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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跌到一半,被人扯住手臂大力一拉,借了手劲儿就也重新站好了。
“功夫不错啊。”段溪桥松开她,手腕翻转收刀扛到肩上,问道:“傅林生是你什么人?”
傅倾饶重重喘息了几声,答道:“我父母双亡,养父将我带大。”
两人都姓傅……段溪桥的神色松动许多,“你轻功不错,但他最强的乃是鹰爪功。只是那功夫至刚至硬,你性子体质皆偏阴柔,却是没法学到真髓,不然刚才也不至于用拳了。”
傅倾饶嘿笑道:“我一向懒惰,能学会保命跑路的功夫就行了,其他的就算了。”
段溪桥静立片刻,终是露出了惯常的笑容,回刀入鞘,“下次你再翻城墙救朋友的时候,记得小心着点。随随便便就被人给发现了,我大理寺颜面何存!”
傅倾饶只以为他是因了“女鬼”一事试探她的轻功,索性顺势将这方面的功夫显露出来。但她没想到他仅凭着那天夜里“女鬼”之事,竟联系上了十一被救,还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心中微惊,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反而露出个不情愿的笑容,“难道大人为了大理寺的颜面,就能罔顾人命了不成?”
“嗯?”
“方才若不是下官运气好,怕是不死也伤了。”傅倾饶的语气生硬了许多。
段溪桥一顿,拇指轻抚着身畔刀柄,说道:“方才我并未用全力,况且,我准度拿捏得好,你不会有事的。”
傅倾饶哼了哼,“差点鼻子都要被削掉了。”
段溪桥看她别扭的样子,反而笑了。
“不过是个鼻子,若是真掉了,本官寻人给你缝上便是。”思量了下,似是十分自得,又点点头,“除了不能捏不能按,其他的应该与先前一样。”
傅倾饶看他脑补那么多,当真被气笑了,“掉了接上还能用?动都动不了,还一样呢,骗谁的。”
她这话一出口,段溪桥双眼骤然一亮,猛地大跨两步欺近她的身侧。
他离得太近,傅倾饶甚至闻到了他衣裳上淡淡的熏香味,顿时有些发窘,不由自主后退两步,全身紧绷警惕地问他:“做什么?”
“你还记得你刚才说的话吗?”段溪桥没想那许多,扯了她的袖子往大门走去,“就是方才说鼻子的。”
“记得啊……喂麻烦你先把手松开好吗?”
段溪桥置若罔闻,一路拽着她回到了院子里,来到乔盈面前才松了手。
“刚刚你说刘大人最后一次来时不与你谈笑,表情也僵硬许多?”
乔盈神色莫名的在段溪桥的手和傅倾饶的衣袖上来回扫了几眼,顺口答道:“是啊,刚才我不就和你说了吗?”
“那有没有脸色泛着青白,不带血色?”
“听你这么一说,再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方才我就觉得哪里不对,直到你说了刚才那些话……”段溪桥看向傅倾饶,“你将二者结合起来想想。”
在他期盼的目光下,傅倾饶压力巨大地将两件事搁在一起琢磨了下。
只一瞬,她就反应过来,震惊地道:“难道说……”
“没错。”段溪桥的唇角渐渐勾起,“就是你想的那样。”
那天去乔家鞋庄的,必然不是刘大人,而是戴了人皮面具的凶手。
想到那凶徒的恶行,傅倾饶牙关紧咬,捏紧了双拳,胸中怒气节节攀升。
乔盈对这案子一知半解,听了两人对话后并没有想明白其中关窍,但也知道当时去自己店里的应该不是刘大人本人了,疑惑之下脱口问道:“如果那人是凶手,又何必装成刘大人来我店里一趟?如果被人发现破绽抓起来,岂不是失算?”
她并不知道那些残肢其实藏得极其隐秘。不止城墙根的被发现是意外之举,就连摘星台的那双脚亦是如此。
那双断脚乃是在摘星台顶发现的。虽说摘星台偶有人去,但屋顶轻易没人去。前些天皇上兴致上来到那里赏月,有鸟粪从屋檐处滴下,弄脏了立在亭边的皇上的衣角。黄总管便派人去查探屋顶,本是要抓住肇事的鸟儿,结果却发现了它们。
凶徒定然对自己藏残肢之地极有信心,却不知为何偏偏多此一举做那假扮受害之人的事情。
傅倾饶和段溪桥也没想通这点,一时间,院中竟是静默了下来。
“有人在吗?傅大人家是这里吗?”
大门传来叩门声。傅倾饶还没开口,推门的“吱嘎”声就传了过来——刚才段溪桥将她拉进来后,只顺势用脚把门踢上了,没关牢。
王寺正额头冒汗气喘吁吁走了进来,脸色灰败神色颓靡。
傅倾饶讶然,“王大人您这是……”四下里扫了眼,赶紧拿了那把砍柴坐的小凳子搁在了他的面前。
王寺正朝她摆手的空档望见了段溪桥,眼睛骤然一亮,神色突然焕发了光彩,“大人您果然在这儿!”
“有事快说。”段溪桥思路被打断颇有些懊恼,不待王寺正答话,他又反应过来,“你怎么会来这儿找我?”
“大伙儿寻大人遍寻不着,林大人让下官来傅大人的住处瞧瞧,可巧您就在这儿。”
听到大家都在找自己,段溪桥猛地侧身,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王寺正这才想起来正事,顿时脸色重又难看起来。他看了看乔盈,发现她早已装作若无其事地去院子角落看荒草了,方才低声说道:“大人,不好了,京兆尹……死了。只,只发现了头。”
段溪桥慢慢地偏头看向傅倾饶,傅倾饶深吸口气,说道:“应该是一个人做的。”
“嗯。”段溪桥颔首,接道:“方才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也解释的通了。”
傅倾饶知道他的意思。
如今得知凶徒再次作案,倒推过去,便知他为何装作刘大人去订鞋了——他还要继续作案的话,刘大人之死发现得越晚,对他越有利。于是他扮作刘大人出现,不让人发现刘大人失踪已死之事。
可惜想通得太迟了……若是早点思及这一点,或许就能保住京兆尹之命。
傅倾饶心里难过,再看段溪桥,也好不到哪里去。
“是我的错。”段溪桥沉沉说着,紧了紧握刀的手,对王寺正道:“回大理寺。”
“好。”傅倾饶同王寺正一同应了声,又高声喊乔盈,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段溪桥将她拦住,“你就别去添乱了。”
见乔盈走了过来,他把傅倾饶往乔盈那边一推,“看你这身板,才忙活了几天就满脸菜色了。你给这小子好好补补,整天豆芽菜似的在外面晃荡,别人还以为大理寺发不出俸禄养不起人了!”
乔盈不知方才三人说过什么,笑道:“大人您还别说,他可真的是一文钱的大理寺俸禄都还没收到过。”
若是平常,段溪桥必然会回击一两句,此刻他却反常地对此沉默,只是叮嘱乔盈给傅倾饶好好补补,又呵斥傅倾饶,不准她再乱跑,便带了王寺正急匆匆走了。
傅倾饶愣了会儿,听到关门声响,这才回过神来,准备追过去。谁知刚往前走了半步就被乔盈拉住了。
“你就好好歇着吧。大理寺那么多人,他使唤哪个不行?偏就你那么劳累,凭什么!再说了,你又不清楚如今的京城是何状况,就算多耗上这半天时间拼了命地去想,又能有多些什么帮助?不如好好歇着养足了精神,明日再卖这些力气,省得到时候力不从心,反而拖了大家的后腿。”
她为了唬住傅倾饶,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却也有几分道理。傅倾饶沉默片刻,终究是不再坚持。
乔盈看她脸色不对,关切道:“出什么事情了?”
“有命案。”傅倾饶也不知道京兆尹之事有几人知晓,便没说出来死者身份。
乔盈知道十几年前的事情让她心里一直有阴影,对于死于非命之事比寻常人反应更大些,便也不多言此,只笑着和她说了些旁的事情。
过了许久,看到傅倾饶的脸上渐渐又有了些微笑意,乔盈这才松了口气,对她说道:“你准备准备,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傅倾饶应下后,便准备同她离去。
屋内传来几声低咳。
乔盈了解傅倾饶的性子,自然不太相信她那套“友人吃霸王餐”的说辞。但听到伤者咳嗽,却也忧心,就对傅倾饶道:“就这么把人丢在屋里?去看看吧,别是伤势有变化。”
傅倾饶方才虽然展露笑颜,也不过是安慰乔盈罢了,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案子,故而将十一之事给暂且搁下了。
如今听得他咳嗽,她晓得他素来是忍着剧痛都能不吭一声的,此时或许有话要说,便也进了屋。
☆、第14章 偶遇
傅倾饶到底有些不太放心,到了外间时,她还是倒了杯水,拿着去到床边给他喝。
十一正坐在床边,身姿笔挺。
傅倾饶将水递到他跟前,他顺手接过拿在手中,低声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案子?与刘大人和京兆尹有关?”
看傅倾饶淡淡挑眉,十一便告诉她,他方才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傅倾饶暗暗心惊。她没想到他在屋中居然连三人的低语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顿了顿后,点点头,将案子大体说了下。边说,边逼着他把水喝光了。
十一将杯子递还给她,端坐不动,静静思量。
傅倾饶生怕乔盈等得急了,叮嘱他几句后,就也离去。
只是出屋子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男子神色冷凝周身肃杀,单单静坐在那里,便生出一种生人勿近的逼迫感。
傅倾饶轻轻皱了眉。
方才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若是在这里间,以她和段溪桥的身手都不一定能听得到。但十一不止听到,还听清楚了,这说明十一的武功至少比她和段溪桥要高。
武功那么好的一个人……
伤他的人得强到什么地步?
乔盈说好好给她补补,可不是随便一句说笑,拉着她去的酒楼乃是京城中排了第二的。
——第一是仙客居。
等餐之时,乔盈问起十一的真正来历,“那人到底是谁?总不会真的是在仙客居吃霸王餐的吧。”
傅倾饶虽说对着乔盈没什么好隐瞒的,但那也只是针对她自己的事情。十一的事情要不要告诉乔盈,她不能代十一做决定。既然目前只有秦点暮能知道,那她此刻就不能说,于是答道:“唔,当时看他被人打得惨了,也不是坏人,随手帮了他一把。”
乔盈气恼地戳她额头,“你不是最怕惹麻烦了吗?那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这里又是京城,你就不怕是招惹了个大麻烦?!”
傅倾饶也不知道自己那样做是对是错,可想救便救了,当时哪顾得上那许多?于是任由她指责,一句也不顶撞。
等到小二端菜过来,乔盈就也止了话头。待到雅间中重又只剩下二人,叹道:“先吃饭吧。也罢,救都救了,总不能把人再扔出去。要不,等下让他跟我走,在我那里住段时间,伤养好了就让他离开。”
傅倾饶咬着筷子听她说完,这才说道:“没事,就让他在我那里住着,反正也没几天了,就……哎呦姐你又打我!”
“该!”乔盈恨恨地瞪她,却也不忘了压低声音,“你让一个大男人和你住一起,就不怕出事?”
“他不是那种人……啊不不,姐你别打,我说错了,我想说的是,你看他现在的状况,想做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乔盈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绷不住噗嗤笑了。
夹起几筷子菜搁到傅倾饶碗中,乔盈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重又放下,拍拍傅倾饶手臂,问道:“你跟姐说实话,你到底知道不知道那人的真实身份?”
“唔,他没告诉我。不过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吧。”
傅倾饶毕竟自小在京城长大,熟知京中世家大族。十一的年龄搁在那里,虽然他说‘序齿十一’时作了些许隐瞒绕了点圈子,但也是大实话。她仔细琢磨后,就也差不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乔盈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有几斤几两重,乔盈又怎会不知?既然问到了这个地步,傅倾饶便索性说了实话,让她安心。
“不能和我说?”乔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我看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而且,你知道了还真不如不知道来得自在。”
乔盈沉默片刻,方才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行,四儿,你向来有主意的,我就不劝你了。不过有什么事情,记得和我说。”
傅倾饶头也不抬,边吃边含含糊糊说道:“那是肯定的,不麻烦你麻烦谁啊。”
……
两人用饭时,乔盈特意点了些适合养伤之人吃的饭菜,让傅倾饶带回去,又问傅倾饶想吃什么,尽管说。
傅倾饶也不和她客气,又要了豉汁排骨和莲藕汤。
两人下楼时,其他的饭菜都已准备完毕,可莲藕汤还得等上一盏茶的时间。两人都懒得回二楼雅间,便坐到一旁的空位稍等。
就在这时,酒楼中又进来几个客人。
傅倾饶闲着无聊随意朝那边瞥了一眼,便看到其中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点暮正缓步朝楼梯方向行去,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和笑意。他身边五六个人显然就某事意见相左,一边说“定然要这样方才行得通”,另一侧则说“那样太危险必须慎重考虑”。
秦点暮不疾不徐,只静静听着,神色平淡未置一词。
傅倾饶没想到这种时候能够与他偶遇,顿时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