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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9年出任西德第一把手的勃兰特打开了大门。
勃兰特提出当时还令人惊骇的理论:既然依赖西方国家已产生僵局,应该通过德国与共产主义世界修好之路,来追求两德统一。他力促西德承认东德附庸,接受对波兰之边界线(即奥得一尼斯线),并且改善与苏联的关系。东西方关系和缓下来,苏联在两德统一问题上可能就不会那么僵硬。起码,东德百姓的情况或许可以获得改善。
起初,尼克松政府对勃兰特提出的东进政策极为保留。两个德国互相引诱,她们或许到最后会如阿登纳和戴高乐所担心的,在某种国家主义的中立主张上,取得一致立场。联邦共和国有比较吸引人的政治、社会制度;共产党方面占便宜的是:她一旦获得他国外交承诺,其承认就不会被翻案,而且她握有两德统一的关键。最重要的是,尼克松政府为西方阵营的团结担心。戴高乐业已使法国退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并且自行与克里姆林宫和解,而破解了西方对莫斯科之统一阵线。华府对于西德独立自主、脱离阵营,颇为惊骇。
勃兰特的方案得到动力越多,尼克松及其助手就越了解到,无论东进政策有何缺陷,替代方案仍更危险,情势业已越来越明显,霍尔斯坦主义已不再可行。到了60年代中期,波恩已修正其对东欧共产主义政府的做法,借口是他们并没有自由自行决策。
然而,问题当然并非如此简单。60年代里,谁也不相信莫斯科会昕任其东欧附庸未经过重大危机就崩溃。任何源自德国坚持其国家期望的危机——或者以此名义提出而产生之危机——都极有可能使西方国家结盟分裂。没有一个盟国愿意替造成其战时生灵涂炭的德国是否统一,而出头冒战争之风险。赫鲁晓夫威胁要把柏林的通行权交给东德共产党政权时,西方盟国并未立即有所反应。同样也不例外,柏林墙的竖立,象征德国分裂,西方盟国也默认坐视。多年来,民主国家对德国统一的主张口惠而实不至,毫无实际作为。大西洋盟国的德国政策已告破产。
尼克松及其策士因此接纳东进政策作为必要的政策,不过他们也认为勃兰特和阿登纳不同,对大西洋联盟从来没有感性上的坚持。世界上只有三个国家有能力打乱欧洲战后现状——美、苏两大超级强国,以及德国,如果她决定不顾一切追求统一的话。60年代,戴高乐的法国曾尝试打破原有的势力范围安排,并未成功。但是,德国身为欧洲最强大的经济体,又是在领土上遭到最大折磨的国家,如果她决定解决战后体制,其后果之严重恐怕难以忽视。当勃兰特显示出有意自行向东方阵营试探时,尼克松政府认为,美国应该支持他,不要阻挠,免得西德因而脱离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甚至与欧洲共同体越行越远。
甚至,支持东进政策也使得美国在结束持续20年的柏林危机上有着力之处。尼克松政府坚持,一定得把东进政策与柏林通行权“严格挂钩”,也得把这两个问题与苏联整体节制一并论及。由于东进政策是以德国的具体让步为基础——即用承认奥得一尼斯河国界线以及东德政权,以交换关系改善等无形的东西——勃兰特得不到国会的支持,除非他能在柏林通行权及与之相关的自由上面,获得具体的新保证。否则,柏林深入在东德境内110英里之处,随时可受共产党侵扰,而东德的主权又已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完遂了斯大林与赫鲁晓夫当年以封锁和最后通牒要挟所求之心愿。在此同时,波恩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自行推进柏林问题之解决。只有美国具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抵拒因柏林孤立而潜伏的压力,也只有美国有足够的外交力量可促成柏林通行程序的改变。
柏林能够在苏联控制的地区内被团团围住而又保持合法地位,是基于一个法理上的假设:它在技术上仍由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四个战胜国“占领”。因此,有关柏林问题的谈判必须由美国、法国、英国与苏联等四国来洽商。苏联和勃兰特——通过其极为于练的亲信巴赫(Egon Bahr) 都向华府求助,希望能够打破僵局。通过错综复杂的谈判,四国在1971年成立新协议,保障西柏林的自由,以及西方国家进出柏林的权利。此后,柏林不再是国际危机焦点清单上的对象。当它再次出现在全球议程上时,已是柏林墙拆除,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瓦解之时。
除了有关柏林协议之外,勃兰特的东进政策也促成西德与波兰、西德与东德,以及西德与苏联之间订立友好条约。苏联会如此重视、强调西德承认由斯大林划定的边界线,事实上就显示出她的式微和欠缺安全。联邦共和国是个分裂的国家,表面上怎么会向一个核超级大国挑战?同时,这些友好条约给予苏联很大的激励诱因以节制其行动,至少在谈判及等候批准之时可以有此效果。这些条约送到西德国会审批时,苏联不敢轻举妄动,怕破坏了它们获批准的机会;国会批准后,苏联也十分谨慎,免得把西德又激回到阿登纳的政策去。因此,当尼克松决定对北越港口布雷封锁,并且轰炸河内时,莫斯科噤不做声。只要尼克松在国内政治地位稳固,缓和政策就可以成功地把东西方阵营在全世界的一切问题统一起来。如果苏联想从紧张关系和缓中收获其利益,他们也得对缓和有所贡献。
在中欧方面,尼克松政府可以把若干谈判相互联结在一起;在中东方面,它却利用缓和政策为安全网,同时亦降低苏联的政治影响力。60年代期间,苏联已成为叙利亚和埃及的主要武器供应国家,也是激进的阿拉伯团体组织、技术方面的支持者。在国际论坛上,苏联扮演阿拉伯立场的代言人,而且经常替他们最激进的观点辩护。
只要维持住这个模式,外交上有所进展就可以说是苏联支持的结果,同时僵局也有危机重起之虞。要打破僵局,只有各方全都正视中东固有的地缘政治现实方可——以色列太强大(或可以被塑造为太强大),以致集其全体邻国之力也击不垮;而且美国有反对苏联干预之力。尼克松政府因此坚持,在美国进行和平程序之前,不只是美国的盟邦,而是全体当事国都得表示愿意牺牲,苏联有高度的能力能提升紧张程度,但是却没有方法使危机完结、或以外交手段促成其友邦的目标。她可以威胁说要介入,一如1956年那样;但是经验一再显示,美国反对立场强,苏联就倾向退缩。
因此,中东和平之关键握在华府手中,不是握在莫斯科手中。如果美国仔细出牌,要么苏联会对真正的解决有所贡献,要么她的一位阿拉伯友邦会与苏联分道扬镳,转向美国。不管是何种情形,苏联在激进的阿拉伯国家中之影响力,将会降低。这也是为何在尼克松第一个任期的早期,我会有充足的信心对某位新闻记者透露,新政府将寻求把苏联的影响力逐出中东。这段不谨慎的谈话虽然引起风波,它却正确地描绘出尼克松政府即将奉行的政策。
苏联领导人不了解本身战略上的两难,试图引诱华府支持必会加强苏联在阿拉伯世界地位之外交作为。但是,只要苏联继续供应大量武器给予激进的中东国家,加之她们的外交方案又如出一辙,美国不会有兴趣与莫斯科合作——不过,认为与苏联合作本身就是目的的人士,并不明白这一点。就尼克松及其顾问的观点而言,最佳策略是彰显出苏联煽动危机的能力,比不上她解决危机的能力。若是阿拉伯国家的冤屈有理,美国愿意回报她,借以鼓励阿拉伯的温和立场。此时的苏联只有参与中东的外交交涉,否则不能不缩到一边去。
美国在追求此一目标时,采取两项互补的政策:对于苏联军事支持或涉及苏联军事威胁的任何阿拉伯国家之举动,皆予以封锁抵制;若是阿拉伯领袖不满僵持对峙,而与苏联疏远而转向美国,这将引导和平进程。这些条件在1973年中东战争之后出现。
在此之前,美国走在崎岖道路上,备极辛苦。1969年,国务卿罗杰斯提出一项计划(后来称为罗杰斯方案),支持以色列的1967年边界线,但略作修正以换取全面的和平协定。它和过去的具体事实尚无变化即提出的方案,遭到同样命运:以色列拒绝接受它划定的边境线;阿拉伯国家则因为还未预备承诺和平,也不能接受它。
1970年,以、阿又爆发严重的军事对峙情形。战事首先在苏伊士运河区发生,埃及针对以色列展开所谓的消耗战。以色列深入埃及,进行大规模空袭作为报复,苏联也在埃及安置大型防空系统,派出约15000名苏联军事人员负责操作。
危险并非只局限在埃及。同年,在约旦境内几乎以一个国家的形式存在的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劫持四架飞机,飞往约旦。侯赛因国王因此命令约旦部队进攻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并且将巴解领袖驱逐出境;叙利亚挥兵入侵约旦;以色列军事动员。中东似乎已濒临战争边缘。美国也大规模加强它在地中海的海军兵力,并且明白宣告决不容许任何外力干涉。情势旋即明显,苏联不肯冒与美国决斗之险。叙利亚撤军,危机也告落幕。哪一个超级大国对中东地区前途更有影响力,已经由此向阿拉伯世界展示。
尼克松策略已有影响力的第一个信号,出现在1972年。埃及总统萨达特把所有的苏联军事顾问解职,并且要求苏联技术人员离境。同时,萨达特和白宫之间也开始有了秘密外交接触,不过先后受到美国总统大选,以及水门事件之牵制,未能全力推进。
1973年,埃及和叙利亚联手攻打以色列。以色列和美国完全没料到这一行动,显示出成见经常对情报分析影响太大。美国方面的评估一向是,以色列兵力强大,阿拉伯国家的警告都是虚词恫吓。当时并没有迹象显示苏联积极怂恿埃及和叙利亚发动战争,萨达特日后也告诉我们,苏联领导人一开始就力促埃、叙停火。苏联重新装备其阿拉伯友邦的程度和影响,也远远不及美国对以色列空中运输补给。
当战争停止时,阿拉伯军队的作战表现比起以往历次以阿战争都要英勇、有效。但是,以色列已越过苏伊士运河,直抵距开罗约二十英里之处;以军占领的叙利亚领土亦到达大马士革近郊。此刻就需要美国插手帮忙,先恢复战前原状,再促进和平了。
第一个认识到这一点的阿拉伯领袖就是萨达特;他放弃早先的“全然或全无”策略,离开莫斯科而转向华府,寻求协助逐步达成和平。甚至,在两人之中被认为比较激进,也与苏联关系比较密切的叙利亚总统阿萨德,也请美国外交干涉,以解决戈兰高地被以色列占领的问题。1974年,以色列与埃及、叙利亚达成临时协定,开始撤军,换取阿拉伯的安全保证。1975年,以色列和埃及达成第二个撤兵协定。1979年,埃及和以色列在卡特总统支持下,签订正式和平协定。此后,历任美国总统都对中东和平进程有重大贡献,例如,1991年在贝克国务卿策划下,阿拉伯人和以色列人第一次首次谈判;1993年9月在克林顿总统支持下,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人达成协议等等。克里姆林宫在上述任何和议中,均未扮演重要角色。
本章限于篇幅无法细述中东外交交涉之种种,主要只谈论美国如何运用她与莫斯科的关系,削弱苏联在中东的势力,又不引起重大危机。1970年的大辩论里,批评尼克松的人士常讥笑他,希望苏联能基于自身的醒悟而与美国达成协议,缓和紧张局势,纯属空想。然而,尼克松的中东外交交涉是他及其顾问如何看待总统一再声称的“和平架构”之上好实例。它不是不切实际地追求合作,而是进行地缘政治竞争的一种方法。美国的策略是基于下列前提:苏联应该面对抉择,或者与其激进的阿拉伯代理人分手,或者接受影响力的降低。最后,此一策略的确降低苏联的影响力,也把美国置于中东外交上的枢纽位置。
尼克松政府依循两条路线去达成此一目标。中东战争期间,它与克里姆林官几乎保持每天接触,避免在战火炽热之际,基于不充分的资讯作决定。这不能阻止隐藏在交互冲突的利益中之一切紧张,但却能减少因误解而发生的危机。我们同时亦就广泛的问题进行谈判,以便让苏联领导人有着不愿处于危险境地的诱因。柏林问题之谈判,使苏联对中东局势十分节制,直到1973年。后来的欧洲安全会议也使苏联在多项外交穿梭中,保持温和反应,因此在中东外交交涉上沦至旁观地位。界定进展的重要指标与达成的协定之间,需要保持精密的平衡,因而就必须依赖苏联的善意。缓和,不仅促使国际局势平静,也创造出一种抑制作用,使得苏联领导人接受近似地缘政治大撤退的结果。
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