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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率先朝后一步步退去,直至退到桥头,再慢慢等慕容华裳的轿子过桥。谁知轿子却不急着离开,而是停在了她身侧,慕容华裳掀起侧帘,望着景颜取笑道:“听闻永巷的老鼠特别多,半夜里睡觉时,别被吓着才好。”
她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应了声,“多谢娘娘提醒。”
说罢便想离开,谁知身后的女人不冷不淡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贼鼠一家。”
指尖掐进掌心,景颜深吸了一口冷气,终是逼迫自己咽下了这口气,她迈着步子走到慕容华裳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不等慕容华裳面露惊吓脸色苍白,她已然带着莫云及心兰迈着步子离开。
徒留慕容华裳一人,心神不宁,连声音亦是颤颤地,朝身边的嬷嬷道,“王嬷嬷……传信出去给左相,就说本宫找他有要事相商。”
石桥下万尾红鲤在水中欢快游曳,湖泊两侧千丝万缕的细柳红杏皆盛放正欢,柳梢如烟,叶薄如蝶,郁郁葱葱满是生机。
苍穹尽头,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正摇摇欲坠。
不知断线前,放风筝的人是否拉的太过用力,因此才生生扯断了厚重的缆线。不晓得,那人的指尖是否因为过于强求而布满伤痕。
…………………………………………《妃子谋》……………………………………
夏末,花落了一地。杏叶已经渐渐颓败,有一丝触目惊心的暗黄袭上叶尖,叶尾松动脆弱,风轻拂,便卷落一地尚未枯尽的杏叶。
艉湖山,瀑布泉。
艉湖山上雨雾缭绕,犹如仙境令人望不真切。雷雨初停,仍有细碎的雨滴往下落着,高大的松柏依旧是翠绿盈人的模样,树梢叶尾皆垂着些许雨滴,树尖轻扬,便簌簌落落的掉了一大片。伞尖垂着点点雨丝,水洛收起油纸伞,挂在竹屋边的屋檐晒晾。
泉声叮咚作响,落在耳侧,伴着鱼儿畔游时带起的旖旎,犹如吟曲。
“怎么现在才来?”不等她进屋,屋内已然传来急不可奈的声音,待她走进了,便朝她扑了过来,却不是将她抱个满怀,而是一把拿过她手中的竹篮,满脸皆是欣喜期待的模样,当望见篮中皆是素菜清汤时,一张小脸顿时便垮了下来,“我又不是兔子,怎么成天拿这些东西喂我。”
水洛见他孩子似的挑食,面上仍是静静的没有一丝表情,将竹篮子往桌上一放,“你爱吃便吃,不吃我待会拿到后山喂兔子就是了。”
男子一张樱红的嘴唇撅的老高,显得十分勉强的样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胡萝卜放在嘴里,艰难万分的嚼了两口,咕哝道,“下回记得带些肉来,成天吃这些青菜萝卜,你又给我披了件白袍子,估计连狐狸见了我都会把我当成兔子想把我叼走。”
“你大可放心,狐狸可比你聪明多了。”水洛笑着替他煮药,待调好炉火便掀起他的白袍替他查看,他见状忙将袍子扯了下来,脸上顿时便红了一片,说话也吞吐起来,“男女……男女授受不亲。”
“替你敷药的这段日子,你浑身上下我哪没看过。”水洛白了他一眼,继续掀他的衣裳,他扭捏不已,一双大手不停话的用力往下扯着袍子,水洛冷冷瞪了他一眼,斥了声,“小白!”
被唤小白的男子终于不敢再有所动作,乖乖的将手呈水平状伸开,任由水洛替他检查。
“嗯,腹部的伤口愈合的不错。不过手臂上刚结的痂怎么又裂开了?”水洛狐疑不解的望着那异样的伤口,叹了口气道,“你又去山上打猎了对吧?”
小白抿了抿唇,下意识的便想摇头扯谎,水洛一双凤目轻扬,便让他无所遁行,他只得坦白从宽统统全招了,“我是想你这些日子为了我上山下山奔波劳累,怕你累得慌,所以就想打些兔子给你补补身子。”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水洛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言之凿凿的教育他,“你忘记你也是只兔子了么,你怎么能残害同类呢?”
这番话乍听上去更像是戏谑,可是由着水洛严肃不已经没有一丝温度的语气说出来,竟像是在私塾的先生在对调皮捣蛋的孩童说教般让人忍俊不禁。
“我都说过我不是兔子了,你再把我当兔子养信不信我跟你翻脸!”
见他竟然敢反抗顶嘴,水洛侧手支着漂亮的下巴,一份万分期待的模样,气死人不偿命道:“我还没看过兔子翻脸呢,你翻一个我看看。”
小白朝她用力翻了个白脸,气道,“哼,不跟你玩了。”
“你再说一遍。”
小白被她压迫了数月,自醒来第一眼望见这个长相倾城的女子开始,到如今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他每时每刻都在受她压迫,他要反抗反抗反抗!他堂堂一个男儿,怎能被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耍的团团转!天理不容。
思及此,他鼓足勇气,朝她吼了句,“我说,我不!跟!你!玩!了!”
砰地一声!小白只觉眼前一片眩晕,回过神来时,只觉得鼻孔处哗啦啦两条鼻血正缓缓流淌着,好不欢快。
水洛揉了揉略显酸疼的着手,暗骂了句,这男人的鼻骨还真是够硬的。
待教训完了他,她又挑眉望着他,居高临下道,“再说一遍!”
小白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试图捍卫着仅存的最后一丝尊严,“我说……”
之后的话还未说完,水洛的双手已经摩拳擦掌起来,似恭候着他之后的五个字说罢,便齐齐迎向他的脸,打他个落花流水。
“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小白嘟着嘴,鼻前嘴角全是鼻血,狼狈不堪,鬼哭狼嚎道,“三天一毒打两天一小打一天一拳头,你对后山的兔子明明不是这样的……”
“哦?”水洛来了兴致,“那你说我对后山的兔子都是怎样的?”
小白用袖口胡乱擦了擦鼻血,起身先是将水洛抱进了怀里,丝毫没有察觉到水洛一脸惊讶,更不知道水洛的两只拳头皆紧紧握了起来,正蓄势待发给他致命一击。
抱完后他又伸手轻轻地抚上水洛的头发,动作十分轻柔的抚摸着,水洛抬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呆怔不已的望着他,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渍,委屈道:“你平日里先对那些肥球又是抱又是摸的,遇着几个长的俊俏水灵的,还不忘亲上两口。我自认长得不赖,平日里也乖巧的紧,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呢。不是拳脚相加,就是恶言相向,长得漂亮了不起啊,会做饭煮药就能欺负人么……”
说到最后,竟呜咽起来,“我要回家……我要找娘,让娘给我报仇……”
水洛见他这样不由掩唇轻笑,笑到最后干脆放声开怀大笑起来,直到笑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直不起腰来。小白见她不但没有一丝同情怜悯及反省,还这样嘲笑他,不由又来了脾性,嘟着嘴斥责她,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腔,“你笑什么?”
水洛强忍住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早说嘛,我见你平日挺享受的样子,还以为你挺喜欢我揍你的。”
小白闻言不由感到一阵内伤,比之她方才打在鼻梁骨的那一拳还要重上几分,他冷睨了她一眼,不屑道:“你见过谁平日里没事找事喜欢挨人揍的,若不是看在你是个女子的份上,我早把你拆了炖汤。”
“小白……”水洛提高了音调喊他的名字,“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趁我现在好好说话的时候还不快道歉。”
水洛的拳头与小白的一张俊脸近在咫尺,虽心有不甘,但话至嘴边,仍是变成了俯首称臣的一句:“主子,小的知错了。”
见他识相认错,水洛不由心情大好。将煮好的药汁由药罐中倒出,浓稠的药汁散发出香郁的药香,她将药汁吹凉,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喝得干净方才放心的将药碗放回桌面。临行前又不忘叮嘱道,“记得把饭吃完,我先下山去了。”
“洛……”身后传来他呜咽可怜的呼唤,“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带我到集市逛逛好不好?”
水洛头也不回的撑起油纸伞欲要离开,他一只大手紧紧扯着她的长袍,她回头,便对上他一双无害天真的眸子。
那双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山雾迷朦浸润太久而不染风尘的眸子。
终究是难以狠下心,她叹了口气道,“披件厚些的衣裳去。”
小白喜不自禁的披了件长袍,一把抢过雨伞,随着她踏着布满青苔的青瓦石板阶梯下山。山脉层层叠叠,如入云端。雨声时轻时重,打在伞檐石面,很快便漘湿了两人的布鞋。小白满脸欣喜,在这山上困了数月有余,再不让他看看外面的世界,恐怕他就要发霉了。
又似想到什么,他右手撑伞,从脖间取下一串用红绳寄着的玉佩,递到水洛手中不解的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水洛接过那串制工精致,形状奇特的玉佩,只见玉上赫然刻着一串玄武恪守的图腾,玉佩的背面用俊绁的小字迹刻着玄音二字。
她将那串玉佩系回到他的脖间,避重就轻道,“不过是普通的玉佩罢了,怎么你还想靠它卖笔钱?”
他挠了挠脑袋,颇有些无奈,“我还以为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呢,你不是说捡到我的时候我半死不残,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这是我身上唯一带着的东西,我怎么舍得卖了它,我还想靠它找回我的身份呢。”
水洛忽然止住步伐,小白一时没回过神,当发现自己走远,兀自留她一人在雨中淋着时忙跑到她身边,将伞撑在她头顶,不解道,“怎么突然停下了?”
“你真的想找回原先的身份?”水洛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说,心口竟堵得厉害,语气中亦是掩不住的落寞,“是嫌我待你不好,所以才急着想要恢复记忆么?”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白急着澄清,却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平日跟她吵架斗嘴说上几天几夜他都不会词穷,可是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问题,好半晌才断断续续道,“我总不能没有回忆的过一辈子,对么?”
水洛径直朝前走,声音又恢复了原先的冰冷,“那你便自己去找吧,不要再回来了。”
小白闻言一把拽住她,急道,“你气个什么劲?我又没说要走,我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寻回我的过往,又没说我要离开你。”
“你的意思好像我非要把你留在我身似的。”水洛一把推开他的手,继续朝前头也不回的走着,小白将伞撑在她头顶怕她淋湿,一边语无伦次的解释,“我没说你非要留我在你身边,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不不不……是我舍不得你,但你总归要给我些时间……”
她不再说话,慢步在前,他撑伞在后,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水洛不语,他亦不言。
雨水漫天遍地落了整整一天,将整个安国城池都染上一层淡淡的哀伤。
水洛在艉湖山脚发现玄音时,他浑身皆是触目惊心的伤痕,血浸透衣裳,奄奄一息。她带他回了艉湖山,让羽衣救治,耗了足足七天光景替他治疗,方才将他的命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只是醒来后,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羽衣说他头部在晕倒前曾受到重创,伤到叶额,因此失了忆。因此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为何会遍体鳞伤出现在艉湖山脚的缘由,也统统忘得干净。
羽衣四处派人打听路子歌的下落,却迟迟没有音讯,后来干脆自己下山寻找,嘱咐水洛好生照料玄音。
三个月的相处,从陌生到相识从熟悉到依赖,水洛渐渐忘却自己的身份和任务,与他在山打闹拌嘴,悠游自在,一天便混混沌沌的过去了。
脚踩刀尖的日子,仿佛已是过烟云烟,统统不复存在。可是她明白,终有一日,她仍要以洛染的身份生活,虚情假意的在青楼卖笑迎客,暗中套取各种情报和秘闻。
如今,她贪恋这三月闲暇时光,只愿时光暂止,再不往前。
她叫他小白,只因希望他能像张白纸一般,所有的一切皆能重头再来。
有时她会觉得玄音是幸运的,因为他忘记了一切,虽没了往日快乐的回忆,却也可以理所当然的逃避过去的恩怨及伤痛。
“小白。”水洛忽然再次停下步伐,发际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雨水,水滴沿着脸颊滑落将她的容颜晕染,犹如水墨青花般惹人怜爱。“若我告诉你,等你恢复了记忆,我们必须要分开……”水洛的话还未说完,却已经得到了他的答案,“那我便不要那些回忆了。”
他的眼里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将伞沿又往她头顶移了几分,任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浸湿,他敛着双眼,沉声道:“没了你,要那些回忆又有什么用。”
雾里看花,花正浓
三个月的相处,从陌生到相识从熟悉到依赖,水洛渐渐忘却自己的身份和任务,与他在山打闹拌嘴,悠游自在,一天便混混沌沌的过去了。
脚踩刀尖的日子,仿佛已是过烟云烟,统统不复存在。可是她明白,终有一日,她仍要以洛染的身份生活,虚情假意的在青楼卖笑迎客,暗中套取各种情报和秘闻。
如今,她贪恋这三月闲暇时光,只愿时光暂止,再不往前。
她叫他小白,只因希望他能像个白纸一般,所有的一切皆重头再来。
有时她会觉得玄音是幸运的,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