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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之境-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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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 红珠

在我们准备离去的时候,女子出现了,她说:“你就要走了么?”“是的。”我回答她。她突然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轻喃:“北涧,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灵力为何会慢慢消失吗?”我惊讶地望向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说:“跟我走吧,去见一个人,见了后我自会告诉你事实真相。”女子在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望向遥不可及的星空,面纱将她整个容颜遮挡,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从那双露出的眼眸里,我看到了落寂,永无休止的落寂。
我缓缓点头,跟了上去。
女子说是去一个地方,其实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就在木屋后岩壁处的一个山洞里。
我和她走进山洞,刚一进去,满满的凉意拂面而来。隐隐间,我似乎明白她为什么会带我来这个地方,出声说:“她好了?”女子在前方并未回头,但她知晓我的意思,说:“好了。”末了加上一句,“多亏你带来的木残草。”
眼前浮过老者的容颜,几个月过去了,还如此清晰,我说:“我没做什么,真正应该感谢的是她的父亲。”毕竟,木残草是老者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
女子不再说话,整个山洞只剩下我和她的脚步回声,分外清晰。走着走着,直到前方涣散出白色寒光,尽头,一台冰棺出现在视线,冰棺并未封盖,里面躺着一个失去右臂的女孩。走近一看,女孩皮肤白皙,面色桃红,仿佛刚刚睡着不久,根本看不出已经昏睡了几十年时光。
女子看着女孩淡淡道:“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过来吗?”我摇头。“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老者救这个女孩,甚至不惜守护其肉身长达几十载?”我继续摇头,这个动作看起来比较僵硬,可除了摇头外我什么也做不出来,因为我确实不知道。女子呵呵笑了,用手背轻轻抚摸女孩的脸颊,“北涧,你相信命运么?”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不过她似乎并不等我答复,说:“不过是缘来缘去,到头成空罢了。”她抚在女孩脸上的手指放在了女孩的脖子上,白色光芒从她指缝间溢了出来,女孩小口微张,一团红光飘了出来,移向女子左手上方。
我一脸惊骇,这不是青纶手腕上的红珠是何?“你怎会有这个东西?”
“你还不明白么,北涧?”
“明白什么?”
“红珠的力量,血玲珑玉佩的封印。”我退后一步,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一些影像,可是,就那么一瞬便消失不见,混乱,永无止境的混乱。我怔怔望着眼前这个沉睡中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女子微微叹息,“北涧,你已经十八岁了。”她喃喃自语,“十八年前四域混战的最后,你出生了,带来了血玲珑玉佩浩瀚的力量,让长达十年的四域混战彻底终止下来。”我似乎明白了,说:“所以,雪域的失败是因为无法化解血玲珑玉佩所带来的神力?”“不错。”“所以,他们这么些年耗费心力,只是为了得到我身上的血玲珑玉佩?”心口发疼,“可,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身体里会有这样一块玉佩的存在。”“你不知道并不代表它不存在。”“那你又为何会知道?”“不光我知道,你父亲、觞斯他们都知道。不然,你以为觞斯为何要将你引入雪域不落原,这里,是他们的土地,这片土地上有着最最古老的封印,所有进入雪域不落原的外族,其真正的实力会被完全抑制,甚至你被洌锦下了化功的剧毒,这所有一切的铺垫,使得觞斯最后那三掌拍出了他最想得到了玲珑玉佩。”
我突然感觉到可怕,面前这个女子似乎知道这世上所有的一切,“你,你到底是谁?”女子似是看到了我的不安,她微微笑着,笑着。她说:“我是等你的人。”
“等我?”我更加疑惑不解。“对,等你,为了等你,我已经在这深谷里藏匿了几千年。”我盯着她侧边,下巴有些消瘦,让人感到心疼。然后我听到她低语,“别人的一世只有短短百年轮回,为何你却是几千年呢?”她笑了笑,颇有自我嘲弄的意思。
“这就是你想我告诉我的?”“不,”她摇头,左手掌上的红珠朝我慢慢飞来,“我是要将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蓦地,红珠骤亮,直抵我掌心,镶嵌在那里,有种合二为一的感觉,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青纶白皙的手腕,那里也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珠子。我还未深思,女子侧边亮起一个光圈,光圈慢慢变大,越来越亮,将她和冰棺里的女孩完全湮没,她说:“北涧,四域的历史即将画上一个句号,请你,耐心的等待。”
一阵风过,光线变暗。女子,女孩,冰棺全都不见了,好像那只是我做的一个梦,梦醒了,所有的一切理所当然全部消失。只是,女子淡漠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连绵不断。
我一遍遍回忆着她对我说过的话:
“我是等你的人。”
“别人的一世只有短短百年轮回,为何你却是几千年呢?”
“我是要将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北涧,四域的历史即将画上一个句号,请你,耐心的等待。”
……
耐心的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命运的到来?
等待上天的宣判?
不!
不!
不!
我在心底疯狂呐喊,为什么?为什么从始至终我都摆脱不了“命运”这个东西。原来,女子长达几十年的守护,以及对于老者的许诺,都是为了引我过来,将红珠还给我。可,为什么会是如此长久的时间,难道真如其所言,命运!
命运,让她在这个契机下将红珠交还给我。可红珠到底蕴藏了什么?到底有几颗?它跟血玲珑玉佩又有着怎样的关系?四域的历史?句号?终结?这一切的一切,纠葛着我喘不过气。
抬头四望,山洞恍然不见。
斑斓的颜色,月光轻洒,一个人影从树木背后走了出来,青纶的容颜落在我眼眸上,她对着我轻轻微笑。清风徐来,泪,突然蓄满眼眶。

第七十回 挽歌

到达哈拉克沙漠的那天正是风域一年一度的采莲节,一年时光过去,物是人非,死亡如暮霭般笼罩在军队帐外,侵蚀如云的战阵。我下马,走近帅帐。父亲忠实的十六铁卫守护在外,他们看我过来,单手放在胸前,朝我行礼,脸上面无表情,一种肃穆油然而起。然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揭开帅帐的那瞬我看到了泰华,那个从小照顾着我和暮雪的爷爷,他佝偻着脊背静静坐在议事厅的檀椅上,花白的头发在烛光照耀下晕染出一种淡淡的昏黄。我慢慢走近,终于到了他面前,还未出声,泰华抬起了头,他的脸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庄严,朝我投来目光,只是,那目光里,是满满的悲伤,痛彻一切。
他从外袍拿出一个被锦缎包裹的盒子递过来,轻轻叫我名字,北涧。
无法摒弃的不安,惶恐,害怕。我随手去掉锦缎,打开盒子,金玉跳了出来。一阵风过,金玉旁边的宣纸轻轻飘落。
白色的纸,黑色的墨,纤细的线条,勾勒出一块玉佩形状,以及玉佩上的三颗凹槽。
北涧,我亲爱的孩子,原谅我不能以一个父亲的身份交予你这幅画。
这辈子,我先是一个将军,之后才是一个父亲。也许,从你出生开始,我就没有好好履行一个父亲的责任。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十八年前,漫天飞雪的天空突然布满红色霞光。
霞光渲染下,冰雪融化,汇流江河。你的母妃,我这辈子最最心疼的人,她抱着你,身陷冰冷刺骨的湍急河流。苍白的唇,决绝的眼神,以及死亡如花般的笑。
冰水漫过腰部,洪水四溢泛滥造出惊涛骇浪,我看到所有不甘死去的人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在涛浪中挣扎,一具具被水淹没的尸体浮上水面,再被浪头打向另外一边。冰雪继续融化,耳边传来对死亡恐惧的声音。我看到身边的卫士释放魔法阻止水进入到我三尺之内,接连死去的魔法师被另外的魔法师所替代,水上,到处都是漂浮的尸体。我望着苍凉的整片水域,拼尽一切,只为在她倒下之前到达她的身边。但就是在这样的遍地哀恸中,她对我笑,穿透时空轮回般的微笑。将你,整个抛了过来。怀中刚出生的你大声哭泣,我转头去看,凝夜身上突然燃起焰火,天空纷飞着蒲公英花瓣,昭示着一切。她眉间的狼牙月影渐渐透明下去,一种力量控制着这满地洪水流向了雪域之地。
冰雪过去,洪水也过去了,消失了十年的太阳出现在晴朗的天空上,我抱着你,心里从未有过的空旷,你手握着胸前血玲珑玉佩咿咿呀呀对我说话,但我知道,凝夜她再也回不来了。
战争结束了,我班师回朝,看到城墙上的王和宗庙长老,看到城门两侧幸福高声呼喊的万千子民,看到亿万的烟火在风域上空连绵不绝响起,我习惯性望向我的右手边,那里,已经不再有人对着我笑了。
胜捷的口号不停在我耳边来回响彻,我听到风域的臣民在高声呼喊,他们说我是风域历史上最伟大的将军。
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出生将长达十年之久的冰雪融化,使得雪域的法阵溃败成空。可没有人知道,融化后泛滥惊骇的洪水是以凝夜,你母妃的死亡作为一个祭奠。
她是王上的守护之将,她终是用生命守护了风域的最后一片疆土。
北涧,答应我,无论前路多么艰难险峻,请你,勇敢地走下去!
拳头紧紧地攥紧,疼痛肆无忌惮在胸口处蔓延。我的出生便是母妃的祭日,所以,这便是父亲常年在外,将我和暮雪至于卡葛尔牧原,几乎不会微笑的原因么?他说,他首先是风域的将军,然后才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脑海里浮现当日在深谷我和青纶之间的对话。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暮雪为什么会离开风域?”
青纶淡淡道:“我想,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么?”
“我是知道她去了雪域,但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青纶有些讽刺地嘲笑,“有些事情是注定好的。”她的声音夹杂了痛苦,没有选择,没有自由。
十八年前的混战,伤害了太多的人。它让我失去母妃,失去父亲的笑,失去两个哥哥、两个姐姐。甚至,一纸契约,十六年后,让唯一一起长大的暮雪,也离我而去。我终是明白父亲为什么说他首先是一个将军,然后才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我的姐姐暮雪,因为风域和雪域的和平契约,两年前,形单影只,嫁给她从未蒙面的雪域四皇子——觞斯。
我想起百兽谷内,姐姐唱的那首《梨花殇》,想起她将我推进地下通道时的情景,想起不落原上,她替我抵挡洌锦的那雷霆一弓,想起小时候很多个日夜,她抱着我给我讲月神草的故事。想起她的那句:当你离开卡葛尔的时候,就是我们要分别的时候。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所以,你告诉我,这是命,是无法改变的,对么?
我踉跄退后几步,望着泰华已然满脸的皱纹,我说,这便是你们当初不肯告诉我的真相么?
几日后。
帐外击鼓,天地昏暗。无休无止地黑雾从头顶上方飘过,越来越多的风域士兵陷入癫狂。我终于亲眼目睹了战争的惨烈,头骨,四肢,血肉,到处都是。城墙之外,一片萧索。雪域将领霓虹突然出兵,于城墙之外叫嚣。
我登上城楼,放眼去望,百万大军整整齐齐列队站立,雪域战旗迎风而动。不一会,大军让出一条道来。觞斯身着银色甲胄,脸带黑白八卦面具,骑在一头红色麒麟兽上。他眨眨眼睛,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之后,朝后摆了摆手。旁边再让出一条道来。四方车轮上,一个白色身影被缓缓吊起。
我的手指微微颤抖,指间因为太过用力而瞬间煞白。觞斯纵身而起,置于白影身前,两指卡主白影下巴,他对我轻笑:“北涧,你说,我将如何处置她呢?”喉咙干涩,我跨前一步,右手紧紧地抓在城墙上。暮雪熟悉的容颜映出眼底,她嘴里咳出血迹,脸上却露出淡淡笑容。她微微张口,想要说话,我知道,她是在叫我的名字——北涧。
报——
一个士兵跪倒在我面前,“雷域已被雪域占领,其三天前所派援军也于半路被雪域截杀,所有兵士,全军覆没!”
报——
另外一个士兵跪倒在地,“水域都城被毁,水域之王投诚雪域!”
报——
一个浑身浴血的士兵倒在地,“黑雾弥漫,巫术四溢,风域大半兵士失去战斗力!”
雪域军队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我看到一个浑身带血的人影挥舞着宝剑穿梭在敌军中,刀光剑影,往暮雪那里奔去,他嘶哑着喉咙,发出“啊啊”声,所到之处,一片人影倒下。虽然较远,但我还是看清了他的模样,被血侵染的长发,脸上横横竖竖的刀剑之痕。正是在雪域地道里碰到的那个被割掉舌头、破掉声带的人。
他曾风华绝代,为万千女子青睐,却只愿藏身卡葛尔牧原,单手横笛,为他心爱的女子吹奏一曲挽歌。多少个日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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