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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
红琳从屋顶上下来跑到我的身边问:“哥哥,那个爷爷唱的什么歌呀?难听死了。”
芷阑将红琳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嘘,小姐,听大人讲话。”
青纶看着刚才时光树上新生的嫩芽,眼睛有些发亮。她低喃着:“道?生万物?卡术,这便是你要告诉我的么?”
风突然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灌满青纶的白色长袍。她从芷阑怀中接过红琳,宠溺地摸了摸红琳的额头,轻刮其鼻梁。
我望着她们渐走渐远的身影,轻轻一笑。
在往后的时光中,红琳时不时跑到我身边让我教她幻术,要么就缠着冽嶔让他教授当初打败她的那招。
每隔一段时间,都能收到来自哈拉克沙漠的信笺。
信笺上,父亲永远都是“一切安好,请勿挂念”几个字。偶尔,我会回到锦川王府小住,管家泰华这个时候就会为我准备好一切。
泰华是一个不善言辞的老人。可是,只要我回来他总是做到最好。还记得当年在卡葛尔牧原的时候,泰华每年月圆之时不顾旅途疲惫骑马三天三夜,只是为了给暮雪和我品尝风都新出的糕点。岁月在泰华的脸上留下了深深难以磨灭的印迹。我看着泰华有些佝偻的脊背以及蹒跚的脚步眼睛瞬间通红。
“华爷爷。”我拉着他的手轻声喊道。
泰华突然一愣,而后眼睛眯成一条缝,声音有些哽咽。
我问他:“还能骑马吗?”
泰华用手掌遮住嘴咳了几声,“我老了,”指了指自己牙龈上零星的几颗牙齿,“你看,都掉光了。”他拉着我的手向大厅走去。
感觉到他的掌心因为衰老和长久地劳作,皮肤显得粗糙和干涩,扎的我心疼。
泰华让我待在大厅中央,自己跑到偏厅从木匣子里取出我曾经最喜欢的桂花糕。老人看我吃桂花糕很是香甜的样子,心满意足。他眼里突地噙满泪水,不等我询问,便马上用手背擦干了眼泪。
“北涧,你吃啊,老奴我是太高兴了,如果你姐姐暮雪也在这,那该有多……”泰华忽然噤声。
看到泰华反常的样子,我突然想起那天在我走后他是最后一个和暮雪待在一起的人。走上前问泰华:“你是知道我姐姐的?你知道她在哪里?华爷爷,那天是你将暮雪带走的,你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对吗?”
我摇晃着泰华的身体,急切地想知道关于暮雪的消息。直到泰华不停喘息的声音传进我耳朵我才想到泰华他已经很老很老了,老得整个手臂枯瘦,半点气力都没有。
我扶他坐在大厅椅子上,一炷香后泰华恢复平静。他有些疲惫地看着我,“北涧,我老了,头发白了,眼睛花了,腿脚也蹒跚了,我并不能告诉你什么,你去问青纶吧,也许,她能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我在青纶的寝宫幻音宫找到了她。
当时,青纶优雅地坐在幻音宫的屏窗之上,手握一根青绿色箜篌放在嘴边吹奏着风都内那首最简单平凡的《镇魂曲》。
这首曲子我不止一次从冽嶔那里听到过,而且每次都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忧伤充斥在身体周围。
卡术这个时候就会走过来对我说:“北涧,你知道这首曲子的含义吗?”
我摇头,然后看到卡术用手掌虚幻地抚了抚他面前天空,喃喃道:“这首曲子,就是人们为了纪念自己已经罹难的亲人,他们害怕亲人在遭遇不测之后灵魂浮动,魂飞魄散,永无相见。他们吹奏这首曲子就是想要安抚亲人虚弱不堪的魂灵,希望投胎转世后能有相见的一天。”
青纶随意吹奏,曲调随风而扬,轻转蜿蜒,慢慢地飘向上空。
看着青纶落寞的背景突然想到暮雪,想到她也曾是这样在卡葛尔牧原,在月神草旁,寂寞落拓的样子。
风过,将青纶两侧的长发轻轻吹起,伴随着曲调高低起伏、随意荡漾。
“告诉我,我姐姐到底去了哪里?”我跨过宫殿大门,走到她面前。
乐声突然停止,整个宫殿似乎只剩下我和她轻轻地呼吸声。
青纶走下屏窗,宽大的宫装随风飘动。
“你凭什么认为我知道你姐姐的消息?”青纶反问,“虽然我贵为风域的王储,但你知道,有些事连我也无法告诉你。”
“这么说你是知道暮雪在哪里了?”
青纶轻轻一笑:“北涧,你是我的守护之将,请你记住自己的职责。”
“我只是想要知道我姐姐的消息,想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这又有什么错?”
青纶突然沉默,我看到她眼眸里一闪而过的伤痛,而后,她背对着我长久地沉默了下去。
当我走出幻音宫,走上那用青玉雕饰而成的长长过道,听到背后来自青纶干净而明亮的嗓音:“北涧,你知道么?有些事早在我们出生前就已经注定好了。”
青纶最终没有告诉我关于暮雪的消息,而我也只能在自己脑海中作出各种各样的猜测。
空闲的时候,我会捧着母妃留给我的竹简坐在潋滟宫的宫墙之上,咀嚼着里面关于魔法幻术的法则典故,让自己慢慢变得强大。芷阑则经常被红琳拉着在我宫殿里随意穿梭。冽嶔时不时被红琳用刚刚学会的幻术骚扰,但每次他都能够全身而退,气得红琳咬牙切齿,直呼不算。
抬头,看到半空中有些发黄的树叶,似乎时间便是这样淡淡走了过去。
日头东出,日落西下,四季更迭,轮回往复。
第四回 雪冥峰
一个月后,青纶找到了我,她只说了一句话:“想知道暮雪的去向就跟我到雪冥峰。”
雪冥峰,那座传说中卡飒山脉中段最险峻威仪的山峰,山上常年积雪,杳无虫兽。
我望着青纶有些清冷的容颜说道:“这是你和我交换的条件?”
青纶突然一转身整个宫装连带着长发随风飞舞说:“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难道不是?”我反问。
恍惚间我看到青纶有些困惑有些伤感的眼神,她静静地伫立在落叶飞扬的空地上,很久之后才轻轻说道:“北涧,也许,这只是一个借口,为你,也为我。”
我不知道青纶为什么要去雪冥峰,那是一个韶华殆尽的地方,终年冰冷无光。
风域的人都知道传说中的那个地方,但从来没有人到过那里。那样寒冷刺骨、冰霜雪雨的气候并不是风域子民能够抵御的了得的。他们习惯了鸟语花香、生机盎然的画卷。我曾听卡术提及雪冥峰,那个带着梦幻色彩的地方,他说:“北涧,存在即不需要任何理由,你看看眼前,那些在时光的更迭中渐渐失掉颜色的宫殿以及宫殿旁不断衰败不断重生的夏之星草,雪冥峰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存在,在岁月的洗涤中渐渐成为亘古不变的伟岸。”
卡术肃穆地望向北方,雪冥峰矗立的方向。他轻捋胡须,说不出的出尘飘逸。
冽嶔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他肩膀上是那只叫做血影的雄鹰,黑色羽毛在天空下肆意抖动。他俯下身子单手放在胸前:“世子,从现在开始我和血影将会用整个生命守护你和殿下。”
离开风都的前一天晚上我去了咸水池边,远远看到池水在月光照耀下熠熠夺目,围绕在池边四周的青槐在晚风吹拂下轻轻地摇臂欢吟。
一种恬淡、闲适的感觉从空气中渐渐剥离出来,成为我眼眸上的魂。
然后,我看到了卡术,以及站在他身边穿着淡绿色宫装的青纶。
“你决定了?”我听到卡术问她。
青纶点头。
“孩子,”卡术慈爱地看着青纶清丽脱俗的美丽容颜喃喃道,“也许,你会后悔。”
“可是,我必须去做,我不想在失去了他之后连唯一的她也失去。”
青纶突然惨烈的一笑,她盯着卡术那双几乎能预知未来的眼瞳轻轻道:“卡术,我知道你是风域内无所不知的人,就好像夜空中那些遥不可及的美丽星辰,但,有些人有些事究其一生也是无法改变。“她抬起头望了一眼头顶上散发着生命迹象的时光树又低了下去。
空气中传来她明亮而虚幻的声音:
“真的,永远也无法改变。”
青纶迈着步子向皇宫,那个风都中最富丽堂皇的伟大宫殿走去,一步,一步,直到消失在咸水池畔,再也看不到她迎着风倔强的单薄背影。
卡术轻轻叹息,长长的雪白胡须在皎洁的月光下迎着风肆意飘动。
“北涧。”卡术叫我名字。
我走上前,“你早就知道我藏在青槐之后?”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卡术轻轻抚摸我的脸,“孩子,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执着。”
“执着于暮雪这件事吗?”我笑,“卡术,你永远也不会了解。”
卡术没再说什么,他从时光树上摘下一片叶子放进绣着月神草的锦囊递给我,“孩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在遇到危难之时它便是你的救命符。”
卡术的轮廓在我视线中突然模糊起来,抬头望着飞舞在四周的白色绒花,好像看到在卡葛尔大雪纷飞的那天晚上,整个牧原之上天地接壤的远古荒凉。
我突然发现,所有的一切,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黯淡了下去。两年前,咸水池畔,我不断追问卡术暮雪去向的情景还如此清晰浮现在脑海深处,成为我一次次难以纾解的心结。
父亲依然驻守在哈拉克沙漠,在泰华递给我的信件中我知道他很平安。
泰华充满褶皱的手抚过我脸颊,郑重对我说道:“我亲爱的孩子,请一定要小心。雪冥峰是一个充满了未知和疑问的地方,从来没有一个人在进入卡飒山脉的中枢之后还能够完整无损的回来。”
“很可怕么?”我问泰华。
“我不知道,北涧,我只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爷爷的爷爷提及过,他说在远古的时代,当风域,雪域,水域,雷域还连成一片形成一个版图的时候,雪冥峰就已经巍峨的矗立在它们的中间,千百年不动的样子。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形成的,而那个时候还没有像现在这样绵延不断、高低起伏、无穷无尽的卡飒山脉。曾有人想要登上雪冥峰的峰顶寻找远古时代仙人遗落在峰顶上的‘轮回镜’,当时一起去的有风域宗庙的大长老桑木,雪域的大祭司鬼堂,水域的守护女神颜落以及雷域的魔王祭。我爷爷的爷爷是目送他们离开的千千万万个子民中的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些在帝国中遥不可及、无所不能的人竟然全部陨落在雪冥峰之上。”
泰华看到我渐渐肃穆的神色继续说:“后来,陆续有他们的弟子前往雪冥峰,依然没有人回来,直到三百年前,一个叫雾姬的女子打破了这个诅咒。”
“她活着回来了?”
“是的,她活着回来了,可是,”泰华凝重的看着我,“她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记忆。许多想要知道真相的奇人异士整天徘徊在雾姬的府邸,他们从全国各地找来各种各样的灵丹妙药,遁天入地的找寻名医圣手,只是为了恢复雾姬的记忆,得知事情的真相。”
“可是,他们都失败了,对吗?”
泰华喘了喘气,他爱怜地盯着我的眼睛,“北涧,我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你前往雪冥峰,我已经老了,帮不了你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一切安好,这样,也就对得起将你托付给我的小姐了。”
“暮雪么?”我笑道,“你还是不想告诉我。”
泰华轻轻叹息:“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北涧,有些事是早就注定好了的,你再怎么努力也是无法改变的。”
“但是,你们连给我努力的机会都没有,我站起来看着时光留在泰华头发上的灰色痕迹声音有些哽咽,在你们眼里,我永远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需要躲藏在你们的羽翼之下。”
泰华抱住了我,佝偻的身子只到我肩膀,他那有些干涩的手掌缓慢拍打着我脊背,声音说不出的安详,他说:“北涧,我们只是不想你再受到伤害,不管怎么样,请你保护好自己,我和你的父王,还有那些受过你福泽的人们都会向上天祈求对你的庇佑。”
从锦川王府出来,天空突然一下子明朗起来,树上的绒花被风吹过漫天飞舞,轻轻的落满用大理石砌成的道路上,天信鸟在头顶上空飞旋而过,声音破空,直上云霄。
我们走的那天正是风域一年一度的采莲节,当太阳偏西,光芒洒满秦月河的时候河上泛起了龙舟,采莲之人随处可见。
青纶看着秦月河上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和少女,笑容像涟漪般从脸上轻轻荡开,倾家国,倾人城。
一个小男孩走到青纶面前,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青纶一大捧莲蓬:“姐姐,送给你的,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比我娘还要好看。”我微微一笑,也许,在男孩的心中娘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温柔的人,而青纶,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挥手投足间的清丽让周围的一切瞬间失掉了颜色。
青纶望着男孩黑亮灵动的瞳仁长久沉默了下去。
一滴泪忽然掉落在男孩手中的那捧莲蓬上,她死死握住男孩左手,声音有些哽咽,对着男孩轻轻叫道:“王兄,你好么?”
周围突然没有了声响。
男孩好像被吓到一样,不知所措望着青纶绝望悲伤的眼神。
恍惚间,我看到青纶慢慢转过身子,对着风域雄伟的宫墙满脸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