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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摇光不在,对他而言,娶谁都一样。没想过要与她相偕到老,更没将她视为自己的妻,只要两人之间可以相敬如宾,便已足够。
要是她能温顺些,也许……
“你在做什么?”思绪被腰间不安份的小手给拉回,他不悦地瞪着她。
“我在想,我家相公有副好体魄呢。”她说着,小脸竟贴上他的胸膛,双手悄悄溜到后头环抱住。
舒仲尹怒瞪着笑得一脸得意的她,顿时明白,自己根本就是被她给骗了!
这女人到底是怎样的性子,何以能教他这般厌恶
想动手扯开她,但怕力道过大又扯伤她,左右不是,教他怒极。
“你会不会太不知羞耻?”他恼声低问。
“会吗?”她眨眨眼。“咱们是夫妻,关了门,想在房里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有什么好羞耻的?”
她话一出口,一直被遗忘在角落的欧阳璇,有股冲动想要一头撞死在石柱上。
他还在这里耶……首辅果真厉害,一会逼得爷儿震怒,一会又逼得爷儿低声道歉,如今又激得爷儿快要喷火……他已经好久没瞧见爷儿这么鲜活的表情了。
“你……”他怒瞪着她,怀疑她方才的痛分明是假装的。
“相公,我这么说,错了吗?玄摇光她不也是个直率坦荡的人,我坦承我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舒仲尹怒眯着眸,难以忍受她再三道出未婚妻的名字。
她狂妄的姿态、无赖的恶笑,到底有哪点可以和摇光相提并论?她连摇光的一根寒毛都比不上,在他眼里,她差劲得犹如湖底烂泥。
正打算将她一把推开时,有人推门而入。
“欧阳,爷儿还没准备好吗?”声音传来的瞬间,随即一顿。
欧阳璇回头探去,便见舒家总帐房愣在当场。
“东方倾城?”你抱恩放开双手,回头看向他。
“正是在下。”东方倾城一见她,随即垂敛着眼。
她笑眯了眼,唇角勾得极弯。“好俊美的一张脸。美到雌雄莫辨、举世无双,但幸好你有高大的身形和阳刚的气息,要不可真要被人误以为是姑娘家呢。”
舒仲尹闻言眉头一拧,随即闪过她身旁,大步走向外头,东方倾城和欧阳璇见状,赶忙跟上。
“相公,你早膳不吃了吗?”她虚假的低喊着。
那头,一点回应都没有,她倒也不在意,意料中的事。
看了眼桌上的早膳,她不客气地坐下,独自用膳,顺便打量他房里的摆设。
不一会,朝夕明走来,手上还拿了罐药。
“唉,知我者,夕明也。”她笑叹着,放下筷子,将肿胀泛红的十指往桌面一搁,他立即替她抹上药。
“你应该跟他说,你的手脆弱得碰不得。”朝夕明难得板起脸道。
“得了,是我自找的。”她撇唇,笑得不以为意。
想激怒舒仲尹,是要慧根的,得是她这般熟识他性情的人才办得到。她痛也是活该,为了将他赶走,这是下下策,却也是最有效的法子。
接下来,就看她大显身手。
“走吧。”抹好药,她立刻走向主屋书房。
让朝夕明守在外头,她走进书房里,拾着整面书架寻找舒家大印和各种产状。
原以为需要费上些许时间,没想到不过一会工夫,就在案桌后的书架上找到一只髹盒。
打开一瞧,她想找的东西,竟全在里头。
“是想试探我吗?”她自问着。
并非她多疑,而是如此重要的物品谁会搁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她看向外头。夕明没有半点反应,那就代表他没派人监视她,所以这纯粹是因为他看不起她能干出什么大事?
忖着,她不禁缓缓勾笑,拿出了大印,再挑了几张舒家名下的产状,但就在这时,她瞥见髹盒底部有条玄红锦缎交织的绶带,下面还悬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
佟抱恩怔住。
她微颤的将绶带拿起,轻轻翻转玉面,上头雕写着“西引开朝女状元”……这是她及第时,前任女帝亲自授与她的。后来,她托义父把绶带交给玄摇光,可她作梦也没想到,最终珍惜收藏的人是他。
这绶带竟是搁在髹盒里……
“仲尹……你还记得我吗?”她哑声问着,内心激荡。
还记得她是被他带回济堂的丫头吗?
看着绶带,她的思绪翻飞,回到十年前——
入秋,微凉的风袭来,旁人皆感到舒适宜人,唯有她感觉风冻刺骨。
个头小小的她就缩在京城一条僻静胡同里,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不只因为她身上破烂的衣裳,更因为她额上的烙痕。
她闭着眼,用双手环抱住自己,十指扭曲而布满烧伤。伤口还烂着,直痛进骨子里。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仿佛打算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直到有声音逼近,近到她感觉有道视线就投在自己身上,她忍不住微张眼。
那是张极有型的俊脸,眉骨立体,大眼深邃,但眸色有点凉,那是不符合他年岁的冷沉。
“丫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嗓音沉醇悦耳,让她不由得一直盯着他,但不想回话。
她没有家,她的家在几天前付之一炬,就连家人都不在,唯有她逃过死劫。
“仲尹。”
另一道好听的清脆声音吸引她的往意力,她往他身后看去。
“摇光。”男子回头唤着,微凉的眸色瞬间添了几分柔软。
“唉,是个小丫头,一道把她带过去吧。”那少女一身男子衣袍,衬得她英姿飒爽,脸上带着笑,微扬的眉眼噙着英气。
“丫头,要是你没有地方可去,就跟咱们一道走吧。”那男子垂眼瞅她,朝她伸出了手。
她犹豫着,不知自己还该不该活。
也许,她该待在这里自生自灭,直到她失去呼吸,不再祸延任何人。
那叫摇光的少女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吓得她瞠圆了眼。
“傻仲尹,你没瞧见她身上有伤?她浑身在发烧呢。”玄摇光柔声斥责,随即又朝她笑着。“丫头不怕,姊姊带你回家。”
“……我没有家。”她嗫嚅着。
玄摇光咧嘴笑着。“所以,要给你一个家啊,我身旁这个人,可是皇商之子,咱们西引皇商最乐善好施了,最近在城里办了济堂,到了那里,先找个大夫替你医治,放心吧,一定把你治好,你就不痛了。”
她垂下眼,心里有股暖流窜动着。
己经太久,没有人正视她的存在,对她嘘寒问暖。
“对了,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她抬眼,对上少女恬柔的笑。“抱恩,佟抱恩。”
“抱恩?”玄摇光摇头晃脑地走着。“好名字,我喜欢。”
这是好名字吗?她不知道,从没人觉得这名字好。
“摇光,让我抱她吧。”舒仲尹伸手要接。
“不用了,小恩儿好瘦,瘦得我一只手就能把她拎起。”玄摇光笑看着他说:“况且小恩儿可是个小姑娘,你别随意乱碰。”
“小姑娘?”他轻哼着。“不过是个小丫头。”
说完,他霸道地将佟抱恩给抱进怀,但旋即他就有点后悔,因为怀里的她太瘦小,身上还发着烧,小脑袋像是没力的偎在他肩上。
那瞬间,心底有股奇怪的感受,她暖暖软软的,就贴在他的心口上。
“哎呀,你轻薄了小恩儿。”玄摇光轻呼着。
“就这么点程度?”他神色不变地撇唇。“快走吧,要是迟了,她就要烧成痴儿了。”
“还不是你耽搁了。”
佟抱恩疲惫地闭上眼,听着两人一来一往的斗着嘴,那带着笑意的交谈,让她舒服地沉入梦乡。
不知己经有多久,没有睡得这么好。
她害怕睡觉,一入梦,就有可怕的景象等着她,更怕梦在现实中成真。
而现在,尽管恶梦依旧,但一觉醒来,就可以瞧见她最喜欢的人。
“小恩儿!”
她从书里抬眼,瞧见那一身月牙白正飞步奔来,身后跟着舒仲尹,忍不住的,她扬起了笑。
打从她来到济堂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一道来看她。
“给你,这可是善喜楼最有名的鸭签包,保证你一吃就上瘾。”玄摇光将油纸包打开,取出一颗鸭签包给她。
“谢谢姊姊。”她像是受宠若惊的小兔,张着圆圆的眼盯着她。
玄摇光笑眯眼,摸了摸她的头。
那笑令人如沐春风,她不禁想,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么尊贵的人青睐,放眼济堂里,唯有她,是摇光姊姊每隔一段时日一定来探视的。
而每当摇光姊姊来时,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可惜她怕生,没法子轻松地和她搭上话,总是在旁看着她和仲尹哥哥斗嘴。
“我的呢?”一只大手从旁探来。
玄摇光一愣,随即有点抱歉地垮下唇角。“仲尹,我忘了买你的。”
他微眯起眼。“你记得她的,倒是忘了我的?”
“干么这么计较个这样吧,咱们一人一半,感情不散。”她说着,将鸭签包撕了对半,将较大块的递给他。
看着,佟抱恩将自己还没开动的鸭签包递上。
“我的小恩儿好贴心,姊姊好开心。”玄摇光忍不住轻搂着她,不敢太使劲,就怕牵动她身上未愈的伤。
大夫说过,抱恩身上的伤延迟太久就医,所以医治起来份外麻烦,更糟的是,那伤痕是注定去不了的。
佟抱恩埋在她胸前,有些怯生生,但更多的是感动。
“说这话,分明是拐弯骂我小气。”舒仲尹将两人微拉开,把较大块的鸭签包递还给玄摇光,至于那块较小的,他一口便塞进嘴里。
“哪有?你是我的好大哥,给你吃较大的那一半也是应该的。”她往他肩上一勾,很哥儿们的动作。
“谁是你的好大哥?”
“我差点忘了,是我未来的良人。”玄摇光始终笑嘻嘻的,有张美人脸蛋,但性子却像极不拘小节的少年郎。
“真不知我为何要先把你给订下。”他状似叹气,唇角却抹着笑。
“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我可是女帝的义女,两位公主的义妹,将来迎娶我,是你莫大的荣幸。”
“好大的荣幸,得要我赔上后半辈子。”他坏心眼地道。
“你你你,小恩儿,你给我评评理,他这像人说的话吗?”玄摇光哇哇叫着,脸上还是噙着笑。
佟抱恩看着她,还没开口,就见她又偎向舒仲尹抗议着。
两人时而贴得极近,时而逸出低笑声,自成一个世界,她只好静静地啃着鸭签包。
总是这样的,他们偶尔来看她,待了一会便离开,而这段期间里,会和她说上几句话的,只有摇光姊姊,至于仲尹哥哥,他像是看不见她似的,不,应该是说,在他眼里,他只看得见摇光姊姊,其他人皆不存在。
而她的眼却总是追逐着两人,但两人身份不同一般人,自然不可能常到济堂走动,隔了一段时日之后,便没再见过他们,但这份曾经共处过的时光,是她记忆中最美好的部份。
后来,在济堂里,她获得义父和义兄多位家人。他义父原是皇商手下的一个管事,后来专门负责打理济堂,看出她的聪颖,供她读书,让她得以应试,一举拿下状元,成了西引开朝以来的首位女状元。
然而,那年初及莽的她并未受到前帝玄兰重用,只得个内阁监生的职位,直到三年前,前帝驾崩,她才受到拔耀,但同时,对她恩重如山的摇光姊姊却失踪了。
她亲眼瞧见仲尹哥哥失去所爱后,过得如何行尸走肉。
他没掉泪,她却为他哭了一夜又一夜,她为失去至爱的他而哭,为自己的无能而哭,特哭干眼泪之后,她告诉自己,为了拥有保护他人的力量,她必须让自己更壮大。
如今,她更是为保护他而来。
“仲尹哥哥,当年我保护不了摇光姊姊,可是你,谁也别想动你一根寒毛,就算拿我的命相抵,我也要保全你。”她眸色坚定地看着手中的绶带。
马车上,舒仲尹一语不发,揽起的浓眉,显示他的不悦。
好半晌,坐在他对面的东方倾城才轻声道:“爷儿,看起来似乎和夫人处得不好。”
他问得客气,事实上,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根本是水火不容。
舒仲尹闭目养神着,没打算回答。
“其实,我觉得夫人并不坏。”
东方倾城一开口,舒仲尹随即张眼瞅他。“何以见得?”
“因为我扮无双嫁入唐府那夜,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这事你没告诉我。”
“因为最终无事。”
三个月前,爷儿在不愿被指婚的情况下,要他男扮女装,成了舒夫人,但最终他爱上女扮男装的唐子凡,为免他的身份被揭穿,犯上欺君之罪,只好让他再扮女装,以他己故妹妹的身份嫁入唐府。
成亲当日,为瞒过众人的眼,他俩使了不少法子,而最后一道关卡,便落在成亲夜,女帝驾到。
“你不是早买通御医?”
“是这样没错,可女帝却改变心意,要她的侍女为我把脉,后来还是夫人带着冬御医和秦二爷来拦截,原以为一把脉,我的男儿身必定被拆穿,子凡已跪地要求女帝开恩,就连我都沉不住气地开了口。”
“然后?”舒仲尹扬眉等着下文。
“我一开口就露馅了,因为谁都听得出这是男人的嗓音。但冬御医竟说,我是个姑娘家,而夫人则说,女人男声没什么大不了,就和女帝一般,当下把这事给挡下。”
舒仲尹横起眉,难以理解她用意为何