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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阑见她转哭为笑,心头大悦,二话没说便挥毫签下自己的名字,目不转睛的望着景颜,一双手也开始不安份起来,笑意猥琐,“今日夜也深了,不若去我府里住上一夜,明日本王派人亲自护送你去码头,如何。”
景颜心里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禽兽嘴里塞满蛇溪香,然后把他丢到猪笼里关上一晚上。
面上强压住不悦,她尴尬地将薛阑的手推开,“不劳烦殿下了,我借住的客栈就在不远处,况且楚国治安甚好,想来定是无碍的。”
说罢,收起契约便想走人。薛阑双眼微挑,两边的侍卫领命,纷纷上前阻断了她的去路。
“美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王有意留你,美人可千万别负了本王我一片好意。”
景颜转身,虚笑几声,“太子殿下这是什么话,小人明明是个男儿身,殿下怎的叫我美人……”
薛阑似已失了所有耐心,下令道,“给我绑回去。”
那几人得令便要上前抓人,薛阑又冷不丁加了一句,“给我轻点,不许伤着他。”
路子歌在屋顶已经看了好一会戏,之前景颜哭诉自己凄惨身世时,他都差些没忍住要为她拍手喝彩,这戏演的当真比外头戏台上的戏子还要可歌可泣。
见薛阑留人不成要动强,他本想施手相助,奈何没收到这丫头发出的信号,只得强压冲动,攀在屋顶继续等待时机。
只见峰回路转间,景颜忽然主动靠向薛阑,强颜欢笑,“殿下这是要做什么,若殿下执意要留小人,小人从了殿下便是,何需费这些周章。”
薛阑见她识大体,将她揽在怀中,笑道,“美人如此,甚好。”
说罢,便要拥着景颜离开,谁知忽然脚下无力,头晕目眩,再想开口,眼前已是漆黑一片,当即便晕了过去。
路子歌见时机成熟,手上暗器以极快的速度朝其余三人扔去,三人还未回过神来,已然身中暗器,纷纷应声倒地。
景颜拍了拍手,又顺带将薛阑摸过的手臂用力拍了拍,将契约书扔向他,这才朝路子歌道,“如今,你可信我了。”
路子歌从屋顶跃下,拿过契约书,望着薛阑亲手签下的名字,终是无话可说。
方才的一切他亲眼所见,霜茶确实是薛阑买的。云庄探子早就说过,月貕是薛阑亲信,那么龟膏是谁命月貕加在药中的,不言而喻。
他收起契约书,“能够证明毒是薛阑下的又如何?如今楚国大乱,薛蒙就算再有治国之道,也不可能打败权势在握的薛阑。”
“我之所以让你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并非想要你帮我。若你现在同意薛阑并无资格胜任新王,我才能告诉你之后的计划。”
路子歌凝望她良久,窗外戏台上的曲目已然换成《蝶恋花》,花旦幽幽唱着;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凝思片刻,朝她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
景颜知道他并非食古不化,亦知他是个明事理之人,见他终于被自己说服,不由大喜,刚想开口赞赏。谁知先前带人去拿银两的延勋赶了回来,路子歌听到声响,忙握着她的手打开窗户飞跃离开。
延勋及其它随侍见薛阑倒卧在地,又见窗口大开,忙留了一人看守,带着其余两人奋力追了上来。景颜见有人追赶,忙加步了飞驰的步伐,手却仍是紧紧被他握着的。
他温润如玉的掌心,厚重且温暖。
两人在喧闹的夜市飞檐走壁,速度快如魅影,疾如电闪。身后追兵不断,延勋亦是使出全力飞速前行。
景颜明白身后追兵的轻功并不在他们二人之下,他们行踪本就不便公诸于众,若这样胶着,让延勋顺腾摸瓜查到些什么,反倒吃亏。她灵机一转,手下使力,忽然将路子歌拉下屋檐,在夜巷中快速穿梭。楚国夜巷繁复,市口分支错节,凌乱且多变,延勋跃至一处十字路口前,却再寻不到二人的踪影。
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作罢,临行前抬脚将身边的竹筐踢得粉碎,愤恨带人离开。
景颜小心翼翼地从后巷探出半个脑袋,见延勋带人走远了,方才长吁口气,回过头刚想告诉路子歌安全了,却猛然发现两人此时的姿势甚是暧昧。
因为是情急之下将他拽进墙角,也不知这巷口竟异常狭窄且拥挤,将将容得下两人勉强站立,景颜此时半个身子都斜倚在他的怀中。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月华如霜,凝雾迷眼,眼中盛满星光月色。
两人皆因长时间的奔跑而粗喘着气,她亦是感到氛围有些古怪,下意识地想向后退,却发现身后便是墙壁,竟是退无可退。
他的手仍紧紧握着她的,手中甚至积了一层薄汗,却始终不愿松开她。
她的手微微使力,想要从他手中抽离,却被他用力反握住。
“路子歌……”她疑惑于他的反常,命令他松开,“放手。”
一向顺她心意的人今天却铁了心要与她做对,只简单的回了两个字,“不放。”
“你!”她颇有些气急败坏,抬头想与他理论,却又见他英俊的轮廓在夜色下愈发迷人,只得生生将头扭开不愿看他,“你到底想怎样。”
他的唇靠向她耳边,声音魅惑嘶哑,扬唇邪魅地朝她浅笑,“怎么,怕了?就算我想怎样,凭你使暗器的手段和身手,也得逞不了的,不是么?”
她眉宇微蹙,将这些时间积压在心底的不悦统统爆发出来,“路子歌,你觉得这样很好玩么!在云城时便莫名其妙,明明跟你说了让你离开我的世界,你耳朵聋了还是怎样,干吗非跟着我不可!还中了蛇溪香的毒,惹一堆麻烦,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还是怎样!待我回安国,你我便恩怨尽消。你不是说过要与我保持距离么,免得被人看了去,在外说我是非,即是如此为何还要这般与我纠缠不休……”
说到一半,声音竟开始哽咽起来。她强忍心中酸涩,喃喃道,“怎么,难道你忘记你我身份有别了么,忘记我是安国皇妃。”
路子歌的手抚上她的眼角,指尖触及她冰凉的泪,心不由一紧。
他吻上她的眼角,浅声道,“这里是楚国,你是凌景颜,只是凌景颜。”
欲语泪却已先流,终是忍不住眼眶中的泪,倾眶而下,落满脸颊。
他缓缓俯身吻她,那样用力深深地吻,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唇舌眷恋交缠,十指紧扣,掌纹相错。她的气息似曾相识,那样熟悉真切,却又遥不可及般的虚无缥缈。
他细细描摹她的唇线,她心存报复,用齿用力咬向他的下唇,惹得他不由轻笑,宠溺地唤她,“傻瓜……”
“路子歌,你这个混蛋……”那一句傻瓜,喊得她心快要跳出胸口。她将头埋在他怀中,紧咬双唇,不想让自己哭得狼狈,却终是掩不住在他面前的真实与落寞。
任她如何冷静设局,骗他上当。她仍不可欺骗自己对他的心意,她不愿他受伤,不愿他牵扯其中,成为上官燕黎宁愿弃之不用,也不愿倾力相护的棋子。
若在云城她与上官燕黎只是逢场作戏,换取他的信任。那么如今呢,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她究竟是怎样的心意与期待。
新月无边,天际皎月倒悬,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缺月挂疏桐,人初静。
在喧闹浮华的楚国,难得寻觅一处清幽之地,景颜跨坐在观月台栏杆上,望着遥不可及的星辰,璀璨的犹如稀钻般闪烁着灼目的光辉。
“刚才……”她转身望向路子歌,清风拂来,卷起她手中的酒香,沁凉怡然,“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嘛?”
路子歌背倚栏杆,与她相望而坐,舔了舔唇角滴落的酒渍,“在酒馆里又救了你一命?”他的笑容轻佻,不似以往她所熟识的路子歌,亦或如今的他,才是真实的那个他。
她摇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佯装深思,皱眉思虑半晌,“带你逃跑?”
她将身子往前靠了靠,继续摇头,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他亦前顷了脸颊,与她仅相隔几毫的间距,唇探向她的,声音中充满诱惑,“是这个么……”
他的吻里带了一丝馥郁醉人的酒香,顺着舌尖滑入口中,却没了苦涩,只余甘甜清香。
温柔的指腹滑过她柔嫩白皙的脸颊,他描摹着她的容颜线条,铬印在他的生命中,此生不忘。
暮霭沉沉,星辰千年,月有阴晴,人有悲欢。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犹似这个吻,渴望它能久一些,再长久一些,久到,不愿醒来。
他终于松开她的手,望不清心迹的双眸在黑幕下凝视着她,嗓音沙哑,他挑起她的下唇,直直凝望着她清澈见底的瞳孔,“你喜欢我么?”
她骄傲的昂起头,亦如八年前第一次见到上官燕黎那样,她勇敢地向他点头。
“可是,你已经是别人的妃子。”他的指尖恋恋不舍的在她脸上游走,声音轻不可闻,“在云城的时候,我看到你吻他,我以为你爱他。”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招惹我?”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轻阖双眼,让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或许是因为我疯了。”
只换来她云淡风轻的一句,“是么。我早就疯了。”
夜色渐浓,弦凉如水。
“你和上官燕黎是怎么认识的?”
静谧详和的夜色,远处城镇花灯的光芒透着朦朦的雾气洒在观月台侧,凄离昏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路子歌眺望楚国城池,码头仓库依旧繁忙,夜市人来人往,拥挤的街道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这个永远无眠的不夜城,车水马龙,街灯弥漫。
景颜眯着眼,已然微熏,“好奇。”
一个是离魂谷名震天下的前任顶尖杀手,一个是俯瞰天下傲视群雄的帝王。这样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相识结交成友的,她当真是无比好奇。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他向她挑眉,“你当真想听?”
她的笑容慵懒,微扬的唇角使得清水莲花般的容颜更显妩媚,“只要你能在我醉前说完。”
“我怕我说不完。”他只是叹息,风拂起青丝,似要将人卷进那无尽绵长的往事中,不肯罢休,“八年相识,怎能一夜说尽。”
景颜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路子歌干脆将她揽在怀中,让她倚在他的肩前,右手环过她纤细的腰际,待她挑了个舒适惬意的位置靠着,这才启了唇慢慢说起过往,“八年前,有买主来离魂谷,出十万黄金买安国八皇子的命。离魂谷中有很多祖上留下的规矩,其中一条,便是从不过问买主为何杀人。但此番要杀的人,是一位皇子。考虑到皇宫中守卫森严以及任务的特殊性,幽冥子决定派我下手。”
路子歌的瞳孔中映衬着景颜迷离混沌的目光,她轻咬下唇,对他的话颇有不解,“为什么会派你呢?绝魂剑及离魂剑比之你的无魂剑,都能让上官燕黎死得更痛苦,还是因为八年前你的武功在七人中是最出众的,所以幽冥子才决定让你去执行这个任务?”
他幽长的叹息,摇头,“因为除了我,没有人能和上官燕黎成为朋友。”
“朋友?”景颜恍然以为自己提前醉了,因此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她试图将一切理清,“难道,幽冥子想让你和上官燕黎成为朋友,然后趁他不备,再痛下杀手?”
“你猜对了一大半,幽冥子确实想让我接近燕黎,取得他的信任,再伺机下手。但他并不想我与上官燕黎真的称兄道弟,他要的不过是任务的结果。怎样执行,他从不过问。那位买主除了想要上官燕黎的命,还要知道一个隐藏多年秘密。买主给了我们一年时间。起初我精心密谋了一个局,在先帝出巡狩猎之日,制造一起刺杀。夺魂施计让上官燕黎与随行队伍走散,并将一只喂了毒的猛虎放在他的骑射范围。本打算猛虎袭击他,使得他受重伤,我再假装路过救他一命,先皇得知此事必定会厚赏,我借机入宫,再寻机会接近燕黎。本来计划即将成功的,可是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丫头,竟纵身挡住了上官燕黎,破坏了整个计划。”
话至此,路子歌又饮了一口酒,却发现酒瓶已然空空如也,一滴未剩,他将空酒瓶在她面前晃了晃,“还有酒么?”
她却一言不发怔怔地望着他。
好半晌,才缓缓出声问他,“路子歌,你刚才说什么?”
啪地一声,她起身的动作带到身侧的酒瓶,瓶身摔向青瓦地面,瞬间便碎成粉末。
路子歌本想伸手去阻止那酒瓶的掉落,却终是徒然,不解地望着她,将之前说过的话重复道,“有一个小丫头,不知从哪冒出来,破坏了整个计划。听夺魂说那个女孩与上官燕黎应该只有一面之缘,甚至可能不认识,可是当中毒的老虎朝上官燕黎扑去的时候,她奋不顾身的替上官燕黎挡住了,所以上官燕黎毫发无伤,也害得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那……”景颜听到自己的声音随着寒风开始颤抖,“你可知道那个丫头最后怎样了?”
“应该命丧黄泉了吧。”路子歌早早便发现了她的异样,却不晓得是哪里出了错,“夺魂下毒从不留活口,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