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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弓的弓身乃是杉木所做,厚重结实;弓弦用牛筋制成,韧性十足。这样宽大的东西被她细弱的肩膀背着,看上去比她的腰身还要粗壮三分,更显得她瘦小羸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詹沐清上下打量着她片刻,忽地释然一笑。他正要开口,一旁的詹玉郎窜了上来,说道:“大恒倒真是懂得待客之道。不让武将上来,就派了这么个不成气候的。”他嫌弃地撇了撇嘴,“难道大恒竟是没人了么!”
显然不把傅倾饶放在眼里。
方才詹玉郎站在一旁,傅倾饶未曾注意到。此时见了他,她不由笑了。
先前她倒是听说过詹玉郎被放出来的事情。
听段溪桥的意思,似是楚云西下狠手治了詹玉郎一番,让他答应将阿关那些宏岳勇士的性命留下,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才同意将他放出来。
只是她没想到这小子被关了这些天,脾气一点都没改。在别人的地盘上,还如此不知收敛。
傅倾饶抚了抚弓弦,扬眉笑道:“不是大恒没人了。而是你们若想与旁人交手,需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她浅浅笑着,勾起手指,将弓弦猛地一拨。长弓震颤,发出一阵嗡鸣。
“若是连我这个不成器的都赢不过,你们宏岳……又有何资格去求大恒其他人来与你们一战!”
此话一出神色骤变,先前那文质彬彬的清雅书生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眼神清亮目光坚毅的执弓儿郎。
詹玉郎不服气地想要冲过来再与她理论,旁边詹沐清伸手拦住了他。
“胡闹什么!这是什么地方?怎能随意使性子!”
詹沐清缓步上前,再次打量了傅倾饶一番,含笑说道:“不错不错,小子有些胆量,颇有点当年温家和詹家叫阵时的气势。你加油,我拭目以待。”
口中说着鼓励的话,语气却十分不屑,显然是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又特意将她与温家一同提起,其中讥讽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了。
傅倾饶毫不在意,随意地朝他笑了下,便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弓箭。
一共比试三箭,总成绩最好的便是赢家。
既是比赛,自然有许多规定。比如这次,就要求了三箭需得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全部射完。
负责喊令的是兵部的一名官员。在他口中道出“开始”二字后,詹沐清便搭弓上弦。
他缓缓移动箭尖所指的方向,瞄准靶心。待到有了八。九分的把握了,定一下神,手松箭出。
射中了红心的边缘处,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詹沐清颇为满意,自得地去看身边之人。却见对方正捏捏弓身、拉拉弓弦,还不时的眯着眼看看箭矢,全然不像是正在比赛的人,倒更像是……在挑弓箭。
詹玉郎自然也看见了。
他暗暗气恼,有心想发作,又记起了詹沐清的话,只得按捺住性子,凑到詹沐清跟前说道:“那人也太不把这比赛当回事了!这样挑三拣四的模样,摆给谁看?别是大话说了出来,却压根不会使弓箭,开始装腔作势了吧!”
他特意压低了声音去说,本以为旁人听不见。谁知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楚云西就冷冷一眼扫了过来。
詹玉郎咽了咽口水,彻底老实了,乖乖待在一旁再不言语。
詹沐清再次将箭搭好,边仔细瞄准,边说道:“管他怎样,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杀杀恒国的锐气就好。”
他那个‘好’字的音还未落下,旁边突然发出‘蹭’地一声轻响,继而‘嘣’地一下,一支箭已经中了靶。
詹沐清愣愣地放下弓箭,扭头去看。那箭射中了红色的靶心,只偏离靶心的正中一点点。
傅倾饶用指尖弹了弹弓身,懊恼地说道:“竟然不在正中?还是算得不够准。”
詹沐清转身去问詹玉郎,“他怎么做的?”
詹玉郎有些发怔,“就是这么一搭箭,然后就射了,然后就中了……”
詹沐清皱了眉,暗道那么短的时间还不够瞄准,应当是碰运气。眼看时间所剩不多,他正欲再搭箭,旁边又是‘嗖’地一声,一箭又已射了出去。
正中红色靶心的中心,不偏不倚。
詹沐清侧过身去看,便见傅倾饶又拿起了一支箭。
她晃了晃箭身,大致看了下,便搭在了弓上。只瞄了一眼,便松了弦。
箭急速飞出,将第二支的箭头劈裂后,再次射在了靶心的正中央。
傅倾饶满意地点点头,一转眼,就见詹玉郎正愣愣地望着她。旁边的詹沐清低头看着双手,神色莫名。
傅倾饶好心地提醒道:“你还两箭呢,时间快到了,赶紧些啊!”
詹沐清重新举起弓箭,正待瞄准,就听詹玉郎问道:“你刚开始不动手,是在试着熟悉弓箭吗?”
傅倾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颔首说道:“是啊。你们用新弓前,不也要这样做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没你这么费工夫。你那也太细致了些。”
傅倾饶也不多说,只含笑朝他们点了点头,便朝着台子边缘的楚云西行去。
观看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傅倾饶毫不在意,只悄悄瞪了楚云西一眼,无声说道:你又坑我。
楚云西拿出一方帕子,默默递给她,眼中满是赞赏。
“我知道你能行。其他人,我信不过。”
傅倾饶胡乱抹了一把脸,将汗拭去——刚才注意力过于集中,耗去许多心神,脸上早已起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她刚将帕子递还给楚云西,就听到周遭先是响起一阵‘嘘’声,继而是兴奋的欢呼声和叫嚷声。
“宏岳的蛮人还真把自己当成天下无敌的了!如今可是打了自己的脸!”
“正是!想我大恒人才辈出,哪需看他们宏岳的脸色!”
傅倾饶回头去看,就见詹沐清后面两箭都射偏了,远不如第一箭成绩好。
望着那神色黯然的少年,她想了下,走上前去,说道:“不过是切磋下罢了,不用太在意。你箭法不错,往后多多练习便是。”
詹沐清摇摇头,猛地抬眼,问她:“你在我这个年纪时,箭法与我现在相比,如何?”
傅倾饶想了想,说道:“略胜你一筹。”
詹沐清点点头,朝她抱拳一礼,“往后来宏岳时,到都城寻我。”说罢,竟是头也不回地向外行去。
詹玉郎“哎”了几声没能叫住他,匆匆对傅倾饶竖了竖拇指,跳起来就朝詹沐清的方向奔去。
有公公和宫女小跑着过去追他们,其余人则哈哈大笑,贬低和耻笑声次第响起。不多时,又有新的挑战者上台,欲与傅倾饶对战。
傅倾饶还未开口,楚云西已经替她拒绝了。那人见她有平王护着,不敢多招惹,赞赏了下她的箭法后,便去另寻了对手。
楚云西有事要与李长亭商议,傅倾饶便独自回了先前立着的地方。谁知段溪桥却已不在那里。
她四处寻了许久,终于在一个不起眼院子的僻静处找到了和林墨儒待在一处的段溪桥。只是他们二人跟前,还站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小太监中间横着一块门板,上面盖着一块大大的白布,白布下鼓鼓的,隐约是个人形。
“人是怎么死的?为何不告予其他公公,反倒是找上本官了?”
“奴才们、奴才们不敢啊。只是给他端了、端了杯水,他还没来得及喝,真的,一点都没喝呢,就这样了。真不是奴才们做的啊!求大人们给奴才们做主!”
两个小太监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段溪桥矮下。身子掀开白布,略看了两眼,俊挺的眉端便皱了起来。他用指尖轻轻揉着眉心,神色渐渐凝重。
林墨儒凑过去瞧了瞧,“七窍流血?这死状可是有些恐怖。咦?这位公公,不就是早晨给你……啊不,给王爷送请柬的那位么?今儿早上还健壮得很,怎地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傅倾饶闻言,忙加快步子赶了过去。
段溪桥听出是她,并未回头。林墨儒看了她一眼,见段溪桥没反应,就也没多吱声。
傅倾饶去到段溪桥身边,正要朝木板上的尸体看去,却在不经意间扫了眼身边之人一眼后,愣住了。
扯扯段溪桥衣袖,见他没反应,她顿时气恼了,又大力推了他一把。
“你看看你自己!流鼻血了!”
☆、第75章 对错
段溪桥伸出一指轻轻拭了拭自己鼻下;果然;手上沾了黏腻腻红艳艳的一小滩鲜血。
他挑着眉正欲嗤笑一番,抬眼便见傅倾饶满脸的担忧。眼波流转间;他改了主意;苦笑道:“果真如此。如何是好?”
他甚少露出这般无助的形态;傅倾饶有些不信。狐疑地打量他片刻;见他眼帘半垂神色黯然;夺目的五官都失了平日的光彩;这才信了大半;安抚地说道:“应当没事,你不用担心。”
说着拿出干净帕子搁到他手里,示意他堵上流血之处。
段溪桥接过帕子却没用;转手收到了怀里。又用干净手背撞撞林墨儒;将带了血的手指伸给他看。
林墨儒只顾着盯着尸身没多想,被他这一唤才发现他竟是流了血,忙掏出自己带着的布巾递给他。
段溪桥无视傅倾饶瞠目结舌的模样,十分理所当然地将布巾掩到自己鼻下,问道:“看出什么了没有?”
“许是中了毒。七窍流血的状况着实少见,若想知道真实缘由,需得送往义庄,让仵作仔细查验一下。”
林墨儒撩起袖子掰开死者的眼睑口唇看了看,又瞧了眼他流血的鼻子,突然一顿,猛地回头去看段溪桥,“你身子向来极好,酷暑干燥天里也未见你鼻腔出血,怎地这寒冬腊月倒是如此情形了?”他沉吟了下,慢吞吞说道:“今早你接过这位公公递过去的请柬……那东西还有谁摸了?”
段溪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声音因了布巾而有些发闷:“怎么?你怀疑我同他都是中了毒?”
林墨儒哼了声,说道:“你别这般不当回事。万一那物真的有问题,你可是逃不掉。”
他转而问傅倾饶:“你和王爷有没有出现不适症状?”
傅倾饶慢慢收回狠狠钉在段溪桥身上的视线,缓了缓神色,说道:“没事。段大人将请柬交给了楚里,王爷和我都没碰过。”
林墨儒大大松了口气,“那便好。我等下派人去王府,看看楚总管有没有事。”
又对两个小太监说道:“你们将尸身搬去义庄,若有人问起,便说这案子由我接了。”
小太监们说道:“都这种时候了,仵作们应该也回了家乡,不在义庄了吧。”
“董仵作肯定在。他孤身一人无亲无故,长年都住在义庄之中。”
“果真是中了毒……其实也没那么麻烦。”段溪桥查看完毕将白布盖好,在一旁懒懒说道:“你们要送去义庄,可以。觉得大冬天的不想动,想找副棺木将人偷偷安葬了,也未尝不可,别让人看见了就是。”
林墨儒瞪他一眼,吩咐两个小太监,“左少卿大人流血流糊涂了。按本官说的去做!”
待到人走了,他指着段溪桥怒斥:“说什么浑话呢?人命关天的事,怎能这般潦草对待?”
段溪桥悠悠然说道:“右少卿大人糊涂。此事怎能细究?你还记得那请柬是谁交给公公,让公公送去王府的吗?”
见林墨儒脸色骤变,他就笑了,“是陛下。”
招招手示意傅倾饶过来扶着自己,见她不动,段溪桥自顾自扶了旁边的石桌坐下。望见两个小太监早已走远,他轻笑了声,说道:“你可知都察院为何草草结了刑部两位大人的案子、将其暂定为悬案?”
他抬指扣了扣石桌,“那案子牵扯到了刑部官员,定案的时候必须经过大理寺和刑部。陛下叫了我和刑部的彭尚书去,示意都察院已经找到那杀人凶徒了,到定案之时,依着都察院的安排行事便可。彭大人没同意,我也没同意。你道是为何?”
他朝傅倾饶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讲。
傅倾饶想了下,说道:“两位大人是自杀。既是自杀,何来凶徒?”
“那便是了。”段溪桥笑道:“既然是自杀,那么凶徒从何而来?”
林墨儒为人刚正,正卿杨大人亦是这般性子。原先楚涵宣有事寻大理寺处理时,都是段溪桥出面扛了下来。这些年过去,林墨儒竟是不知其中关窍所在。
如今听段溪桥一通言辞,再细想那请柬出自何人之手……
林墨儒只觉得遍体生寒,连两位大人为何选择了自杀一途、他们自杀之事为何要掩下不查,都不敢细究了。一时间,竟是呆愣在了那里。
段溪桥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如今正卿之位空着,你我二人必有一个要顶上去。若是我也就罢了,如果是你,往后行事需得谨慎着些。别事情没办成,反把自己的性命给丢了。”
听他这话,林墨儒如梦惊醒,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急切问道:“那杨大人,杨大人是因何出的事……”
“敢情我刚才的话是白说了?”段溪桥嗤道:“该管的你管着,不该你管的,就不要多问。”他望了望万里晴空,忽地笑了,“能真相大白就好,管那真相来得早还是来得迟呢,先保住自己无恙才是正经。你说呢?”
他最后一句,却是侧过脸对着傅倾饶说的。
傅倾饶知他在敲打林墨儒的同时也在提点自己,心中五味杂陈。半晌后,轻轻点了点头。
段溪桥的笑容便又畅快了几分。
微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