高声提醒,“明道长,做法轻些,莫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太史阑一怔。
随即她的火气便蓬一声烧着了!
容!楚!
这天杀的混账!
竟然真敢捏造我怀孕谎言,是又要造成既成事实逼我就范?
还有没有下限?
太史阑闻着腥臭,憋着呼吸,眨着被烟熏的肿起来的眼睛,内心里翻涌怒号——
我要阉了你!
怀孕!怀孕!叫你一辈子别想怀孕!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眼神往下一落,落在自己袖子上。
对面正盯着她,想看她到底有什么妖异的道士,眼光自然而然随着。
这一瞧便看见她手腕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道士喜道:“是了!定然这里有古怪!”一伸手翻开她袖子,随即便觉得手指一痛。
然后他也定住了。
他一定住,太史阑和苏亚就恢复了自由,太史阑冷笑一声,把手腕上的人间刺换个方向收回原位。
刚才她只是把人间刺换个位置刺尖向上,微微露出袖口而已,这眼光引导的一招,当初连容楚都曾经着了道,何况这个道士?
中“遗忘”会出现短暂的茫然状态,太史阑趁势把道士往那些鸡血血泊里一推,一脚把身边一盆绿叶植物往前方火堆上一踢。
砰一声火星四溅,道士带来的下人婆子纷纷走避,火堆顿时灭了一个,苏亚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即飞起几脚,把院子里的石墩花盆之类可以移动的重物踢飞,半空中嗖嗖几声响,火堆先后被压灭。
随即苏亚拉着太史阑纵身而起,踩着人头跃上墙。两人对墙下一望,好家伙,外头人更多!整座墙下挤挤挨挨都是人,中间围护着常夫人,正忐忑不安地等在院子外,大概道士作法,这些人不敢惊扰。
此刻院子外的人听见动静,又看见院子黑了,都不安地仰头上望。常夫人一抬头,正看见两个人冲上墙头,此时院子内光线全无,黑暗中两人满面鲜血,鲜血上还有一块一块的黑灰,在冷寂的月光下神情狰狞,如两只刚刚饱饮鲜血的恶鬼。
其中一只恶鬼,还冲着她咧开了雪白的沾血的牙齿,忽然对自己的肚子捶了捶,动作饱含恶意。
常夫人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墙下顿时骚动。
“夫人晕倒了!”
“快来救夫人!”
“道长!明道长!快来救夫人!”
众人都操心常夫人去了,也没人管这两只“恶鬼”,太史阑和苏亚跳下墙头,正迎上闻风赶来的自己的其余护卫,太史阑二话不说,手一挥。
“走!”
火虎等人乐意之至,赶紧拥着她去牵马,半路上遇见赶来的常府的两位公子,他们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太史阑夜半要走觉得不妥,急忙追上去大喊,“太史姑娘停步!这是怎么回事”一群嬷嬷远远地也喊起来,大叫,“拦住太史姑娘!她不能到处乱跑,夫人醒来会怪罪的”
太史阑听着,恶向胆边生。一转头对苏亚咧咧嘴,指了指肚子,又虚空捶了捶,又做了个东西掉下来的动作。
看懂这动作的火虎不忍目睹地转过头去——哦,太恶毒了
苏亚此时也一肚子气,脸上鸡血还没来得及擦干,一阵阵腥臭冲得想吐。看见太史阑动作,想也不想便回头大喊,“别追啦!我家大人肚子里的孩子被你家夫人折腾掉啦!”
整个鸡飞狗跳的常府忽然静了。
两位常公子拉着马缰的手一松。
嬷嬷们追出的步子一顿。
四面赶来要阻拦的护卫们一呆。
“啪啪啪”一阵急速的马蹄声,太史阑的队伍趁着这一瞬间的真空寂静,直接一路撞开门闯出去了。
等她们跑掉,常府才稍稍回过气来,众人面面相觑,眼睛里都写满,“天哪,这是真的吗?”
随即常夫人也幽幽醒来,醒来听说太史阑跑掉,先是满面怒容,随即再听婆子期期艾艾说起那句“孩子被折腾掉了”之后,险些再晕过去。
众人也闭嘴不敢说话,都知道这话的严重性,容家何等身份地位?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如果真的是被常夫人折腾掉的,那么常家以后好日子也到头了。
常夫人呆了半晌,满头大汗滚滚而落,忽然大叫,“不对!不对!明明是她自己折腾掉的!刚刚跳上墙头的是她吧?我看见她狠狠捶了她自己的肚子!啊!这个可怕的女人!自己中了邪,不想要孩子,还要恶毒地栽在我们身上!”
众人深有同感,立即附和。
“是的,太史大人明显不想要这孩子,你看她还跳墙头,是跳!不是爬!”
“她走路多快,哪有一分珍重身体的模样?”
“她一定是中了邪!正常人不会这么做!刚才我看见明道长明明定住了她,忽然又被她定住。这不可能!明道长何等法力?为什么一开始能定住她后来反而中她的招?刚刚她一定是妖魔附体!”
“是的是的!这怎么能怪在夫人身上?怎么能怪在我们身上?一定是她自己有问题!”
世人在责任面前,多半先想着如何推卸,左推推右推推,也便觉得事实真的便是那么回事,越说越理直气壮。
常夫人也不晕了,自觉生死存亡之际,容不得她娇弱,足可毁灭常家的大难在前,她必须要力挽狂澜。她一骨碌爬起来,大声道:“给我纸笔!我要将这里的事立即去信丽京说明!”
众人心领神会,急急扶夫人去书房了——太史阑行路匆忙,肯定不会来得及写信,夫人必须抢在前面把事情真相和国公夫人说明,这叫恶人先告状!
哦不,这不叫恶人先告状,这叫提前申明真相,以免国公夫人被妖女所趁误会自家姐妹!
太史阑根本不会写信去丽京。
她脑子里还没有什么婆家婆婆之类的概念,在她看来,和容楚在一起是她自己的事情,不需要谁同意,她愿意才是最要紧的。
至于谁要写信告谁的状,告去呗,这天下谁有资格审判她?
她一路出了常府,夜里无法出城,就回到原先的客栈先歇脚,院子还包着,花寻欢带着二五营的学生还在等她,她和苏亚血淋淋地进客栈时,老板险些以为强盗上门要报官。
太史阑匆匆洗漱,倒头就睡,这一天她也折腾惨了。
她也不担心常家的人找上门来,他们本来就没有资格管她的去留,闹了这么一场,估计常家也余悸犹存。
太史阑叹口气,心想容楚家的亲戚不会都这种德行吧?这个是容楚姨妈,也就是他妈的姐妹,性子会不会差不多?这要差不多就糟了。
糟的不是得罪了未来婆婆的姐妹,而是这样子她会更不高兴踏入国公府的。
太史阑想了想,觉得解决这问题也很简单,大不了把容楚睡了不负责就是!
然后她觉得问题解决了便痛快地睡了。
百里外某人又打了个喷嚏
第二天一早太史阑醒来,从容出城,果然常家的人没来滋扰,估计也是怕了她了。
太史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